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畫不及濫書”

“好畫不及濫書”

  聽到“好書不及濫畫”的說法。及或不及的標準在哪裡?每個人心裡都有桿秤。這一方面是審美問題,另一方面也是心理問題。就審美而言,有人喜歡書法,有人喜歡繪畫自然是人之常情。至於心理問題就比較微妙了。喜歡一位藝術家,有時候會有一種痴迷的感覺,也就是當你還未擁有他作品的時候的這種渴望,以及擁有以後的那種興奮。這種渴望與興奮絲毫不會受到體裁或內容的影響,也不會因為得到書法家的繪畫或者得到畫家的書法而有所改變。從這個意義上講,畫與書也就沒有好和濫之分。但是若有人一定要說“好書不及濫畫”,我就要堅持“好畫不及濫書”了。更何況這裡還有一個技術問題。

  我很早就關注了“書畫同源”的現象。查了自己最早的一次講座,那是二〇一三年的課件,標題是《怎樣鑑賞中國古代書畫》,有六個部分組成,其中之一就是“關於書畫同源”。古代的畫家兼書法家的情況不少,參觀上博的書法館之後再去繪畫館,會發現不少重疊的作家。但是我們還要注意書畫“不同源”的情況。不論是拿理論還是拿作品說話,一流書法家的繪畫和一流畫家的書法比起來,肯定是後者更加精彩。從技術層面而言,繪畫的“難度”的確高於書法,尤其是七八十歲以後,人的生體機能開始逐步退化後,藝術家的“畫”就會顯得“力不從心”。這樣的情況一定程度上也存在於“書法”上,但是這方面的限止要遠遠不及前者。相反,一位一流畫家的晚年書法或能臻於“人書俱老”之境,而“畫”出現這樣情況的概率就小很多了。

  要知道,一流畫家在書法上下的功夫也是驚人的。記得上海書協編輯出版的《海派代表書法家系列作品集》叢書(十冊)中就有吳昌碩、來楚生、陸儼少、謝稚柳四位一流畫家的書法,其中謝稚柳還擔任過上海市書法家協會主席,今天“上海市書法家協會”這幾個字還是謝老手澤。海派畫家中唐雲、程十發、陳佩秋等人的書法都相當了得,到了晚年雖不能作畫,他們的書法還是能夠自成一格,為人欣賞。

  有些一流書法家的繪畫也相當精彩,白蕉的蘭花、沈尹墨的竹子都是一絕。但是也有許多一流書法家是從不作畫的,也不妄想追求“三絕”“四絕”。古代的顏真卿、黃庭堅、祝枝山,近現代的王蘧常、于右任、潘伯鷹從不事丹青。如果能發現他們“逢場作戲”的繪畫,質量或不及畫家們的“書法”。

  同時,好和濫的標準又是見仁見智的。審美標準如積薪,後來居上。近代書法的審美趨勢,延續著清代以來的“尚趣”傳統。趣味的一大來源是“金石”對於書法的影響。“金石”書法奇肆多樣的面貌極易帶來“趣味”。另一方面,將繪畫元素融入書法中,也是產生“趣味”的一大途徑。兩者都是書法尋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發展的嘗試,只要我們喜愛這一表現方式,這樣的嘗試就算成功。在明代中後期,當 “金石”元素還未進入書法家視野的時候,徐文長的書法就有這種“繪畫元素”,趣味也應運而生。上海博物館藏他的《雨中醉草冊》就是妙趣橫生的佳作。

  藝術是相通的。壯暮堂裡掛的錢名山寫的對聯“絢爛歸平淡,真放本精微”似乎就是規律。京劇藝術家的唱腔往往為人津津樂道,等到唱不動的時候,念上幾句同樣能夠讓人一飽耳福。無獨有偶,人們比較容易記住彈詞藝術家的唱,等到唱不動的時候,“彈”上一曲(為人伴奏)同樣能夠證明自己“寶刀不老”。(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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