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应该是一个成功的创业故事(14)

死亡(上)


这本应该是一个成功的创业故事(14)

投资寥落四周星


日期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第二轮融资的结果都陆续出来了,最开始满怀希望的那几家宣布失败以后,我快要自暴自弃了。

蜜蜡老板还在鼓励我:“枪泥,我见过有很多CEO,第二天就要发不出工资了,前一天还是和VC们讨论上市计划,谈笑风生,你要顶住啊!”

我说:“谢谢,哎,但真是不好顶啊?”

苏穆棠问:“Are you willing to 自己拿点钱继续做下去吗?”

我想了想:“我得回去和老婆商量一下。”

我老婆让我大跌眼镜,居然同意从家里拿出积蓄来救急,真是败家娘们。不过我知道,我能拿得出的只是杯水车薪,对于我们这么大一个团队来说其实也撑不了多久。

我第二天找到苏穆棠:“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我可以自己拿钱出来救一下。你可不可以再和岳风商量一下,也拿点钱出来,再支持我们一段时间。”

苏穆棠说:“I got a solution for you. 你可以把最重要的三四个人留下来让他们少拿一些salary,剩下的都开掉,这样你那些钱就也可以撑好久了。”

我:“我上个月刚给他们画完饼,这就要开掉了,有点禽兽啊。再说,开人是要钱的,我这里没钱了。”

苏穆棠:“不需要钱,他们刚签完新合同,不到三个月,都算是试用期,完全不用一分钱。”

我有些发呆:“你真牛逼,这都想好了。不过这样不好吧,刚刚和大家画的饼,刚刚签的新合同,这不是就在欺骗大家吗?大家会起诉我的。不起诉也会砍死我的。”

苏穆棠:“他们自己签的合同,需要对自己的签字负责。这是有限责任公司,do you know what means Company Limited? 和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能起诉公司,But起诉公司没有用,这个公司本来就没有钱,拿什么赔他们?他们最理性的选择就是leave silently.”

多年以后来看,这个方案确实是当时唯一有效的可以续命的方法,也许可以拖不短的时间,或许可能可以拖到下一轮投资。因为当时还是有几家VC在观望的,甚至等我们正式关门后还有几家VC又来找到我,说还是很有兴趣的,想出投资意向。我说已经关门大吉了,他们还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当然他们可能就这么说说而已,客气一下,如果看我还在坚持的时候或许就不这么说了,等打钱的时候又会非常的犹豫。当然,这个不能怪他们,我自己想过,如果我是VC,我对会这样做的。

投资的规律是什么?肯定不是契约精神,而是追涨杀跌。你爱不爱听这句话也好,不要指望VC讲契约精神,理解“追涨杀跌”这四个字就对了。 如果你是一款数据曲线特别好看,赛道也热门的产品,门口会有几十家VC,捧着钱请你快点收下,因为我的诚意最足,我的资源能帮上忙,恳求你收下我的钱好不好。但是当VC判断你走势不够好,投资风险很大的时候,哪怕什么协议都签好了,甚至过桥贷款也打给你了,还是会悍然毁约。谁都知道互联网生意的风险太大,当投资人心理预判“糟了,这次可能看走眼”的时候,是讲诚信讲契约要面子重要,还是白白烧掉几千万重要? 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要讲商业道德,要尊重现实。现实就是追涨杀跌。

——纯银V


只不过,这个苏穆棠的理性的solution,当我面对这这些可爱的小伙伴们的时候,我说不出口,也做不到。

还有位投资人朋友给我建议:“不需要裁员补偿啊,你把工资降到底,他们就会走了,没有法律说工资只能升不能降。这个时间就是能看出谁是投资心态谁是投机心态的时候。走的人走就走吧,没有什么可惜的。”

这个主意确实也是一个可以续命好方式。可惜我纠结了好几天,也放弃了。自己内心有些软弱,还是跨不过这个槛。

有所不为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适合做CEO的。

这本应该是一个成功的创业故事(14)

