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雞起舞"的男主角劉琨---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有時人們更偏愛一段略帶傷痕的經歷勝過一段靜若流水的歲月,蓋因其有不願提及的過往更讓人傾心來之不易的轉變,就像略帶嘈雜的背景更能襯托夜晚的寂靜;有時人們更鐘情一個慷慨激昂的俠客勝過一個低眉淺笑的謀士,蓋因其一身熱忱讓人們的豪情壯志得以寄託,就像撲火的飛蛾更讓人讚歎;有時人們更喜歡一個略帶悲情的結局勝過一個萬事如意的團圓,概因窮盡一生而不得不留下遺憾讓人們的同情得以安放,就像無盡美好的夕陽更讓人期待明天。

無疑,劉琨就是如此獲得了世人的偏愛,他一生當中就有賈后當政時對權要的逢迎,如果他止步於此則僅僅是一個小丑的形象,但是他更體會了衛國守土的艱難;他一生當中有聽信讒言釀成大禍的失策,如果他不過如此則僅僅是一個偏聽偏信的莽將,但是他慷慨殺敵的豪氣又令人折服;他的生命終止於一場冤案留下了“何意百鍊鋼,竟以化為繞指柔”的無奈,但最終到來的榮耀也使他獲得後人的無限尊敬。

一、生於安樂,志向尤高

劉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漢中山靖王勝之後也,如果劉備的家世報的沒錯的話,劉琨和劉備應屬於同宗。劉琨這一支家世很好,父親劉蕃官居光祿大夫,劉琨本人不僅相貌“俊朗”而且文采斐然,但是劉琨二十六歲為官時,正直賈南風當政,當時包括劉琨在內的石崇、歐陽建、陸機、陸雲等“二十四友”都對賈南風的侄子賈謐“降節事之”,不論以古或今的標準來看,這都不是值得稱道的行為,但正是如此,更可想見一個屈身權貴的人居然可以忠貞為國至此,先前降節之無奈或看見一斑。而從“聞雞起舞”中看,劉琨思想的轉折是在與祖狄相處中開始的,兩人每每議論世事,激動之處半夜都會坐起不眠,並相約,如果有一天天下群雄並起,你和我一定要不能(像曹操和袁紹一樣)在中原戰場上相見呀,後來聽說祖狄被用,劉琨在與親故書說:“吾枕戈待旦,志梟逆虜,常恐祖生先吾著鞭。”,這難道是一個甘為弄臣的人能說出的話嗎?

二、忠貞若君,一腔熱血

身在亂世,劉琨經歷了“八王之亂”,從趙王司馬倫到齊王司馬囧,又到東海王司馬越,一輪輪的爭鬥,永嘉元年,為了擴張自己勢力的東海王司馬越讓劉琨任幷州刺史、匈奴中郎將,赴任的路上劉琨看到了國家的殘敗和百姓的困苦,以及日後劉琨要面對的匈奴人的壯大,他上表中寫道“…胡寇塞路,輒以少擊眾…目睹睏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攜老扶弱,不絕於路。及其在者,鬻賣妻子,生相捐棄…”親歷了國家的動盪,親行了路土地坎坷使得劉琨更堅定了立下的志向,否則不足以面對一個更加殘破的晉陽,彼時的晉陽由於不堪匈奴的騷擾,百姓隨著之前鎮守此地的司馬虓的大量撤走,整個晉陽百姓僅剩下不足兩萬戶,城內破敗的程度更是難以想象---府寺被焚燬、荊棘滿地、豺豹當道,環境的惡劣對人的打擊首先在心裡層面,此時的晉陽用人間地獄形容也不為過,劉琨不復有怨言,而是“翦除荊棘,收葬枯骸,造府朝,建市獄”,最終“雞犬之音復相接矣”,不僅如此,劉琨還用計謀離間匈奴劉源和其他部落,削弱了敵方的力量並獲利大量的來降者,迫使劉淵由於懼怕而撤離。此時的劉琨應該稍微對自己的志向有了一點安慰,昔日的晉陽總算在自己手裡有了一絲起色,一片殘破的國土總算在自己手裡獲得了暫時的安寧。

