清遠最為人惦記的市委書記

生於1988,步入2020,清遠建市32年了。

32年間,清遠共產生7任市委書記。其中一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揚,卻胸藏千軍萬馬,主政清遠近6年,讓這座城市深深地打上其烙印。此人就是陳用志,人稱“志哥”書記,離任清遠已十年,卻傳說依舊。

清遠最為人惦記的市委書記

讓我們一起回顧,“志哥”如何影響著這座城市。

(1)

陳用志,廣東順德人,1950年8月生,來清遠前,就已聲名赫赫。

上世紀九十年代,順德因多項改革開全國風氣之先,由魚米之鄉躍升全國最富饒的工業縣城,被《經濟日報》稱為“可怕的順德人”。

1987年,陳用志就出任順德縣縣長。之後,順德撤縣設市(縣級市),陳用志為順德首任市委書記。

2001年3月,陳用志在佛山市委副書記、順德市委書記任上調來清遠。

彼時的清遠正陷在建市以來最深的低谷之中——從1996年起,全市經濟陷入了長達7年的低增長期。1996年至2001年的7年裡,清遠GDP年增長率年均為6.66%,只有全省的60%,不僅大大低於同期全省發展水平,也明顯低於全國同期發展水平的2個百分點。

理所當然,陳用志來清被視為臨危受命。有媒體記者問他,由順德到清遠,從珠三角最富饒、經濟最具活力的地區之一,調來廣東最貧窮落後的地區之一,跨度如此之大,有何感受?

陳用志說,“到清遠任職幾乎沒有思想準備。來了之後發現,清遠經濟發展滯後比預想的要差許多。前任書記(即梁戈文)對我說,他一直想把陳舊的市委機關大樓裝修一下,改善一下辦公條件和市委機關對外形象,因為沒有錢,直到離任也沒辦成這件事。我到清遠後不久,在金融行業搞調研,召集各銀行行長開座談會,行長們對我說:‘清遠太窮,你雖然從珠三角發達地區過來,恐怕也只能是有想法沒辦法。’堂堂市委書記想辦的事辦不成,一個地區的財神們調子竟都那麼低,這些事對我觸動很大。”

接下來,陳用志受到了更多的觸動。他是2001年3月到清遠的。4月,市裡召開人代會正式選舉市長。會前,有幾位女代表在會場門口攔住他說:“陳市長,你來清遠,清遠太窮了,你受得了嗎?”——這也是許多清遠人的疑問:一個從珠三角富裕地區來的市長,能受得了粵北山區的貧窮落後嗎?

(2)

那一次人代會上,由於來得太匆忙,本應是“主角”的陳用志甚至都沒機會作政府工作報告——常務副市長馮國德代為作了報告。報告提出,按照把清遠建成珠江三角洲“菜籃子”基地、旅遊度假基地、出口加工貿易基地“三個定位”思路,大力實施“南部帶動、東部聯動、北部啟動”三大區域分類指導發展戰略。

很快,陳用志就調整了這個思路。

2002年4月6日,清遠市委召開全市處級以上領導大會,省委組織部到會宣佈省委決定:陳用志任中共清遠市委書記,梁戈文因年齡的原因不再擔任清遠市委書記。

20天后,市委書記兼市長陳用志接受省媒採訪,就如何發展經濟,提出了5個創新:觀念要創新、思路要創新、政策要創新、環境要創新、服務要創新。

5個創新中,觀念創新放在首位。為何這樣提呢?

在一次接受媒體採訪,被問及來清遠上任後,感到阻礙清遠發展的關鍵問題是什麼時,陳用志很直接地說,“是觀念落後、思想陳舊。”

他說,清遠少部分領導幹部的思想觀念還停留在計劃經濟時代,看不到自身的優勢,不願意積極進取,有濃厚的等靠要依賴思想。比如說,清遠是廣東重點扶貧地區,多年來的扶貧似乎使一些人的思想養成了一種自認貧窮的思維定式,外商來投資,千方百計打主意想讓投資者變成扶貧者,殊不知這無疑是關了山門把投資者拒之門外。還比如清遠以前搞了個開發區,連名字都叫做“扶貧經濟技術開發區”,別人以為是扶貧,誰還敢來投資?後來終於意識到不妥,去掉了“扶貧”二字。這都說明思想觀念落後陳舊。

