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拾趣——鞭炮

儿时,真正感觉快乐和最希望年来的,只有孩子。孩子们无忧又无虑,家有父母给撑着,不必像大人一样理会杂乱琐事,也无需考虑生计的愁,还能从大人那里得到平时不能够实现的愿望。所以年,总是在孩子们的盼望中,一步一步地走来。

我小的时候,也是极盼望过年的!那时候年味儿浓,冬月一过,腊八粥里就有了年的味道。“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宰猪;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蒜从这一天腌起,好佐食除夕的饺子。二十三小年祭灶,杀猪宰鸡,乡俗从腊八就被垂涎着,浓浓地总被人想咬上一口。那时候女孩子想的是衣服,男孩子想的是成挂的鞭炮。

儿时鞭炮政府并不禁,私人可以擀。冬闲的三个月,擀纸、晒筒、摔药、撵底,最后是栽捻,编挂。纸以废弃的牛皮纸最佳,用浆糊黏连,一层又一层,隔空横铺了木板,房梁上悬了木柱,木柱顶端,是弧形的托,中间凸起,两端微薄,前后人力推动,隔空木板和托之间,恰好的间隙让牛皮纸在信子上卷成了筒。那时候鞭炮用的药,是用了炭的,记忆里是院里挖一深坑,燃了向日葵杆或我们这里叫做箐的麻杆,焖成燃烧未尽的黑炭,拌了硝等易燃物。

冬日里的早晨,歘歘歘地挠硝声自墙角惊扰了梦,未睁开眼睛,脑子里已经全是关于年的欲望。日子也是这样歘歘歘地过着,又慢又快,腊八过后,转眼便是小年。我土生土长的小镇五日一市,小年过后二十五集。凌晨五点左右,鞭炮就在村边某处空旷的荒地里响了,噼啪作响的是俗称小料豆儿的小鞭儿,咣咣咣的就是平鞭了,而啾啾作响飞到天上半空中的,是起火,窜天猴,还有老鼠粑粑。卖家来得早,驴车牛车手推车,还有后座挂个竹筐的,趁早来占个有利地势,然后从箱柜口袋里拿出几挂鞭炮来,用手提了,点燃了在自己的车前来来回回转出一个大圈,叫做打场子。之后披了大衣,斜躺在车上等买鞭人的到来。鞭市热闹总在十点过后,人稠的脚尖儿踩着脚后跟儿,不相识的两个擀鞭户,为了招揽买家,就会对鞭。一递一挂地放,看谁的更响,这时候有经验的就拿出“顶杆”来,纸里裹了麻,夯实了药,观音土做底,不易炸开,炸裂后声音就脆。清烟弥漫,碎纸飞舞,人们就叫嚣着忽东忽西,隳突着忽南忽北,成袋成捆成抱地抢买。

记忆里最有趣的,是我八岁那年,正月十三看到的,村里举办的焰火。天气一冷,时令还是秋末,农闲下来的人们,于村东与学校仅隔一沟的黄家园子,用高粱秫秸捆扎出亭台楼阁的图样,糊上硬纸,绘出城砖,里面以鸭蛋壳做首,描了眉眼,或粘了胡须,配上冠冕,每一亭每一阁都用上一个典故,记得有空城计,炮打三角城,不伦不类地还有秦香莲戏中的韩琪杀庙。焰火是在夜里放最好,我骑在学校的墙头上,墙头上骑满了人,晃晃悠悠的并不倒,人们也无暇他顾,都陷进节日的气氛里了。云鞭装药装的技巧,完全是箭头的模样,嗖嗖嗖地射向摆放的“亭台楼阁”。楼阁里有散的黑火药,遇火星即燃,夜空就被照亮,跑偏的云鞭钻进人们的裤腿里,嘈杂尖叫惊呼声,节日的气氛便浓的像一片红雾,暖暖腾腾。

估计现在的孩子,难以再体会到我们这一代人儿时的乐趣了。年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淡的像一道时光的影子,模糊不清,只剩下除夕夜里亮着的灯光,灯光下印刷体的对联,和起早后吃一次饺子的饮食习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