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孩子在故事中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讓孩子在故事中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讓孩子在故事中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題圖:作者唐拉拉


作者:唐拉拉,影視專業副研究員,隨筆作家。八歲男孩母親,資深抓馬教育會員。2018 年,聯合創立用運動干預兒童成長的忍者俠認知運動館。


去年端午,我們跟著一個戶外露營的專業團隊,驅車三百公里去塞北高原的一個深山裡去露營,活動超級豐富,林子裡採蘑菇,山脊上看人跡罕至的古長城,觸摸風力發電的大風車,看白雲腳下飄,晚上還有篝火和露天電影……兒子都蘭嗨得不要不要的。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鮮花谷下河捕魚,中午在河邊搞烤魚大餐。然而,第二天是週日,週日下午四點,有都蘭一週一次的抓馬課。


讓孩子在故事中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熱愛大自然的都蘭


我跟他商量:“這周咱們就不去了吧!”


他非常堅決地說:“不,要回去上抓馬。”


己經確認後,發現他是認真的。好吧,我們跟大家告別後,開車往山下走。


車還沒開出去100米,他就在後座哭開了。一邊哭一邊對著窗外的森林揮手說拜拜。


我看他哭得傷心,就停下來問他:“要不,我們還是不走了吧?”


他再次堅決地說:“走!”


“可是你太不捨得這裡了,是嗎?媽媽替你做決定吧,咱們這周抓馬不上了,敞開兒在這裡玩個夠。這裡我們可能一輩子才來一次,抓馬每週都有呢。”

他哭得更厲害了:“要是抓馬每天都有我就可以不去一次,但抓馬一週才有一次啊!”

這樣一個熱愛戶外不熱愛課堂的都蘭,上學期間每天想方設法地想挖地道逃離校園的都蘭,在這樣一個美麗的清晨,在山水自然間盡情玩樂一整天和趕回去上倆小時戲劇課之間,他雖然無比難過,但還是堅決地放棄了玩樂而選擇了後者,這讓我大感意外。


我想,相對於野外撒歡兒,抓馬滿足的是他精神世界的需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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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中的都蘭


01同一個境遇,不同的世界


那麼,抓馬是怎樣滿足孩子的精神世界的?又不學表演,又不能滿足虛榮,難道僅僅是每週去聽兩個小時故事嗎?這故事能給孩子帶來什麼?


最初半年,我只是把孩子送到一個放心的地方玩半天,打發漫長的週末時間。抓馬課程對於孩子的意義,我並沒有特別關心。直到有一天,我參加了抓馬的家長工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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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拉拉在抓馬教育·家長工作坊《金魚》


那次工作坊的故事背景是一個漁村,故事發生在一個清貧的打漁人家。開始老師讓我們每人畫出兩張房屋裡的物件,我畫了錨和漁網。我自以為是地以為:大家和我畫的都差不多,漁民之家嘛!


結果,當現場十幾個家長把自己畫的對象都貼上牆時,我驚呆了。居然沒有一個跟我重複的!那些物件五花八門,有擺在桌子上的老照片,有一件舊衣服,有溫暖昏黃的老臺燈,有收音機……


讓孩子在故事中看見他人看見自己

唐拉拉在抓馬教育·家長工作坊《金魚》


我曾經篤定地認為自己認知的世界是唯一真實的,認為我的觀點肯定是正確的,但這個事情給我的刺激太大了,原來每個人看待世界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每個人對家的概念、以及腦中的情感意象也是千差萬別的。


當這些物件平等地羅列出來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抓馬的故事對孩子來說可能意味著什麼了 — 故事進行中每一個停下來討論的節點,都會讓孩子學習從不同視角來看待和觀察問題。一個視角變成多個視角,一個想象變成多個想象,孩子們在互相給予,在一起成長。日積月累,成年以後,他們的思維之開闊、心胸之博大不可估量。


然而,這僅僅是抓馬提供給孩子諸多營養中的其中一個。


02所有的想法都是正確答案


我從頭到尾觀摩過一個叫《巨人的擁抱》的故事,發現他們平均幾分鐘就有一個需要停下來討論的兩難問題。比如,餓得不行的孩子拿著刀上山找吃的,森林都被巨人吃光了,沒有什麼可以收割的,這時,發現一個被獵人繩子套住的松鼠,孩子們(這時已經被帶入故事情境中,化身小主人公了)要做出抉擇:是用手裡的這把刀殺了松鼠帶回家吃?還是用刀割斷繩子放鬆鼠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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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馬教育·教育劇場《巨人的擁抱》