惶恐皆零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心一天一天沉下去,日期越来越临近,仅存的小火苗在一个接一个被扑灭,心情就像死刑犯等着枪毙似的惶惶不可终日。以前每天都睡得和死猪似的。最近晚上睡觉,12点躺下后心里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会一直在想“没钱了,要死了,怎么办?”,然后会忽然意识到自己醒了。脑子里并没有中断思考,还在想着“没钱了,要死了,怎么办?”。心里有点慌,“刚才睡着了吗?”。伸手摸一把,一头冷汗,看一下手机,凌晨3点。然后心里一阵恐惧,“我擦,刚才发生了什么。”

想起苏穆棠以前经常3点钟发来指示,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后来听说苏穆棠开始频繁找卉烟聊天。我脑补了一下,谈话应该类似下面这样的。如有巧合,纯属我太厉害了。

“Do you want to 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

“想做啊。”

“But if 枪泥拿不到钱怎么办?”

“。。。”

“Do you want to 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even if 枪泥拿不到钱?”

“想。。。做。。”

“Have you ever think,if you don’t have money,怎么做下去?”

“没有想过。”

“If you want to 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你需要think,枪泥拿不到钱的话怎么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

“我想的是,现在我们分出来发展,大家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枪泥去拿钱,他需要我们做什么支持,我们尽全力配合。比如他前两天需要我做个尽调报告,我就尽快去和对方沟通,去做报告。其它没想过。”

“I give you some suggestion,If 枪泥拿不到钱,你需要think怎么样continueworking。你需要think的问题是哪些人是需要的,哪些人不需要,最少化运行需要多少人。”

“。。。”

第二天,苏穆棠继续找卉烟。

“Do you want to 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

“想做啊,怎么了?”

“But if 枪泥拿不到钱怎么办?”

“你昨天不是问了吗?”

“嗯,Have you ever think about it?”

“。。。要做,其它我还没有想好。”

第三天,苏穆棠继续找卉烟。

“Do you want to 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

卉烟疯掉啦。苏穆棠一定是被唐僧附体了。

卉烟来找我。

“这两天苏穆棠一直找我,不停地问我,还想做吗还想做吗?他怎么了?”

“我融资不顺利,估计苏穆棠也焦虑了。”

“是啊,我感觉他特别特别焦虑,怎么看起来比你还焦虑?”

“哪有,不要这么低估我,我很焦虑的好吗?”我得意地说到,“我只不过内心强大在拼命掩饰而已。”

苏穆棠继续骚扰了一些别的小伙伴,也问同样的问题,大家表示愿意继续做下去,不过苏穆棠并没有像对待卉烟那样持续问下去。

大家都听到了一点风声,一时间,每当面对大家的目光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感觉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最后几天每天都想呆在外面,不想来到办公室,不想面对大家。中午吃完饭,会独自走到星巴克,点一杯咖啡,整整发一个小时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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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奋力挣扎


最后这段时间,除了找VC,其它的方法也都想了。就像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时候,看哪个方向都好像有海市蜃楼。

找了个证券直投部的朋友,硬是让投后期的券商上了一次会,结果没通过。

找了一个在拉B轮投资的朋友,说他们B轮马上到位了,业务有互补,可以战略投一点我们续命。可惜他的B轮迟迟到不了帐,他也开始经历一样的煎熬,就顾不上我这里了。

找了一家明星公司整体收购团队,对方很有钱很气派,但是当然条件也比较苛刻。对方希望过一遍团队,收购主力成员,踢掉渣渣,虽然我认为我们团队没有渣渣,但是到时候可能我说的话就不怎么算数了。我一开始很心动,因为这个方式至少可以保住不死。然后我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探了一下大家的口风,结果发现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我团队中的这帮人,不是我吹,出去都能找到至少1.5倍的工资,后来的事实也印证了这个假设。我们挂掉以后他们去市场上很抢手,一两周就都找到工作了。有找到2倍工资的,有找的1.5倍的,就是没有找到更低工资或者没有工作的。我一个月前刚忽悠完他们一次,再忽悠他们一次的话我的公信力明显要打个折扣,再加上大家对那家明星公司看法各异,思想工作明显不好做。忽然想到工农红军当年可以整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我党真是太牛逼了。史玉柱说,要多学习毛选,确实很有道理。我上大学的时候毛泽东思想就挂科了,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CEO。

