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亭—苏舜钦的隐居生活: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沧浪亭位于江苏苏州市的三元坊附近,初为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俶妻弟孙承佑所造别墅,是苏州园林中的佼佼者,也是江南现存历史最久的古园林之一。

正如其它园林一样,沧浪亭也承载着园主的避世归隐之意,这座园林承载着北宋诗人苏舜钦被贬削职后日积月累的难以排遣的孤寂和郁闷却渴望得到起复重用的矛盾心情。

沧浪亭—苏舜钦的隐居生活: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苏舜钦,字子美,是杜衍的女婿,范仲淹、欧阳修的知心好友。庆历四年,苏舜钦作为集贤校理监进奏院,遵照先例,用卖废纸纸的钱宴请同僚宾客。当时朝中的保守派大臣,对宰相杜衍、参知政事范仲淹等改革派心怀不满,趁这次机会借题发挥,弹劾苏舜钦监守自盗,导致其被罢去官职,旅居苏州,在席的亦有十余人被贬逐。这件事对苏舜钦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打击,他买下了孙氏废弃已久的别墅,加以改造,邻水筑亭,感慨自己身世沉浮,想起《楚辞·渔父》中,沧浪渔夫看见三闾大夫屈原忠而被谤,流放泽畔,脸色憔悴,形容枯槁,就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劝屈原随世沉浮,懂得自胜之道。苏舜钦对沧浪之歌产生了思想上的共鸣,所以将园林命名为“沧浪亭”,又自称“沧浪翁”。并作《沧浪亭记》:文中描绘了沧浪亭“前竹后水”、“澄川翠干”等景物,和自己登舟容与、举觞舒啸的退隐生活。他又写《沧浪亭》

诗:

一泾抱幽山,居然城市间。

高轩面曲水,修竹慰愁颜。

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

吾甘老此境,无暇事机关。

沧浪亭—苏舜钦的隐居生活: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但是苏舜钦真的甘心与过这种“迹与豺狼远,心随鱼鸟闲”,的悠闲的隐居生活吗?苏舜钦并没有真正像“渔父”一样彻底隐居于江湖之中,放浪形骸,沧浪亭只是他等待被朝廷重新启用的一片闲居之地,当长期没有得到回应以后,日积月累的难以排遣的孤寂和郁闷终于把他压垮,使其在沧浪亭短居四年就英年早逝,享年41岁。其间,他的一首《水调歌头》可以反映当时的心境:“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壮年何事憔悴,华发改朱颜?”词中这壮志未酬的痛苦,为国效忠的赤诚和疏闲隐居的无奈紧紧交织,说明整座沧浪亭,以及所谓的“避世”“隐居”,只是不得已而已,浓重的郁闷和等待东山再起的心才是苏舜钦真正渴望的。

《水调歌头·沧浪亭》

潇洒太湖岸,淡伫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方念陶朱张翰,忽有扁舟急桨,撇浪载鲈还。落日暴风雨,归路绕汀湾。
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壮年何事憔悴,华发改朱颜。拟借寒潭垂钓,又恐鸥鸟相猜,不肯傍青纶。刺棹穿芦荻,无语看波澜。

沧浪亭—苏舜钦的隐居生活: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苏舜钦花四万铜钿买此元筑亭后,和他一样因得罪朝廷,被贬滁州的好友欧阳修听说此消息后,专门写就一幅对联托人寄来。联云:
清风明月本无价,

可惜卖四万钱。

苏舜钦收到此联,不禁眉头紧皱。这上联意境无限,超凡脱俗。下联“可惜祗卖四万钱”却索然无味。苏舜钦不知这位难兄难弟是醉糊涂了,还是另有深意,只好先将上联挂起来,静待来往的文人雅士妙手成偶。到园中做客的虽然不乏饱学之士,可是,他们一听说上联是出自欧阳修之手,谁不不敢班门弄斧,以免贻笑大方。事情这样被搁置下来。

沧浪亭—苏舜钦的隐居生活: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一年的秋季,苏舜钦偶感风寒,耽于治疗,最后竟卧床不起。洞庭东西两山的父老乡邻听说以后,提着鲜鱼、鲜果上门探望,嘘寒问暖,乡情浓厚。而且人们争相为他煎药、洒扫庭院、除草浇园。不久,苏舜钦痊愈。一日,他在亭中举杯小酌,想起乡亲们情暖如春,贬谪的悲怆惆怅一扫而光,随即凭栏吟道:

东山盘门刮眼明,

潇潇疏雨更阴晴。

绿杨白鹭更自得,

近水远山皆有情。

吟罢,他猛然悟道,如果用“近水远山皆有情”去对“清风明月本无价”,难道不是上乘佳联吗?于是,他立即写信送往滁州,请欧阳修把这个下联补写出来。欧阳修展信一见“近水远山皆有情”之句,不禁拍案叫绝:“果然珠联璧合,天衣无缝!若非满腹锦绣,怎能妙手偶得?”他立即挥毫书联,并亲自送到苏州,去向老友道贺。后来,“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这幅对联就被刻在沧浪亭的石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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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舜钦带着文人的自傲与风骨,隐居山水,濯足自娱。他居住在沧浪亭中的心情矛盾而痛苦,虽然找到了可以寄情抒怀的山水,但他越是强调自己的避世,越流连于园林之间,就越是激发了心中的不平和矛盾,越是情思郁结。当陷害他的大臣或死或贬时,苏舜钦马上给当政者上书申辩,并指出自己“潜心书策,积有岁月”,希望得到起用。他的申请得到了回应,被复为湖州长史。苏舜钦大喜之下给当政者上书致谢,准备东山再起。但未及上任,这位饱受心理折磨的文人却大病一场,撒手人寰。


沧浪亭“政清则进,政浊则退”的主题,成为了苏舜钦和历代修复者表达理想境界,追求独立人格的栖所。千年来,一代代园主在时代的浪潮中或进或退,个人的仕途沉浮如烟云般在历史长河里顷刻散尽,唯有留下的园林证明他们的欢乐与挣扎,成为他们永垂不朽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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