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发家史(3)

(本文承接上一篇故事)


这样的现世安稳没能维持多久,第二年春天,危机来临了。

许是见我们由做豆腐走上了致富路(其实,也就是解决了温饱,还了大部分外债),村里人开始眼馋了,有好几家也置办上家伙什儿,卖起了豆腐。

最直接的挑战来自于左邻右舍。

住我家东边的齐三婶子和西边的韩大娘,两家像是约好了似的,同时向母亲宣战:她们都做上了豆腐,开卖了。

如果能按市场经济规律,自由买卖公平竞争倒也罢了,可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两位好亲厚邻,竟完全不顾平时的情面,公然把豆腐挑子摆在了我家院门口,一左一右。

看样子,她们是存心要切断客源,逼母亲出局。

这招釜底抽薪立竿见影,一连两天,一锅豆腐只卖出了两三斤,幸亏天儿不太热,否则早就变质了。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只闷头抽烟。半晌方说:“活人真特么难呀,卖苦力做豆腐还有人过来抢,算了,咱别做了。”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动手把桶里的豆腐捞出来放案板上,控去水份,切成一片一片的,用盖帘儿端了晒在太阳下,说:“今天这些先做成豆腐干儿吧。明天我自有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豆腐西施发家史(3)


第二天,恰逢礼拜天,母亲比平日提前半小时起床,早早地把豆腐做了出来。

吃过饭,喂了猪,母亲收拾停当,吩咐我看好弟弟,然后一手带上称,一手扶着扁担,挑起两桶豆腐出门了。

现在想来,母亲挑着担子的瘦小背影,还真有几分悲壮的意味。面对两位芳邻的左右夹击和围追堵截,母亲来了个绝地突围,直接送货上门。

从那日起,她的辛苦翻了倍,豆腐出锅后还得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叫卖,她自嘲说,自己玩起了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今儿去了村东头,明儿就改往西头。

时常遇上赊账的,她便默记在心里,回来一一记到本子上。其实她只上过几天扫盲班,肚里装那几个字实在寥寥可数,但这丝毫没妨碍她精确记账。

有天翻开她的本子,人名那一栏看得我一头雾水,有画圆圈的,有画方框的,还有写着缺胳膊短腿儿的残废字的。

经母亲一解释,我差点儿没笑岔气,俩圆圈,指村里那个叫“二蛋”的;大方框,指“大国”;俩小方框,指大国的弟弟二国;还有写着“毛腿”(腿字还缺两笔)的,是指绰号叫毛眼儿的……(我至今弄不明白,她怎么会把腿和眼这俩字搞混了?)

就是这本只有母亲自己能看懂的账,多年来竟没出过任何差错。

不知是哪个肚里有墨水的,背后送了她“豆腐西施”的雅号。


豆腐西施发家史(3)


恶意竞争的对手不甘落后,纷纷效颦,也挑上担子送起了外卖,不过,几天后就偃旗息鼓了。

听村里人说,她们一个嫌长时间挑担子,肩膀磨破了皮;一个是羞于叫卖,喊不出口,还老算错账。

于是,我家门口,照旧是别人的豆腐在蹲守,母亲还是担出去卖。通常是她半上午就挑着空桶晃晃悠悠回来了,别人的豆腐基本上没怎么动。

别看母亲每天高昂着头,笑盈盈地出出进进,我知道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似乎“敌手”的出现更激发了她的斗志。

后来,她干脆把战线延伸到了方圆几里的周边邻村。“豆腐西施”的雅号,居然还越叫越响了。

只是我们上学时,她卖豆腐还得把弟弟也领上。有时我目送她们出门,母亲挑着担子走在前头,弟弟挎着他的小水壶踉踉跄跄跟在身后,视线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每每让眼里的水雾给遮住。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总有一天,要让我的母亲被这些人统统羡慕!

豆腐西施发家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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