苏穆棠开始还很动心,说这样他这边可以收回一些Money,也是很pretty not bad的。我说,你还需要数据呢,所以其实钱可以少要点,收购主要需要和他们谈好数据的归属问题。第二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也劝我,“If you join them,你能promise这些人都跟着过去吗?你能promise这些人至少半年不走吗?如果再发生一次青皮那样的事情,someone带着all codes走了,你在那里就会非常难受,两边都很难做人。”我一想也对,我过去的话需要修炼强大内心,要努力做到欺上瞒下,两边讨好。和我在轻鼎智能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在这里,怎么说也是一起从头创业的联合创始人。想和苏穆棠拍桌子就拍桌子,去了新的公司,说话估计不怎么算数了。到时候出现了磕碰和摩擦,就尴尬了。而团队里的人本来也不是找不到工作,本来也会有更好的出路。我不知道还能给大家承诺什么东西,也不能保证到时候该如何兑现,而且即使承诺我觉得因为上次的承诺还没凉透,这次大家也不一定会相信了。

即使这样,到现在心里还是很感谢那家公司,总是给我提供了一条出路。

我在黑暗中奋力挣扎,希望赢来逆转乾坤的一击。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什么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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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


苏穆棠和我说,“你should把现状告诉everyone!”

“我还有时间,还没有到最后一刻!”

“你可以和他们说还没有到最后一刻,But 你should让每个人都知道现状,而不应该lie to them。”

“我这样说,团队就没有士气了,现在客户每天增长很快,产品在更新,市场在推广,没有士气就什么都没了。”

“客户growth没有用,你看你去找VC,没有人质疑你的growth,没有人!你有很好的growth但是拿不到钱!拿不到钱!所以growth有什么用?你现在需要告诉这帮人真实的情况,If you don’t tell them until the last day,你突然说没有钱了,公司开不下去了,所有人都会恨你。你现在说了,他们现在就可以去找工作了,你should not waste their time。”

我觉得苏穆棠说的很对,但我不忍心就这么说出来,恳求苏穆棠,“等周四开周会再说吧,还有两天,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回来呢。”

苏穆棠瞅了我一眼,“All right.”

一直到周四,果然没有什么好消息。

周四,我像往常一样端坐在会议室后面,听完每个人的汇报,听完这周的增长,这周发现的新问题,这周做的用户回访,这周网站的改版,这周PR稿的阅读量,下周的计划后。我说,最后占用几分钟和大家通报一下融资的情况。

。。。

全场寂静如水。

(此处略过我缓缓的无力地宣布失败)

心如刀割。

。。。

大家听完都沉默了,几分钟后,卉烟打破了这种难受的沉默,把我解救了出来。

“我觉得枪泥说的只是现状,现状还没有投资不代表我们也不是就一定拿不到投资了。所以大家知道一下这个消息,但是还是不要影响了目前的工作,重要的是保持一个好的心情。”

苏穆棠也参加了这次会议,苏穆棠替我原场:“我也参加过融资,我知道这个process不容易,这一个多月,枪泥Pitch了快40加VC,很多家都Pitch了两三次,总共算下来算是非常多次了。拿钱是个不可控的过程,枪泥已经做了Everything he can do了!”苏穆堂对我大加赞扬了一番,差点就发动大家集体鼓掌了。

后来自己反思,这次自己把控的不好,死的时候气氛还是太悲壮了一点。

下次再创业,死的时候一定要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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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约虽在,信任难托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我对从VC融资已经绝望了。

苏穆堂规定的截止日期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滴滴答答中已经快要爆掉了。我希望苏穆棠还能再帮我一把,一个周日的下午,我约苏穆棠到公司,我想再跪求一下。(我们一般周六加班,周日休息,所以办公室没人)

我:“我们做了这么久,一开始是没有用户,后来零星的用户,但是没有增长,我们用了后久,想了这么多办法,换了很多人来执行,才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继续做下去,很有希望做成BHData那样的。”

