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濟南女詩人蘇雨景,黃昏是寡言的母親

詩歌選讀 | 山東濟南女詩人蘇雨景,黃昏是寡言的母親

蘇雨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全國公安文聯理事,中國作協第九次作代會代表。出版有《月過窗欞》等個人作品集。現在濟南市公安局工作。


平原落雪


若大的塵世

萬物寂靜 人畜安祥

眾神款款 儀式如此盛大

她們側身走過的樣子

恰是一片雪花飄落的優雅

一些聲音 若隱若現

先是一株小草內心的顫抖

接著是大地根部細密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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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秸稈站在曠野中


西風帶走了秋實,站在曠野中

它的殘軀已毫無生機

那逝去的,一切

紛紛生出輕微的漣漪

簇擁著衰草,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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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起最後的愁緒

它讓自己迴歸到必然的秩序

偶爾有雁群從平原啟程

向南飛,它便出神地凝望

心裡想,這世界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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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抖落滿身的塵土

準備著被付之一炬

一想到那些子嗣

將替代它在來年發出的生機

它是那麼動容於自己

平庸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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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故鄉


如此細碎,像瓠蔓爬上窗欞

像有人在一叉一叉堆高麥垛

像有人從柴棚中取薪生火

像炊煙塗改著天際的晚霞

像微風撫過不息的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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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是寡言的母親

令萬物陷入慈悲與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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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暮色


月近山脊的時候

草木的清氣一縷縷升起來

擊中了晚歸的群鳥,天籟悠遠

它們和雲朵一樣,都是需要仰視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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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情境裡,我願意為更多的表象

打開禪意,它們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在略高於塵世的地方停下來看我

那目光,清澈得要讓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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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聲被暮鼓聲推出去很遠

又一層層落下來,洗涮著滿城燈火

更遠處,是比燈火還緘默的星辰

它們微弱的光裡,有著神祉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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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過窗欞


月亮升起的時候,蛩聲潮水般湧來

嘈嘈切切,象一個村莊的盛筵

這些微弱的生命,在寒霜抵達之前

除了歌唱,還是歌唱

-

它們挈婦將雛地歌唱,風越緊

它們的歌聲就越嘹亮

而寒冷的腳步

並不因它們的弱小放慢幾分

-

既然該來的必須要來,那就歌唱吧

在塵世之間,用歌唱的形式

按受並愛上這樣的日子

稻穀已經到了收割的時候,蒲葦也是

-

和這些弱小在一起的,還有一些更加弱小的草

風一來,它們就低下去

以柔軟的姿態,達成與世界的和解

但低下去,並不代表屈從

-

對於它們來說,月色是另一種雨水

澆灌著纖細的腰枝,和腰枝下面的硬骨頭

在長霜來臨之前,它們早已預備好了

平靜,堅韌,和無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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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又是誰佝僂著身子 擰亮一盞燈

擰亮一個小小的庭院

拍打著滿身的征塵和別離,向我招手

要我順著水一樣的月光,流回來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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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深處


窗外的蟬鳴此起彼伏

炫耀著為季節備好的聲帶

滿院的絲瓜花被風偷走了清香

從河的上游飄來的星光

撒滿母親的鬢髮

她體態微胖,端坐灶前

在父親遠去的帆影裡

手拿梳篦,小心翼翼地為我梳頭

小心翼翼地梳理被風雨吹亂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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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再為我梳一次頭吧

八月的雨水,正好經過當年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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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野花


一杯一杯的酒,對著小風兒飲

把自己灌醉,也把山羊灌醉

山羊把醉意傳遞給青草

青草把醉意傳遞給夕陽

誰說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誰說竟夜無客來,引杯還自勸

滿坡的飲者都是我的親人

滿坡的親人都在喚我的乳名

酩酊的夕陽下,我們一起緋紅著臉

走向一縷東倒西歪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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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寫到蒹葭


所有的植物裡,我與一株蘆葦

情深意重,它象我的父親

也象我的母親,還象我的叔伯

和所有寡淡又樸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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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助於灘塗上結實的元氣

裸著腳,也裸著靈魂

在平原上說來就來的大雨

以及說起就起的風裡

發芽,拔節,枯萎

把生命的過程設計得苦樂參半

可以孤單,可以貧窮,也可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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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碑


一座碑有兩扇門,我站在門口

讀裡面深不可測的眼神

越長越密的樹葉 伸手將我抱緊

象抱緊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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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斜照下來,掀起的漣漪

隱藏了許多雷鳴,它們不時轟轟作響

一聲聲楔入現實,風吹草低

無數雙揮動的手臂讓春天更加熱烈

-

它們從我的眼前開始

不斷地往深處綠,往深處綠

這些難以預測的隱喻

使無名比無字還要幽深

詩歌選讀 | 山東濟南女詩人蘇雨景,黃昏是寡言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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