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这个残害儿女的“疯子”,为什么是“可怜的女人”?

文学评论家洪志清曾说,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 ,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好的小说。

女主人公曹七巧,出身于市井商贩之家。只因不幸成为封建制度下买卖婚姻的牺牲品,她从一个活泼伶俐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于残害自己儿女幸福的“疯子“。

沉沦于命运的不公,曹七巧在怨恨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她的后半生,也完全被痛苦和绝望所纠缠,最终吞噬了自己,也吞噬了她的儿女。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锁。有的是与生俱来的缺憾,有的是误入了自己的心魔。然而,能打开那把心锁的,也唯有自己。


《金锁记》:这个残害儿女的“疯子”,为什么是“可怜的女人”?

1

出身于市井商贩小店曹七巧,在十八九岁时,被贪图彩礼的亲哥哥一手策划,嫁给了当地一个身患软骨症的巨富之家的少爷。

父母过世,长兄就是一家之主,曹七巧无法反抗这桩婚事。 然而,长年卧床,孱弱体虚的姜家二少爷,根本无法给予她快乐和幸福。

而这个二少奶奶的名份,也并没有为她带来尊荣。因出身低微,她受到了豪门的排斥和群嘲。不但在出身名门的大奶奶三奶奶中间抬不起头,丫环们也在背后嘲讽她。

不在压抑中沉默,就在绝望中反抗。心有不甘的七巧充分发挥她“麻油西施”的特色,变得泼辣,粗鄙,在这个贵族之家尤如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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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太太请安时来迟时,妯娌们都在窃窃私语。姗姗来迟的七巧归咎于房子朝向不好,她戏谑新嫁过来的三少奶奶兰仙。

“三妹妹原来也嫌人太多了。连我们都嫌人多,像你们没满月的自然更嫌人多了!”

大少奶奶玳珍恼她开玩笑没有分寸,七巧较真起来:

“知道你们都是清门净户的小姐,你倒跟我换一换试试,只怕你一晚上也过不惯。我可以赌得咒—这三年里头我可以赌得咒!你敢赌么?”

大骂哥哥是贪财的缩头乌龟:

“我早把你看得透里透—斗得过他们,你到我跟前来邀功要钱,斗不过他们,你往那边一倒。头一缩,死活随我去。”

而提起二少爷的病情,她当着病人的面也毫不留情:

“这儿一家子都忌讳痨病这两个字,其实还不就是骨痨!坐起来身上的肉直往下溜,看上去还没有三岁的孩子高哪!”

七巧用“疯癫”,来发泄对于婚姻和现实生活的不满。她要用她的泼辣和粗鄙,来掩盖她内心无处安放的不甘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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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没有出嫁之前,清秀伶俐的曹七巧,身边不乏追求者。肉铺的伙计朝禄,沈裁缝的儿子,哥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

嫁给毫无生气的二少爷后,她却爱上了她的小叔子,三少爷姜季泽。

她不顾自己嫂子的身份频频向季泽示好,但姜季泽却有意地和她捉迷藏。平时两个人之间暧昧归暧昧,但他却绝不愿意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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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天混迹在烟花柳巷里的浪荡公子,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绝不惹自己家里人。他不想为了一时的兴致,徒增麻烦。

七巧使出小女人的伎俩,在季泽面前幽怨地哭泣,控诉她那没有生命感的丈夫和婚姻,哭诉她这些年的辛酸和委屈,煎熬和压抑……姜季泽却未有所动。

十年之后,二少爷和婆婆相继过世。分家后的七巧搬出来和儿女一起住。这时姜季泽却主动来向她深情表白,说自己非常爱她。

他说,正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七巧,所以跟妻子兰仙感情不好,又为了躲着她,只好拼命在外头玩,把产业都败光了。还说那些年不敢和她有所牵扯,是怕她的名声受损。

“—我得管着我自己—我不能平白地坑坏了你,家里人多眼杂,让人知道了,我是个男子汉,还不打紧。你可了不得!”

七巧喜不自胜。她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有这一天!为这一天,她等得有多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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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她却不得不提防着这个男人—他是为了自己的钱么?