苏穆棠:“I Know all of these,但是你没有Money了,没Money怎么做?Growth是surely能做到的,BHData都已经验证过了,但是现在就是没有Money了,你没有找到Money啊!那你说all of these都useless。”

我:“我个人出20万,你能再出20万帮一下吗,我试图挺两个月,做一下收入,有了收入,就可以继续融资。”

“两个月够吗?”苏穆棠今天异常的冷漠。“我think at least half year可能才会有变化。”

我:“两个月可以在喘息一下,我们现在有了两个大客户,我们正在谈定制服务,通过定制服务,我们可以收到一笔钱。卉烟其实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苏穆棠:“这种business model没有value,你这种一笔一笔收钱,这种公司能做多大?”苏穆棠翘起了二郎腿,“You’d better notice,你找我们融资,和你找VC融资是一样的,我们会给你钱,but you must 有一个好的story,而你现在告诉我的story没有value。你这种一单一单的生意,我suggest你should找个银行去贷款!”

我:“。。。”

苏穆棠:“要不我给你个idea吧,你看这样行不行,we just探讨一下。”

“你说你说,太好了,你有主意啊!”我满怀希望。

苏穆棠:“这样,把你的option让出来。Of couse,也不是全让出来,I think you can still keep一小部分。然后让卉烟暂时来做CEO,把你的option给所有核心员工分一下,这样他们可以少拿或者都不拿工资。这样就产品可以维持下去,同时不停的在市场上找,we can find someone像麦克老狼那样的Background好点的,or someone像岳风那种分量的大数据方面的人。这样的话可能才有VC才会来投,这样才有可能重新起来。”

我:“虽然我没有觉得自己不可替代,但是我并没有碍着公司发展吧,为什么需要我出去?”

苏穆棠:“I need some change and then I can talk to岳风,要不这几个月什么change都没有,我怎么去persuade岳风再出钱支持?”

我:“轻鼎智能A轮不是刚入账3000万吗?求你们拿20万支援一下吧,而且我自己也要出自己家里的钱啊。”

苏穆棠:“那是轻鼎智能的Money,Money是有,但是和你没关系。If you want,you have to think of a believable story,you have to make us believe投你是有价值的。”

我:“我也是轻鼎智能联合创始人啊。”

苏穆棠:“你have quitted。”

哎,确实是啊。

我:“就因为需要有变化就让我走?‘CEO被踢走’这种变化算是积极的变化吗?”

苏穆棠:“我need a reason才能去和岳风说再出钱,‘help枪泥’这个理由已经用过了,我不可能再去说‘help枪泥again’。如果CEO换人了,我可以去说,‘哎,你看,达普数据这边team有变化,而且burn rate很低了,maybe we could再继续观察一下new team。’”

我:“哎,听起来你完全得听岳风的啊,你和他说任何事都要先构思一个理由吗?你为什么这么听岳风的话?”

苏穆棠:“我之前自己做了一年多了,我觉得我make的decision都是错的。我写的那个BP,什么四个方向,完全不work,VC根本就不认可。现在岳风来了,我不需要make decision了,岳风make所有的decision,我只要执行就好了。我现在很enjoy现在这种状态。而且,嗯。。。。。I have to say frankly that actually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心里想,我擦,这么直白啊,好桑心。

苏穆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一直没有value,我只是说你现在没什么value了。你以前确实对达普数据的发展很有价值和贡献。但是现在!你看这两个月你不在,什么都没有影响。”

我:“我这两个月在融资啊!”

苏穆棠“但是你并没有融到,没有任何result,我们should用result说话的。你整天在外面跑,只是看起来很勤奋很努力,但是实际没有任何output,没有value。我们做任何事情一定是需要以result-oriented的。”

“我还管着技术方面。”我有点泄气了。

苏穆棠:“技术方面现在已经是芙酪在管了。这两个月你absent,技术团队还是在正常work,没有什么不同。”

我:“再怎么说,我们现在用户增长的非常快。已经快到一千家了。”

苏穆棠:“Growth和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是卉烟做的。呵呵,我就是去和岳风说是你干的,他也得信才行!他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都不在座位上,我说你对Growth有contribution,他能believe吗?”