“所以我們現在新一屆領導集體大力提倡思想要解放解放再解放,觀念要更新更新再更新,這是清遠在未來幾年內能否實現前所未有的超常規大發展的關鍵所在。”陳用志說。

此話可謂一語中的。據聞,20世紀90年代初,因清遠毗鄰廣州,且建市前部分區縣均為廣州轄區,故當時的廣東省委領導想把清遠納入珠三角範圍,並主動徵詢當時的清遠市委領導。不料,那位清遠市委領導沉吟了半晌,緩緩答道:“算了吧,我們還是先打‘扶貧牌’吧,國務院剛剛批准清遠成立了首個國家級的‘扶貧經濟開發試驗區’。”就這樣,清遠與珠三角擦肩而過。

(3)

之後,陳用志對清遠人開展了複雜而有效的“洗腦”工程,提出了清遠人連想都不敢想的新觀念。

他說,一個地區發展緩慢與否,除了區位優勢外,很重要的是思想觀念問題。一個地區,落後來落後去,完全是思想觀念上不去。清遠“窮”不是窮在錢上面,而是窮在腦袋上;山區落後不在區位,而在基礎設施建設滯後,尤其是交通;山區欠發達不是農業不發達,而是工業不發達。所以,清遠要發展,一定要解放思想,創新思維,實現三大轉變,即轉變觀念、轉變政府職能和轉變作風。

初到清遠,第一次主持召開市政府工作會議,陳用志就提出,要加大行政體制改革,切實轉變政府職能,建設強勢政府。

“建立一個堅強有力的政府是我們清遠改變落後面貌,加快經濟發展的必要保證。”他解釋說,建設強勢政府是指要改變政府軟弱無力的形象。他說,到清遠不久就發現,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情況較為嚴重,許多工作難以開展。比如,市委要調整一下機關辦公佈局,把一些相關的部門集中起來辦公,目的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改變雜亂無章的局面。就這樣一件小事,卻遭到了一些人的強烈反對,說白了都是本位主義在作怪。還比如,有關執法部門要去拆除一些違章建築,工作還沒開始,告狀的上訪的講情的就都出來了,阻力重重。

問題找準了,如何破?陳用志的切入口是“拆”——拆圍牆。

2003年4月12日,清遠市政府傳出的爆炸聲驚動了許多人——那座象徵著政府機關威嚴的門樓爆破拆除了。——即使在今天,放眼全國,拆除市政府圍牆的城市依舊屈指可數。

清遠最為人惦記的市委書記

清遠市政府門樓爆破瞬間。拍攝者:鍾志宏

這距陳用志提出“搞開放式的城市、建開放式的馬路、開放式的公園、開放式的機關、以開放顯示清遠新形象”的發展口號才半年多。

早在7個月前的2002年8月1日,位於城區的中山公園就已拆掉了圍牆,免費向市民開放。

緊隨其後的是市交通局。2002年9月11日,清遠市交通局組織民工拆除了單位臨街長約100多米的圍牆,成為全市首個拆圍牆的政府單位。

之後,多家機關單位跟進,紛紛拆除圍牆,力爭改變過去高高在上的衙門形象。

中山公園圍牆拆除免費開放11天后,清城區及市規劃局組織公檢法幹警、武警官兵和城監隊員等近千人,出動多臺鉤機、剷車,強制拆除了松崗街辦至黃坑橋頭綠化隔離帶的288間違建商鋪——這就是陳用志口中“拆除還沒開始,告狀的上訪的講情的就都出來了”的違建。這也是清遠建市以來拆除最大的一批違法建築。

拆圍牆、拆違建是破除落後思想觀念、建立“令行禁止”強勢政府的宣言。

(4)

有形的圍牆拆除了,無形的圍牆亦要拆掉。

清遠貧窮落後的另一面是旅遊資源豐富,且離廣州近,所以清遠一直有打造成“廣州後花園”的想法。因此,長期以來,在發展經濟的問題上,一些領導幹部的思想老是脫離不開搞農業和單打旅遊牌的窠臼。

陳用志說,無工不富,清遠與珠三角的差距就是在工業方面的落後。清遠地域面積佔全省1/10,但工業規模僅佔全省工業的0.7%,不到1%,還比不上珠三角發達地區一個企業的規模。清遠要發展,不能老在農業上打轉轉,抓農業只能解決吃飯的問題,對財政的拉動作用不大;清遠也不能一味地強調要做珠三角的後花園,那樣只會束縛思想、捆住手腳。他明確指出,要從發展農業思維轉到“工業立市”思維,以“工業立市”統攬全局,要用抓計劃生育和扶貧攻堅的狠勁來發展工業。

