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咪咪

咪咪,是隻女貓,雖無閉月羞花之容,但有沉魚落雁之貌。我非常迷戀她黑寶石般水汪汪、亮晶晶、萌萌的大眼睛。在我們人類,人擁有美麗、帥氣、養眼的容顏,進娛樂圈似乎約定俗成,那在貓界,這迷人的咪咪不進娛樂圈,是否天理難容?



咪咪,咪咪

咪咪,沒進娛樂圈,進了我家,而且,一呆十三年!

咪咪來我家時剛滿月,瘦瘦小小,安靜的蜷縮在鋪有舊毛毯的紙盒裡,毛茸茸一團,一雙大眼睛怯怯的望著我們。她太過弱小,工作了大半輩子已退休的媽媽專門給她買了奶粉、奶瓶,看著懷裡慢慢喝奶的貓兒,媽媽略帶歉意的笑笑對我們姐弟兩個說:“這貓兒比你們待遇還好。”


其實,我和弟弟都知道,父母雖是雙職工,但在那個月工資兩位數的年代,他們不僅要照顧我們生活,還要幫襯雙方家庭,壓力可想而知,因此,那時有我們的吃喝,就滿足了。我正思緒萬千著,這貓兒也吃好喝好,還滿足的伸伸手臂,蹬蹬腿,細聲細氣的‘喵喵’了兩聲。這時,媽媽看看貓兒再看看我們,笑說:“貓狗、貓狗家裡一口,既然是家裡一口,就不能‘貓、貓的叫她,我們給她起個名字吧。’’頓了頓,媽媽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的“喵喵,怎樣?”“不好聽。”我秒回。“咪咪,如何?”弟弟搶答。“成”。

弟弟在南方一個前沿城市安家落戶,爸媽的貼心小棉襖——我就義不容辭扛起了照顧父母的大旗,雖不是朝叩晚拜日問兩‘安’,但‘出必告,返必面’自認做的還行。經常時不時的去父母家看看。

經年流水,蹉跎了歲月,也蹉跎了人。不知誰偷走了父母的風姿,卻丟下一張網,這張網罩在他們的臉上、身上,蹣跚了他們的腳步,佝僂了他們的身影,看著日漸衰邁的父母,潮水在眼裡漲來退去,終抵不過一串晶瑩。於是,別過臉去尋貓、找貓、逗貓。

咪咪,咪咪

咪咪倒也善解人意,聽見呼喚,便昂頭不挺胸邁著不緩不急的模特步姍姍走來,然後目不斜視的跳到父親或者母親的懷裡蹭撒嬌,亦或用粉紅的舌頭和小爪子梳理打扮自己。我說他們別總抱她,即使再幹淨,她也是畜生,別給傳染了什麼病。

漸漸地,發現他們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卻對咪咪變本加厲的放縱,比如父親看書她跳進他懷裡或腿上睡覺,寫字時,竟跳到書桌上舔筆筒,抓裡面的筆,多次打翻,筆撒一地,她也不怕。我清楚的記得弟弟五歲時和我玩捉迷藏不小心撞翻了筆筒,被父親發現後嚴厲的呵斥聲至今縈繞耳邊,想起弟弟撇著小嘴,眼含熱淚的委屈表情,心裡就想教訓她。

由於父母對她的溺愛,她也愈發的放肆,家裡的大小物什、桌椅板凳、甚至油煙機都是她表演的舞臺,騰挪閃躍、上躥下跳,如履平地,除了天花板,到處遍佈了她的足跡。半掩的窗戶是她通往外界的門,院子裡的老槐樹是她另一個棲身之地,在枝葉的掩護下,看似溫柔的她做了很多野蠻的事情,只要看見樹上歇息的鳥兒突然驚恐尖叫著四散亂飛,那定是咪咪乾的‘好事’。

咪咪,咪咪

冬日裡,老槐樹像打了敗仗似的垂頭喪氣,光禿禿的站在那裡。傍晚,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在老槐樹的枝丫上歇息,由於這些雀兒的到來,昏睡的老槐樹有了些許生機。我正欣賞著,正睡覺的她跑到窗前觀望,冷不防她‘嗖’的一聲從半敞開的窗戶‘飛’了出去,眨眼功夫已來到槐樹下,眼睛盯著樹上的麻雀,慢慢的輕輕向上攀爬,毫無聲息。她已蹲在樹杈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獵物。


那些傻里傻氣只顧歡樂抑或又累又餓的麻雀們似乎沒預見它們的危險,仍在嘰嘰喳喳的交談。我見識過她驚人的彈跳能力,不想看見她在我面前殺戮那些可憐的生命,破壞這少許的和諧,我要阻止她的劣性。慌亂中,順手拿起一粒雨花石朝她狠狠砸去,“咣噹”一聲,門楣上的玻璃應聲而下。剎那間,麻雀逃之夭夭,她扭頭看看我,無動於衷。晚飯回家時,她依然待在那裡。冬日裡,一棵枯樹,一隻貓,相依相伴迎接夜幕的降臨。也許,是我錯怪了她。