我半天没有说话,仔细想了一下,从这个角度看,苏穆棠说的没错啊,我确实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是之前出现过的那个死一般沉默的分界线


“At this time,you’d better think over,what is you want?why do you非要做达普数据?”苏穆棠又开始进入哲学家模式了。

“And you also need to think over,为什么‘你’非要做达普数据?”苏穆棠继续哲学。“If you don’t want 做达普数据,May bewe can talk something else.”

“我没有他妈的心情聊anything.”我不小心说话又粗口了,注意注意!

“我would surely会想办法的!”苏穆棠最后说,“After all,我也不想它死。”

当晚回去,觉得心灰意懒。不过仔细一想,其实苏穆堂的主意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而且听苏穆棠的口气,这个办法可以让岳风同意继续出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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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何苦


第二天虽然感觉浑身乏力,但我还是去见了一家约好的VC。

感觉自己已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了。

VC说:“APP没有前途了,你们给APP做工具肯定也没有什么大的发展。”

我已经懒得争辩了,而且我其实心底已经对这种观点有认同感了:“你说的对。”

VC问:“你们用户结构是什么样的?”

我说:“有两家巨头用户,剩下的B轮用户现在是贡献数据的主力。”

VC说:“我们自己投了好几个B轮公司,我了解他们的数据,其实没有PR的那么好看。”

我说:“好吧。”

VC说:“B轮用户你别指望了,巨头用户能收多少钱?”

我说:“我们先免费使用了。”

VC说:“巨头用户如果觉得好,他们会自己做或者私有化部署的,数据方面你就不用想拿到了。”

我说:“嗯,你说的有道理,确实是这样。巨头用户都要求私有化了。”

VC说:“一共就那么几家巨头,就是他们全用你的,按你的定价策略,你的总收入也没有多少,缺乏想象力。”

我说:“确实是这样。”

VC说:“总之,我们认为APP生态已经到头了,所以你们很难做。”

我竟无力反驳。回想起两个月以前,苏穆棠每次和我讨论,想把达普数据关掉时,我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和他争辩,什么一定有前途啊,什么最差结果也是被BAT收购啊。到现在为止,两个月时间,我由一个死多头逐渐的一点一点丧失立场,到现在快速的也转空头了。

见完VC,我还是强行抖擞精神去上班了。

看到卉烟,我把她拉到一旁,说:“哎,我可能要退出了,你来做CEO怎么样?”。卉烟嘴巴张大,眉头紧锁:“我有点懵逼了,这是哪跟哪啊?”

然后把苏穆棠和我说的理由和卉烟讲了一遍。看见她嘴巴越张越大,眉头越锁越紧。

公司里人多口杂,我拉她到楼下咖啡厅聊了好久。

我对卉烟说你来接手有两个好处,第一是轻鼎智能会继续出钱支持,我们目前数据还不错,增长势头也比较猛,再积累几个月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数据到了一定规模,融资冬天再过去,拿到钱还是很有希望的。第二就是你也可以体验一下做CEO的感觉,有了这个经验,对你的职业生涯和商业见识一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卉烟表示了直接拒绝。

理由是她有点晕,整件事情还有点奇葩。

当天晚上,苏穆棠和卉烟在会议室聊到很晚,极力劝说。

苏穆棠最后笑道:“你还没有提一下条件,怎么就拒绝了?你试试提一下看我能不能满足?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卉烟:“不试了,枪泥走我就走,不干了!”