于是,七巧借卖田地的事情试探季泽,却果然被证实—季泽就是为了她的钱而来。

怒不可遏的七巧发疯似地把姜季泽赶跑了,而她的心也在那一刹彻底破碎。

她一面后悔自己揭穿了季泽,白白爱了他那么多年,爱得那么痛苦那么痴狂!一面又心疼自己的钱,毕竟,这是她守了十年的活寡,受尽了冷眼,千辛万苦才有的积蓄,她不能不提防。

因为没有爱,七巧用金钱给自己堆砌了一个“爱”的城堡。她曾戴了10年黄金的枷锁,却啃不到黄金的边。如今,她又把自己套入金钱的牢笼,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3

傅雷说:“爱情在一个人身上不得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

曹七巧的儿子长白是个无业游民,抽鸦片、赌钱,捧女戏子,样样精通,后来还逛起了窖子,慌神的七巧这才手忙脚乱地给他娶了个媳妇。

两人新婚当天,七巧就讥讽儿媳妇芝寿的厚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还恶毒地说,“但愿白哥儿不要死在她的手上。”

七巧嫌儿媳妇笨。还让长白替他整晚烧大烟,缠问小夫妻的私事,还当着亲家的面在众人面前爆料,说“芝寿一见到长白就要上马桶”,逼得芝寿的母亲脸都没处放,芝寿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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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夫妻的感情急剧下降,后来,七巧把丫头绢姑娘许配给长白做妾。绢姑娘刚生下小少爷,芝寿死了。然而不到一年,绢儿也吞了生鸦片自杀了。

长安原本在学校上学,只因为在学校里丢失了几件床单物品,七巧就跑到学校去撒泼,逼得长安没脸再去上学;又强行让14岁的长安裹了一年多的脚。

长安突发痢疾,她给长安吸鸦片;到了婚嫁年龄,七巧又各种挑剔,把长安耽误成大龄女青年。好不容易辗转找到了如意郎君并订婚了,七巧又逼长安分手:

“当初多少好的都不要,这会子去嫁个不成器的,人家拣剩下来的,岂不是自己打嘴?”

“你要野男人你尽管去找,只别把他带上门来认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气死了我!我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能够容我多活两年,便是姑娘的恩典了!”

她使出各种招数,终于把长安和未婚夫拆散了。

她把自己不幸的婚姻当成债,要用儿女一生的幸福来抵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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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二少爷去世之前,曹七巧受尽煎熬。

分家之后,她一心暗恋的小叔子姜季泽又以“爱”之名企图“骗”她的钱财,这一毁灭性的打击,使七巧心里仅有的最后一丝柔情也荡然无存。

自此之后,七巧不再相信任何人。

她失魂落魄,打丫头,换厨子,絮叨哥嫂,赶走侄子曹喜。她古怪疯癫,疑神疑鬼。

只因兄妹间嬉闹时扶了一把,她就痛骂曹喜要勾引长安,要霸占她的家产。又严防死守着长安,不让她接触男人,告诉她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都是想她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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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地攥住手里的钱。她宁可没有爱情,也不能没有钱。

因为嫉妒儿女的幸福,她不顾一切地去阻止和破坏;因为过去遭受的痛苦,她完全丧失理智,最后活着的目的竟然都是为了“报复”。

可是,她最终没有获得“复仇”的快乐。她儿女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也恨她。最终她在凄凉中离开了人世。

她本是受害者,却在仇恨的驱使下,成为了施暴者。


5

曹七巧的悲剧,固然和封建社会女性没有地位,没有自主权有关,但她的命运,也和她本身的价值观,处事方式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出身于清朝时期的著名女画家张玉良,同样家境贫寒父母双亡,14岁被亲舅舅卖入妓院,其中的辛酸苦楚难以言喻。

直到17岁,嫁给海关监督潘赞化后,张玉良的生活才迎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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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潘赞化支持她学习画画,她的绘画天赋得以展现,在国内成绩优异,后又出国深造,毕业后更被聘请回国担任艺术学院的西画教授。

未料,在举办个人画展时,她的作品遭人讥讽;同时,她的身份亦遭到潘赞化大夫人的不满。双重打击的张玉良不忍看到丈夫受难,回国7年后,她无奈重返巴黎。

之后数十载,张玉良和彼此挚爱的潘赞化再未相见。

情感受挫的张玉良没有就此颓废,而是在海外不断拓展自己的事业,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终成”世界著名艺术家“。

正如莫泊桑所说:“生活永远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无论是好的,还是糟的时候,都需要坚强!”

唯有如此,方能打破命运之锁,赢得人生的另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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