但是這只是註定結局裡邊的一小段序幕,劉琨的悲壯註定要用更大的痛苦來詮釋,由於輕信讒言,劉琨誤殺了部將令狐盛,由此引起令狐泥(令狐盛之子)的投敵返攻,上黨太守降敵了,雁門烏丸復反了,劉琨帶兵應敵,自己苦心經營的晉陽城又被偷襲了,太遠太守也降敵了,連劉琨的父母都遇害身亡,無力報仇的劉琨只能面對父母的屍骨“泣血”而已。劉琨用人失當嗎?是的。但是“八王之亂”導致匈奴做大的惡果需要劉琨用這樣大代價來彌補嗎?此時所謂的司馬家族在哪裡?此時所謂的名士在哪裡?此時所謂的大族在哪裡?他們只為保全家族而擁立中央,而不會為了國土而犧牲家族。此時懷帝已經在洛陽被俘了,被俘的晉懷帝毫無廉恥的劉聰說“吾家骨肉自相殘殺是為了給陛下(劉聰)自相驅除,此為天意”,他當然不會想到這樣的“天意”給世人帶來的多少痛苦,也不會想到為了這個“天意”劉琨付出了怎樣的犧牲,更不會想到後世的《晉書》中居然說為他司馬家守土的劉琨“嗜聲色,雖暫自矯勵,而輒復縱逸。”,就是因為看到劉琨因堅守而犯的錯誤才有此結論嗎?如果是這樣,那寧可希望劉琨撤退;如果是這樣,那寧可希望劉琨降敵,但是劉琨沒有,他“撫慰傷痍,移居陽邑城,以招集亡散”。“飛機最後會被擊落,戰艦最後會被打沉,一場真正慘烈的戰爭,所謂的高尖端武器很快耗盡,戰爭最後還是人對人的戰爭……都是到了最後還在堅持的人”後世的一段評價現代戰爭的話劉琨不會看到,但是裡邊所講到彷彿就是劉琨。

三、矢志不渝,抱憾而終

為了援救被石勒圍困的韓據,劉琨甚至損失了自己的全部人馬,包括新進來降的鮮卑部落,同年晉愍帝又被俘,西晉滅亡,而劉琨彷彿是被遺棄在棋盤中的一顆孤子…此時正值司馬睿在江南稱帝貌似只把北伐當做了口號,此時南方大族沒有人會把北方的皇帝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劉琨,此時正有無數的北方高官大族趕著去南方搶得一官半職如“過江之鯉”,以劉琨對司馬睿的勸進之功,請就南下應該不是沒有希望,但是劉琨卻選了繼續堅守,帶將殘部投向了幽州刺史鮮卑段匹磾,就因為段匹磾答應可以“共獎王室”---建武元年,段匹磾和劉琨約定共同攻擊投靠匈奴人的石勒,但是段匹磾的從弟末波卻被石勒收買使得計劃失敗,也正是由末波的叛變,導致了劉琨後來的悲劇---在段匹磾為兄奔喪的途中,被末波截擊,隨從的劉琨長子劉群也被抓住,或是為了離間劉琨和段匹磾,末波讓劉群帶給劉琨一封書信,相約共同擊殺段匹磾並許劉琨以幽州刺史,不幸的是劉群及書信落入了段匹磾的手中,在旁人的挑唆下,段匹磾終於還是把劉琨父子關押起來,最終並矯詔殺害了。期間敬重劉琨的代郡太守闢閭嵩, 與琨所署雁門太守王據、後將軍韓據曾想營救,但由於規劃不密而失敗了,劉琨臨終說道“死生有命,但恨仇恥不雪,無以下見二親耳。”而那首《重贈盧諶》悲壯蒼涼的述說了自己的未竟之志和無限遺憾---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有的故事需要很多辭藻的輔助才能顯現出的精彩,就像需要調料才能把實物的味道提升;有的人的故事本身就是辭藻,本身就是盛宴,劉琨的故事就是屬於後者,雖然在幷州十年乏善可陳,但是一腔熱血的堅守,在天下局勢已經無可挽回的之時“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使得人們如此的偏愛於他,以至於吝嗇到不輕易把他的一點風采隨意予人---恆溫向來自比於劉琨,後來北伐得劉琨故家妓,家妓對恆溫說“你和劉琨很像,但總是差了一點點”,為此恆溫鬱郁了好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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