很久以后,每当想起卉烟的这个回答,我就感动的想哭。从理性的角度来讲,我应该希望卉烟接受这个安排,因为这样苏穆棠会继续投钱,达普数据可能可以走出这段最艰苦的时刻,等来转机的那天。但是,从我自己自私的人性角度来考虑,刚被苏穆棠全盘否定,还有人来挺我,对我自身有巨大的安慰作用。让我也有些自信的认为这个短命CEO还不是太失败。这样的肯定对我很重要,保证我不至于从此变成一个高智商具有反社会意识倾向的变态中年大叔并由此引发一系列严重的社会蝴蝶效应。想想我自己都感觉害怕。

后来看了卉烟鼓捣的话剧,又眼看她后来做的其它选择,现在多多少少了解了卉烟的价值观。想起当时苏穆堂想以利诱之,就禁不住想呵呵了。

苏穆棠回过头又来找我。

苏穆棠说:“卉烟说你要走她就走,不打算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了,我之前一直问她愿不愿意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她一直都说愿意continue working下去。但是现在看样子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怎么能突然变卦呢?”

我说:“嗯,以前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别多想,她没有骗你。”

苏穆棠:“我feel that she is very unreasonable,她现在对我很有敌意,一说话就总是呛我。”

我:“你他妈整天找人家灌输满满的负能量,换谁也得呛你。”

苏穆棠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哦,我会再去试试,但是我觉得我可能说不动她了。要不你还是回来继续continue working on达普数据,你可以继续做CEO。因为你要quit其实有一点问题,你现在quit的话不够负责任,你老大都撤了,下面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安心干活?”

我:“不是吧,等等,我有点晕。这两天是你一直劝我退出去的吧,我刚刚接受了,你说让我继续回来做?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苏穆棠:“我只是suggest,你是CEO,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你不同意的话,我的suggestion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我以前从没有想过放弃。你刚开始说了以后,我有一段时间非常愤怒。但是后来平静下来,慢慢接受了。仔细想想,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我抬手指着座位上的伙伴们,“你看这帮人,他们都是领域里的佼佼者,不少人都是降薪来的。我或许,或许可以说服他们不要工资支持半年,但是我自己必须内心确信达普数据有可能发展壮大。如果我自己没有这样的信念,我还是不要再去忽悠他们了。他们现在开始找工作可能对他们自身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其实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和VC聊了这么久以后,我对行业发展有了些新的感触,这些感触对达普数据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

苏穆棠:“哈哈,VC这些人其实都不懂,未来其实谁都看不清的。谷歌当时也是一样,想卖给雅虎也卖不掉,nobody want to buy them,没人能预料到它后来发展成这样。你only need to有足够的信心和气势,VC就会被你说服,vc就会给你投钱。”

我:“有可能是这样,也有可能不是。其实都是去赌。不过,以前我觉得自己在赌一个大概率的赢面的局,现在我会发现赢面其实根本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大。而且,人一旦开始有下赌桌的意识后,很难再说服自己回来继续赌了。最近这段时间,我把家里也搅得鸡犬不宁。我老婆每天跟着我担心受怕的。这两个月我已经严重的影响了家里的生活。这段时间正好对我来说是多事之秋,岳父去世我只回去了一天就匆匆赶回来了,我爸去医院看病我也不能陪着,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现实的遗憾。这快两年了,我每天顾不上家,儿子考试班里倒数第一。我还他妈的一分钱都不赚,家里全靠老婆一个人工资支撑。哎,你说我跟着你忙乎这么久图什么?我老婆说,你不赚钱没什么,你不如闲下来顾顾家吧!嗯,怎么说呢,我现在也觉得停下来及时止损对我来说是好的选择。再说了,你劝我坚持做,但是也没有实际表示,你不想从轻鼎智能出点钱继续赌。虽然你说的很有感染力,很像马云,但是我还得需要自己从家里拿钱,我又不是王思聪,我就算听你的话继续坚持赌,也赌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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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去死了,还不能好看一点


死法有很多种,可以优雅的去死,也可以搞笑的去死,还可以扭曲痛苦的去死。我一直希望如果死的话,多少要从容一点,但是没想到死的还挺狗血的。

到七月底了,截止时间就要到了。还有几家VC还表示感兴趣,想继续跟进看看,签了几个NDA,发了对方需要的各种数据。盼着有好的回复。

八月初了,苏穆棠表示应该让大家签离职协议了。我说,其实我还想再等等,给我的那个补偿不要了,算我投进去再撑一个月吧,我不去聊新的VC了,只是想等所有聊过的VC都有准确的答复,也算是避免遗憾,或许还有什么转机呢。

苏穆棠说,“你投进去也得现在让他们马上签。他们签了现在就可以不来了。这样他们会感激你,because they don’t need to stay here,就可以去找工作了。”

“如果那几家感兴趣的VC在想回来看怎么办?我们就没有人了。”

“我可以borrow you some person,fill all empty seat。”

“要钱不?”