2003年,清遠提出推進“三化一園”的戰略目標,走“市場化、工業化、城市化和建設珠三角後花園”之路。

發展工業離不開招商引資,而一提招商引資就強調要先築好巢才能引來鳳。陳用志說,要改變這種傳統做法,清遠底子薄,不能都等築好巢再去引鳳,要實現跨越式發展,就要充分利用清遠生態資源好的優勢,大打“生態”牌,把清遠“青山碧水藍天綠地”的秀美景色宣傳出去,同時把清遠土地資源、勞動力資源成本低的優勢宣傳出去,把清遠投資環境好、服務好的優勢宣傳出去,同樣可以引來“鳳”

落實到實際,其實也就是製造投資“窪地效應”。

“三化一園”提出後,清遠市出臺了一系列自削“門檻”的舉措,要求“門檻一降再降、成本一減再減、空間一讓再讓、服務一優再優”,全面調整招商引資優惠政策,以增強招商引資的吸引力和競爭力。例如,土地使用可採取租賃、折價入股等靈活方式。土地轉讓、出租價格儘量優惠,具有明顯比較優勢。對進駐的企業實行“只收稅,不收費(不含國家、省收取部分和支付農民費用)”的優惠辦法,使企業用水、用電、用工成本一再降低,使清遠成為廣東省投資成本最低的地級市,讓客商“發財”清遠“發展”。

(6)

2004年的清遠,有一個會議引起了外界的廣泛關注。2月28日,清遠市委、市政府出資400多萬元舉行清遠市招商引資兌現獎勵表彰大會,慶祝建市16週年。這是清遠市歷史上第一次獎金最多、範圍最廣、力度最大的兌現獎勵表彰活動。

在大會的發言中,陳用志這樣措辭:“我們熱切期待著有更多海內外經濟界企業界的朋友融入到‘山區經濟圈’來,加盟山區開發建設,成為山區發展的投資主體,‘佔領’經濟發展的制高點,使清遠真正成為大珠三角產業轉移的首選地、低成本擴張接納的首選地、出口商品加工流轉的首選地、大產業配套產品的首選地、南北物流集散的首選地和旅遊度假的首選地。”此後,兌現獎勵大會連續四年召開,規模一次比一次大,成為清遠建市慶典的必備節目。

2005年2月28日的清遠市重點工程項目奠基剪綵暨兌現獎勵大會上,陳用志說,清遠市委、市政府將拿出近1000萬元資金,獎勵在招商引資中做出突出貢獻的企業和個人,兌現企業稅收獎勵,兌現上等級學校獎勵,兌現名牌產品、著名商標獎勵。

發招商引資獎,其實就是用物質獎勵,發動全民招商。——話說,至今清遠仍有不少幹部對這個招商獎念念不忘。

(7)

2005年10月25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人民日報赴廣東採訪組採寫的長篇通訊《廣東醞釀發展模式之變》,文中特別提到了“清遠現象”。

什麼是“清遠現象”呢?2004年,廣東省對各地的七項經濟指標考核,其中5項清遠排在第一位,有兩項排在第三和第六位。

2006年,清遠市GDP總量在全省山區市中率先突破400億元,達413.5億元,實力排名正由全省“末尾”向“居中”躍升,從倒數第2躍到全省第14位,在5年內前移了6位,成為全省躍升最快的地級市,排在山區市首位。

也正是從2004年起,至2011年,清遠GDP增速連續7年為全省第一,史稱“七連冠”。

(8)

2008年1月,陳用志升任廣東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成為清遠建市至今,首位從清遠任上直接擢升為副省級的幹部。

2002年,剛到清遠的陳用志接受一家央媒採訪。記者問:“陳市長從一個最具活力的現代化試點城市來到欠發達地區,要發展清遠,具有很大的挑戰性,你是如何面對這個挑戰的?”

陳用志說:“我認為,一個人工作在發達地區也好,不發達地區也好,工作本質沒有多大區別。最大的區別在於你如何駕馭它,發展它。做不到這一點,即使放到最好的地方,也不可能創造出價值來。

許多人認為,陳用志在清遠創造的那些價值,至今仍發揮著巨大效益,影響著這座城市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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