這是一個兩難的境遇,要保命還是要愛護動物?孩子們的討論很激烈,每個人都會說出自己的決定以及理由。有的說,殺了它,因為自己也沒吃的,保住自己的命要緊。也有的說,小松鼠很可憐,放了它吧,以後它也許會幫助小男孩的。最終,孩子們對小松鼠的同情佔了上風,集體決定放了它,故事繼續往前走。


在這個過程,老師只是引導孩子發表觀點以及傾聽,並不會給出好壞與否正確與否的評價。這與我們在體制教學中慣常見到的唯一正確的標準答案真是天差地別!對孩子來說,則意味著,我在這裡是自由的,可以暢所欲言。因為任何想法都不會被批評和指責,任何觀點、任何性情都可以被接受。


所以,我會看到原本內向的孩子,在這裡變得健談;原來喜歡看師長臉色發言的孩子,慢慢地變得不再追求正確答案,敢大聲說出自己的內心願望和真實想法。善於表達和溝通,這是抓馬帶給孩子的生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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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馬的課堂


而對於都蘭來說,連續三四年,每個週末都風雨無阻地奔向抓馬,我想也是因了這份“做自己”的自由。他在抓馬,是完全被接納的,每個人都不會對他說教,不會對他的行為輕易做出置評,他在這裡擁有奢侈的自在。這份自在讓他內在自我的生長得到了充分的保護。而內在自我的飽滿,才會讓他在未來擁有抵禦外界風雨的力量。


03越自由越圓融


有人會有疑問,抓馬的孩子那麼自由,那麼有思想,他們是不是會變得特別叛逆?會不會更難管束?會不會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


事實證明,正好相反。


抓馬的每一個故事都是經過反覆推敲和精心設計的,每一個故事背後都有該年齡段的需要面對和探討的一個問題指向。孩子們在故事的情境中思考諸如“如何看待集體規則與自我願望的矛盾”、“如何認識規則”、“如何看待法律”、“如何看待社會習俗”,甚至“如何看待男女平等”等現實生活需要面臨的命題。


孩子的獨立思考能力被培養起來了,敢於誠實表達了,同時,他們也在協作學習中習得了共情能力、理解能力和溝通能力。也就是說,抓馬的孩子更容易去理解別人的處境,更容易包容,也就更容易與他人及環境融洽相處。


至於抓馬教育戲劇給孩子帶來的想象力的拓展和創造力的保護與啟發,那簡直算是附贈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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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馬的課堂


04每個行為都是值得關注的


我私自把從事教育的人分為幾類,三級是教職員工(大多數公立學校的老師被我劃到這類裡),二級才是教師(有責任感且有人性洞察力的好老師),而一級則是教育家——我眼裡的抓馬老師,都是這一級別的。


他們對孩子的細心觀察,對真實人性的保護,以及處理問題的智慧,都屢屢讓我歎為觀止。作為一個自認為愛孩子的母親,我自忖做不到。


舉兩個例子。


都蘭正在上課聽故事,突然跑了出去,助教老師跟著追了出去,但不是馬上把都蘭給抓回來,而是跟著他看他要做什麼。結果發現都蘭去飲水機那卸下還裝著小半桶水的礦泉水桶拎回教室,因為他剛才聽到的故事中,有一個地方需要用水來解決問題。


這個行為即便在老母親看來,也是屬於不懂事的搗亂課堂的行為,但老師的結論卻是:都蘭有動手解決事情的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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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中的都蘭


六歲的時候,經過評估,需要把海星班級的都蘭調換到Coco老師的班級,但擔心他會感到失落或者被差異對待Coco老師趁他們下課,都蘭還在海星老師旁邊流連,就故意跟海星大聲商量:我們要成立一個特種部隊,需要招募有領導力有執行力的厲害小孩兒,你這裡有可以推薦的人選嗎?