“I think no.”

“那我岂不是还赚了。”

“After all you should ask them to sign, Now!”

“不行。”

“Why?”

“我上次和大家说了可以到八月底了,我不想言而无信。”

“没有言而无信,just sign now,Money发到八月底!”

“还有,不是说大家基本上都可以回轻鼎智能吗?”

“Only a few person可以,剩下的我不要。”

“当初我们讲好了的,当然后来你说青青和米菲不在此列,这两个至少你说过的。其它人为什么也都不要了?”

“They are now your staff,If they want to join轻鼎智能,they have to符合轻鼎智能的标准。如果非要来,可以再参加我们的interview,如果他们符合现在轻鼎智能的用人标准,自然可以留下来。”

“我拉他们的时候其实和一些人说过的,如果我搞不定钱,可以回去的,你帮帮忙可以吗?”

“我可以给他们chance,可以参加我们的interview,but they have to pass the interview。”

“这样的话,我觉得会可能出现问题啊。可能会出现员工暴动的。”

“Why?达普数据没有拿到钱做不下去了,In my opinion,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他们留在轻鼎智能,你觉得他们不合格,正常裁员,他们可以获得N+3或者什么方式的补偿,总之得谈。我们这样做,他们其实因为这次操作有损失了。”

“当初他们believe了你的愿景,接受了你的offer,成为你的公司的一员,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应该承担相应的risk。”

你说的真是好有道理啊,我竟无法反驳。

中午吃饭时,苏穆棠和我,卉烟坐在一个桌。

苏穆棠说:“You’d better赶紧让他们都签离职协议。”

卉烟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绝望,而且说好了是这月底,干嘛这么快就让大家签离职协议?”

苏穆棠说:“你可以继续找投资,我没有说过你放弃找钱。I just believe that这样对他们更加fair,他们就知道可以立刻去find another job了。你不能对他们隐瞒真相until the last day,这对他们很不fair,这会导致他们没有时间找工作。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持续收入。”

卉烟说:“要是大家要补偿呢?”

苏穆棠说:“达普数据公司账上一分钱都没有,这是company的破产,哪有补偿给?”

苏穆棠哈哈笑道:“你们别想那么复杂,这就是我做事的方式。当任何事情显得一团乱麻的时候,就先清理,清理clean了,思路就慢慢clean了。”

我说:“我还是觉得不好,我们再等等,这件事情不急。”

后来我问:“你觉得有可能从轻鼎智能出些补偿给大家吗?毕竟当时都是咱俩一个一个辛苦招过来的,主要还是你招的。”

苏穆棠说:“We are two companies,you know? There is not any relations between your company and mine. 你要是能弄到补偿当然也可以,but I believe现在这种情况下和他们谈补偿没有任何法律基础。”

第二天上午我去见了一家VC,中午回来的的时候,听大家说,苏穆棠已经找轻鼎智能的HR让大家签离职协议了。我吃了一惊,找苏穆棠问,干嘛绕过我直接干这种事,这是很不人道的行为。

苏穆棠说:“你之前和他们说过达普数据倒掉后,they can join my company。我需要让他们知道,not all of them,我不能让他们有这样的misunderstanding。”

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毕竟要作为公司代表,这个时候需要对大家有个正式的交代。于是我紧急召集了大家开会。会上,我尽量采用比较轻松的口吻和大家宣布我们可能已经完蛋的消息,和大家可能会被苏穆棠的HR拉去签离职的这个状况。万幸的是,大家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并没有出现暴动的场面。我说完后,卉烟突然爆料说她业余时间排的话剧要商演了,她作为制片人可以给所有人免费送票请大家看。这个转换我给100分,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焦点。一帮没心没肺的,开始热烈讨论起话剧来。但我自己心里一寒——卉烟居然还有时间排话剧,工作不饱满啊。

