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逝的炊煙
每每聽到《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歌，總是心潮澎湃，歌詞“裊裊炊煙，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轍”，總能勾起人們特別是改革開放前出生的那些人，對苦澀童年的回憶。
“屯墾興，則西域興；屯墾廢，則西域亂。”為了響應祖國“支援邊疆建設”的號召，1959年4月，我爸他們那一批江蘇支邊青年告別了“魚米之鄉”的江南，千里迢迢來到荒無人煙的新疆戈壁灘，開啟了屯墾戍邊的兵團軍墾生活。
當時的艱苦困苦是現在的年輕人很難想象的。沒住的地方，就地開挖地窩子，下半截是臥室，上半截搭蓋茅草和樹枝就成了門戶和天窗；沒吃沒穿，兵團人手拉肩扛開荒造田，開渠引水植樹造林，糧食、棉花在日復一日的澆灌下茁壯成長……“炊煙裊裊，歡歌嘹亮”是那個年代的共同記憶。
我出生在20世紀70年代初。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已經住進了土坯房。一個團場有好多個連隊，一個連隊幾十上百戶人家，一排排整齊的土坯房就像一個個立正待命的兵團人，大家集體上班統一下班，就連家家戶戶的煙囪都似乎約好了冒煙的時間，每到傍晚，整個連隊都被包圍在了繚繞的炊煙中。我最喜歡幫媽媽做飯，高大的泥土灶臺架著一口黑鐵鍋，媽媽忙著翻炒我忙著往爐灶裡燒火添柴，火紅的爐膛常常會烤得我臉頰發燙，有一次還烤焦了我的劉海和眉毛。時不時掉落出來的火星子、倒排出來的黑煙讓我措手不及，媽媽也會在煙熏火燎中大喊大叫：不要再添柴啦，鍋都燒糊啦……
那時候，媽媽經常想：什麼時候家裡能夠不用柴火就能做飯？過上像城裡人一樣的生活該多好啊！改變傳統生活方式，使用清潔環保能源，成了人們一個遙遠的夢。
後來有了笨重的風箱，標配是磚塊砌起來的水泥灶面土灶臺。風箱是長方木質箱體，正面有連著箱體內部扇板的手柄，後背開了一扇小門，一拉一推間，那個小門就一開一合，灶膛裡的火焰就一升一降，好玩極了。長時間拉風箱也很累人，人們不知又從哪裡引進了手搖鼓風機，生鐵澆鑄的機身，內帶風葉，外帶轉盤和搖把，通過一個皮圈和滾軸連接起來，輕輕搖動搖把就能把風送進爐膛，眼看就要熄滅的爐火轉瞬就能“復活”，真是省了不少力氣。手搖鼓風機比風箱輕便卻易壞，不是皮圈斷了就是滾軸不轉了，它一罷工就難生火，急眼了恨不得把它一腳踢倒，耽誤了做飯也耽誤了我們上學的時間。後來有能人對它進行改良，就有了電動鼓風機，只需按一下開關，鼓風機就不知疲倦地工作，灶膛裡添加的自制的“摻水煤粉面子”都能呼呼燃燒，非常給力。
再後來，我家搬進了磚木結構的半新磚房，灶具也升級換代了，土灶臺變成了煤氣灶，燒柴火的灶膛變成了煤氣罐。最讓人欣喜的是，做飯根本不用成堆的柴火和煤炭，輕輕打開煤氣灶的開關，火苗呼呼往上躥，見不到傳統的炊煙，這既解決了沒柴火燒的困難，也改善了家居環境，更節省了精力和時間，實在是太方便了。多年繚繞在連隊的炊煙雖然沒有完全消失，有的人家還在繼續使用傳統的電動鼓風機，可人們燒飯不用柴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使用清潔能源成為時尚和趨勢，我家曾經紅極一時的鼓風機被遺棄在某個角落，最後不知所蹤。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我家從連隊搬到團部之後，團部的面貌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茫茫戈壁灘上出現了成千上萬畝果園，團部中心新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棟四層辦公樓，我們兒時的磚房教室已經被高大美觀的教學樓所取代，就連普通的民居平房區域也逐漸出現了和城市一樣的樓房。特別是這些年，一茬又一茬的援疆人來到新疆來到兵團，他們在邊陲紮根，帶來了更多的新鮮血液和先進理念。在援疆資金的支持下，我的故鄉徹底改變了模樣，一棟棟新建的住宅樓拔地而起，團場主幹道鋪設了柏油馬路，安裝了漂亮的路燈，就連通往連隊甚至是果園的主幹道也都通了柏油路，每到秋收季節，團場職工把一箱箱果實搬上大車小車，目送漸行漸遠的車輛與平實的柏油路合為一體，眼角都堆滿了甜蜜的微笑。
最讓人開心的是，我家也從平房搬進了新樓房，家家戶戶通上了天然氣，用這種新能源，煎炒煮燜樣樣都行。這玩意兒既省時又幹淨，比煤氣還好使還便宜，可方便啦，老媽特高興！偶爾，她還會嘆息，要是你老爸還活著該多好啊，也能和城裡人一樣享受現代化生活。
掐指一算，老爸離開我們10年了。回想過去歲月，老爸老媽還有自己曾為做飯受的苦、遭的罪，我不禁鼻子酸酸的，彷彿歲月跨過了好多年。遙想連隊裊裊炊煙下爐灶中的烈焰，瞬間變成了環保的天然氣清潔能源，心底裡升騰起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感激。
團場人家做飯從燒柴的土灶臺，到用上風箱鼓風機電動鼓風機的磚砌土灶臺，再到液化氣灶、天然氣灶的變遷，折射出改革開放後兵團人生活的鉅變。這不正是新中國成立70餘年發展變化的縮影嗎？
飄逝的炊煙在我們的記憶中留痕。當我們回首往事時，就會對後來人說，看，那就是我們曾經生活的印記，希望你們不要忘記來時的路。
來源：兵團日報
編輯：張藝馨
責任編輯：夏振忠 李媛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