講的時候,都蘭在豎著耳朵聽,然後,他就特別嚮往,很期待地等海星推薦。海星“思考”了一下,很認真地推薦了都蘭。之後,經過三四周的“考察”,都蘭終於順利成為Coco班級的成員了。一場有可能導致孩子情緒波動的換班,就這樣漂亮地完成。


05披著商業外衣的學術機構


於我而言,抓馬的老師是可以諮詢的教育專家,可以向其傾訴的心理醫生。他們不停地幫助家長們理解孩子,幫助家長調整教育心態,幫助我們平息時不時焦慮起來的情緒。


每當我為孩子的迷惑行為感到無能為力時,他們總能讓我跳出現實紛爭,站在另外一個角度重新審視問題,以及審視自己。他們不給我具體方法指導,但卻啟發我去發現問題背後的原因,自己找出應對方式。


比如疫情期間都蘭經常嚎哭,搞得我心煩意亂,當我忍不住要向他們抱怨都蘭突然變得渾不講理時,Coco老師提醒我說:“他現在的哭鬧是在向你求助,提醒你去看你沒看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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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中的都蘭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於是我不再站在他情緒的對立面,而是抽絲剝繭地看到了疫情對孩子的壓抑,看到了他與童話故事分離的失落,看到了他進入新的生命階段的內心波動,更看到了自己的焦慮給孩子帶來的壓力,看到了孩子眼中漸漸被主流成功觀綁架了而變形了的自己……


“他在向你求助”,讓我重新和孩子站在了一起。


抓馬老師們對兒童心理發展的瞭解、對教育本質的理解、對人性的洞悉、對教育戲劇的專業把握,讓我經常產生一種抓馬是“披著商業外衣的學術機構”的幻覺。


06一個遠程走近抓馬的機會


前一段時間,抓馬教育十週年的紀錄片《鴻溝》在網絡上發佈了。十週年的紀錄片卻在第十一個年頭髮布,我不禁感慨,這真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慢機構,遇見了一個同樣沉得住氣的慢導演。


雖然是第一次看,但這部片子的每一個鏡頭我都感覺看了好多次,因為導演徐化所記錄和呈現的抓馬太真實了,完全是我所熟悉的抓馬。


抓馬給孩子乃至家庭帶來的精神滋養都是博大而又無形的。你很難說出孩子在這裡半年一年,就學到了什麼或者變成了什麼,有些結果也許會是在很遙遠未來才能顯現。唯一有形可觀的,是抓馬教育的少年劇場班一年一度的劇場表演。


我第一次看少年劇場演出的劇目是2016年的《捏造》。那是一部表現手法相當前衛的、充滿哲思的戲劇。我很驚訝於這些不帶妝容的樸素孩子來演這樣一部結構複雜思想深邃的現代戲劇,更令我驚訝的是,這部戲的創作過程——劇本是在一個古希臘故事框架下,由孩子們集體探討出來的!


之後我成了抓馬少年劇場粉,每一年的年度大戲我都不會錯過。很難想象,一個成人看孩子們編排和表演的戲劇時,會有時淚如雨下,有時汗如雨下,那些強烈的情感和思想衝擊,是很少在正式的國產舞臺劇中能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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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馬教育·少年劇場《捏造》


當我和兒子也成為抓馬大家庭的一員之後,我不再少見多怪,有這樣穩定又極其專業的教育戲劇團隊,這樣不急不緩的啟發式“教學”(他們真的沒有“教”什麼),在這樣可以讓孩子完全做自己的自由空間裡慢慢長,孩子長成擁有獨立思考能力和通暢的表達能力,真是再自然不過了。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駐華辦事處兒童早期發展與教育專家陳學鋒博士在對這部紀錄片的評論中有這樣一句話:

“看到孩子們在這個故事的社群裡,洞察社會、觀照世界、挖掘自己,被信任、被傾聽而自心底發出熱切的光。

他們自主而勇敢地探索並預演著人生的歡樂和痛苦,步履蹣跚而堅定地走向未來。這是一群有機會自然成長,幸運地‘生活’過的孩子。

我們也會在遠遠的未來,發現這批不一樣的孩子,我們會感謝久遠的過去培養出了不一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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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馬教育·少年劇場《旅途》


07抓馬會有老年班嗎?


雖然紀錄片叫《鴻溝》,但我沒有見到哪一個商業培訓機構會與會員的整個家庭……連接得如此緊密如此通透的。


不想用“一個大家庭”或者“心靈避風港”來形容抓馬,但不容否認,不僅孩子,就連家長,都已經對抓馬產生了歸屬感。


有一天,我跟都蘭說:“過了八九歲後,你就要升入少年劇場班了。”


他馬上問我:“有青年劇場班嗎?”


“可能會有。”“那,有老年班嗎?”


“呃……也許等你們長大了會有。”


然後他喃喃地說:“真想一輩子都能上抓馬啊!”


我也希望,而且莫名地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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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於公眾號“奴隸社會”,原文標題為《他現在的哭鬧是在向你求助,提醒你去看你沒看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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