第二天中午,我请大家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和大家说,对不起大家,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了。苏穆棠会来找大家签离职协议,我会被第一个找到,签完大家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回去后,轻鼎智能的HR给了我两页纸。一张是离职协议,一张是股权转让协议。里面还有关于我的那笔补偿的条款,我看了下,变成18万了。

我猜可能是因为今天已经12号了,当月还剩下18天,苏穆棠算的很精确,确实是为我考虑,要是到29号,估计就只有一万了。如果是29号下午,估计就只有5000了。这样一想,我出了一身冷汗,侥幸侥幸。我问了一下苏穆棠,这个是不是这个算法,苏穆棠说,这个算法是according to我在轻鼎智能工作了18个月,按照一个月1万的补偿给我,算是对我之前工作的一个肯定。

我一琢磨,这个算法其实也有问题啊。首先一个月一万的标准其实是我毕业没多久的工资水平。其次我虽然签了劳动合同到现在是18个月,但是签合同之前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我开始解输入法的第一个bug的时候是两年前的八月。从那时候开始算应该是24个月。当然那个时候主要去咖啡馆或者在家办公,也可以认为那个时候的工作不算正经工作。但是开始在3w孵化器每天按时上下班有时还加班的正常工作的时候是两年前的十月份。这样算下来应该有22个月。不过当时因为公司没有注册下来就没有签合同,公司注册下来后因为忙着做项目一直等到很久才签的合同。话说起来,苏穆棠非要从签合同开始算,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理。虽然很多人都看到我在3w上班了,也看到我在微软加速器上班了,但是当时没有签任何纸面上的东西,所以苏穆棠否认的话,我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的。拉人证又太麻烦。但是转念一想,苏穆堂其实并没有任何法律责任非要给我补偿,完全是处于人道主义。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感动到了,就下笔签了字。

在我之后,大家纷纷被拉去签字,然后如鸟兽散,背着包,带着行李,一个一个告别,我把每一个都送出门口,每一次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到第二天中午,所有人几乎都走了,我也收拾好收拾包准备走。

苏穆棠看到我之后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过来告别,结果他过来居然问:“What's in your bag?怎么这么多东西。”

我立刻觉得有点懵逼,说“是啊,装着衣服啊什么的。”

苏穆棠说,“你带这么多衣服啊?我看看?”

我把拉链拉开,说:“是啊,我这边座位在空调底下,专门带了几件厚衣服。”

苏穆棠仔细看完,哈哈一笑,显得非常爽朗。

后来想起来,觉得自己反应又慢了,当时没意识到,苏穆棠估计是怕我偷他东西。当时没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我觉得那个包不算太大,装显示器或者桌子凳子也装不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拿呢?我想有可能是怕我装走很多零食和可乐。比较令人伤心的是,一起做伙伴这么久,为什么这点信任都没有?难道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喝可乐吗?

苏穆堂平时对大家都保留着比较大的戒心,生怕被人占便宜,之前和我打的火热的时候会和我聊聊别的人,没想到防我也防的这么狠。

很庆幸当时芙洛没有签新的劳动合同,芙洛细心而敏锐的观察力使她做出了打死也不签的决定。否则相当于怀孕期间自愿离职。从苏穆棠当时愤怒的反应来看,如果签了,苏穆棠估计不会让芙洛回去原公司的。

我猜苏穆棠会字正腔圆的说:“那是因为你believe了枪泥所描绘的愿景,believe你们一起可以争取到达普数据更美好的未来。所以你决定承担这样的risk。你再回来的话,其实相当于重新入职,任何人入职都是需要interview的,也需要公司董事会讨论的,你放心吧,先回去等消息,如果有任何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announce你的。”

那芙洛怀孕期间就失业了,她还有比较沉重的房贷。生孩子有很长时间没法找新的工作了,那样的话我的罪过就他妈的又多一条了,真是侥幸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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