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村架純的休工期》:日式清歡

□ 王文珏

【關鍵詞】2020年最新日劇 是枝裕和多年後重新執導電視劇

是枝裕和,像日本電影導演中的俳句。小,細緻,清苦中透著清歡,意蘊無窮。作為屢屢在戛納電影節有所斬獲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已多年未拍電視劇。一出手,就引來許多粉絲的追隨。

《有村架純的休工期》是部味道偏淡的日劇,全劇八集,每集一個獨立故事,多位導演分頭拍攝。開頭都是女演員有村架純因流感、拍攝場地、劇本調整等突發緣由,獲得了浮生一日閒。作為整部劇的設計者,是枝裕和用一種忽然的空置,像個剎車般打破生活的軌跡,讓那些在光陰裡湮滅的物事、心情漂浮起來,重新呈現出清澈質感。

第一集,是枝裕和執導。忙碌的架純用這一天假期回故鄉小鎮看望母親。一個陌生男子的到訪,打破了母女團聚的歡樂。再三隱瞞後,母親終於告訴架純,那是你爸爸之前的兒子。架純暗自氣憤:氣父親竟有自己不知道的過往,氣母親軟弱,找各種藉口塞紅包接濟這人,還拿父親生前的專屬茶杯給他沏茶。

是枝裕和的講述,總像是站在某個大故事的尾聲。“哥哥”告別後,母親希望架純不要那麼冷漠敵對,對她坦誠:“是我奪走了他的父親。”這可能是原本要隱藏一生的秘密,架純驚愕地感知了父親和母親的陌生。她看到了父母作為男人和女人不為自己所知的一面,所有隱藏起來的時光,躲在日常的褶皺下。細思極恐,自己竟然是“小三”的女兒。

忽然而至的假期,忽然到來的新角度,讓人得以重新觀察、理解家庭、自我、生活。是枝裕和的魔法是日常,也是打破日常。母親每年發出去的那些去向不明的紅包;故鄉寄來的酒饅頭原來是哥哥親手做的;多年前的東京塔下,父親說過的那句話或許另有緣由……洞明秘密的一瞬,即是所有生活分解的一瞬,家庭屋簷下的親情,對親人的再次理解、珍重,慢慢凝結出比從前的簡單明瞭更復雜、更寬厚的內容。

架純陪母親踏著星光去古寺許願。洗手亭的杓子舀水,她覺得忽然眼明心亮。自己不完全瞭解母親,但誰又沒有秘密呢——忙碌工作中,自己那段不應該有的暗戀,似乎得到了啟示。拉一拉許願的鈴鐺,內心曾經隱秘的火苗,就這樣心甘情願地熄滅了。架純感到了一身輕鬆,和母親依偎著下山去。

八集故事,是八個完全不同的際遇。第二集中,與閨蜜的飯局,讓架純發現平日難以察覺的,對女性該有何樣人生的自我堅持;第三集中,架純用這天假期去體檢,遇見少年時代的戀人。翻湧而至的情愫,讓人忽然明白“實現夢想後更辛苦”的空虛日常……用“擁有”看到失去,用“失去”體會擁有,每個故事裡的這一天,都帶來互鑑裡的深深觸動。

這部劇中,是枝裕和的設計是用一天光陰,照見無數層層疊疊起來的生活,把最無形的東西,像一縷魂一樣,深深印入生活的硬層中。整部劇集看著像是逃離了日常,實際上卻藉由這一日,這些微妙瞬間,尋找著更真實的自我與更深處的生活。而充滿制式軌道的現實,反倒呈現出枯燥的不真實。整部作品與其說清新治癒,不如說是一種不太沉重的降噪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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