母親甚是喜歡咪咪,期間的兩次搬家,任由我們磨破嘴皮,都不捨得丟棄她,還每日裡給她饅頭、火腿、雞肝、魚鰓、小魚等等,變著花樣兒做著吃。說起吃,別看她平日裡活潑的過分,吃飯時優雅的可以,面對盤中豐盛的食物,從不狼吞虎嚥,只見她舉起她的小爪子,摸摸這個,翻翻那個,抬起她那無辜的大眼睛,東看看,西瞅瞅半天不吃一口。見此,不由得讓我想起那些吃飯時在盤中撥來劃去、挑挑揀揀的沒修養的人,這可不是我喜歡的事情。見得次數多了,竟對她漸生厭意來。

咪咪,咪咪

一次,父親生病住院半月,母親執意要陪著父親,要我照料咪咪。沒完沒了的工作早已忙的我不分日暮,哪有這份閒情逸致。無奈,只好住在父母家。每日裡,單位、醫院、家裡三點一線打仗似的跑。我學著母親把饅頭、火腿用刀剁碎,加水合在一起拌勻,倒在盤中,旁邊另放一碗水,讓她飲用。讓我氣憤的是幾天來面對我做給她的飯,不理不睬,聞也不聞。雖然自己的飯沒著沒落,可也不能虐待家裡的小成員。既然她對咱做的飯沒興趣,咱就給她買貓糧,意料之外的是買的食物也提不起她的精神,只是稍稍的吃了幾口,便又伏在門外的臺階上,望著大門的方向。


終於熬到父親康復出院,父母和我一進小區的大門,遠遠的看見她正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向這邊遙望,只見她慢慢的站起來,邁著她標誌性的步子向這邊緩緩走來。每次看見她那矜持的樣子,胃裡就難以抑制條件反射似的翻江倒海,此時,恨不得她立刻從我們面前消失。然而,那討厭的身影突然加速,風馳似的撲到我們眼前,在父母的褲腳蹭來蹭去,望著父母的臉,細細的、溫柔的講著她的問候與思念。父母同時伸出了手,母親抱起了她,回家後,她哼著細聲細氣溫婉的歌兒,領導似的視察了家裡的每個角落,我忽然發現她的眸子裡閃著喜悅的光。


後來,咪咪有了她的愛情,也孕育了新的生命,看著簇擁在她懷裡那三個胖胖圓圓球似的小東西,不禁讓人感慨萬千,當初那個瘦瘦小小、怯怯的小東西如今已為人母了,為了養育這三個小東西,日夜操勞的她已瘦骨嶙峋,臉兒比她孩子的臉大不了多少。

咪咪,咪咪

小孩子總愛嬉笑打鬧,一次,他們一家在床上玩耍,最頑皮的小不點兒跳躍時,落在了地上,孤獨的他‘喵喵’叫著,眯著眼睛休息的咪咪坐起來,尋聲找她的孩子,她看見了地上的孩子,呼喚鼓勵他上來。這孩子走到床邊努力向上爬,一次次失敗,他焦急的喊著媽媽。就在我想把他捉住放在床上時,只見她跳下床,抱住他,舔了舔他的腦袋,便躬身低頭用頭抵小不點兒的屁股和腳,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努力,終於,這個笨拙的小不點兒穩穩的站在她的頭上,縱身一躍在,滾在床沿正探頭探腦的姐弟中,鬧成一團。這件事不僅讓我體會到了母愛的偉大,也被她的聰明才智和堅忍不拔的精神震撼到。


四季交替日子更疊,前進的腳步總是匆匆,偶爾抬頭遙望眨眼的星辰,尋找熟悉的星座,彷彿聆聽智者的諄諄教誨,得以撫慰自己忙碌的靈魂,不至於在生活的海洋中迷失自我。為了生命的厚度,我不敢懈怠,努力每一天。


一個雪花漫舞的午後,父親的一個電話把我召回家,我知道家裡一定有大事,否則,父母他們不會麻煩我。到家後看見父親面色凝重的坐在沙發上,看見我,他伸手向臥室指了兩下,示意我進去。我心裡一緊,忙走向臥室,只見母親躺在床上,兩眼紅腫,剛哭過的樣子,見了我,又悲從中來。

咪咪,咪咪

父親告訴我說咪咪不見了,這次不同以往,到今天已有好幾天了。我安慰他們咪咪肯定是貪玩兒,她會回來的。母親抽泣著說:“咪咪來咱家已十三年了,她的秉性我清楚,這一走,只怕是永別了”。“可能是迷路了”,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來來寬慰父母。其實我們每人心裡都清楚,十三歲的咪咪矜持、優雅活了一輩子,之所以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們,我想是為了她生命中最後的尊嚴。既然如此,父母決定尊重她的選擇,但是,她來去自如的門——那扇窗會為她打開著。


沒有咪咪的日子,少了嬉鬧,似乎顯得單調而漫長,看著悵然若失的父母,忽然明白,咪咪雖然是隻貓,但是,在某些方面講,她在替我們盡兒女的義務啊。


幾年過去了,父母再也沒有養貓,只是那扇窗依然敞開。母親說,偶爾會仍然想起咪咪,對於她來講,咪咪儼然像是她遺失的孩子。

咪咪,咪咪

那天,從父母那兒回家,到小區門口時,我回望了一眼,只見父母仍站在門前石階旁目送我,看著滿頭銀絲落寞的父母,瞬間淚目,別過臉去,下意識的尋貓、找貓、逗貓,只是,此時、以後,身邊再也尋不見咪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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