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特赦天下,犯人却拒绝出狱

印尼特赦天下,犯人却拒绝出狱

“开枪吧!”面对在疫情期间升高的犯罪率,印尼国会第三委员会的副主席哈马(Ahmad Sahroni)要求印尼警方采取严厉手段。

“这是为了保证社会大众的安全感。”哈马接受采访时表示,“那些人带着武器,而且行为恶名昭彰,所以如果需要开枪,就开枪吧!”

根据印尼警方的统计,印尼三月的犯罪案件数比二月高出19.72%;而首都雅加达今年第16周(4月13日至4月19日)的案件数量也比第15周高出11.8%。

为什么印尼在疫情期间犯罪率会上升?至少有三个原因交互影响。

“小赦”犯人,天下大乱?

印尼政府在三月底决定实施“小赦”政策,目前已释放超过38,000名受刑人。此举是为了缓解监狱严重超收的状况(当时约有27万人在监,其中有一半是超收),进而避免群聚感染、减轻财政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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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印尼政府因担心新冠病毒提前释放30000名犯人

只要成年人服刑超过2/3、未成年人服刑超过1/2的刑期,且其案件未涉及贪污、恐怖行为者,原则上都能提前被释放。

然而,这些人虽然提早出狱,却未必能在疫情期间寻得温饱。甚至在东加里曼丹省有四名受刑人“拒绝”被提早释放。

当地的监狱负责人说:“他们无处可归,所以选择继续待在监狱里。”其中一名受刑人接受采访时表示:“我的父母已经过世,我也和妻子离婚,我在这边比较好,有很多朋友。”

而从四月中开始,便传出有部分刚被释放的人,又再次被捕。主导“小赦”政策的司法及基本人权部部长耶索那(Yasonna H. Loaly)说明,受刑人出监后再犯率最高的类型是窃盗案,包含飞车抢劫。

这些再犯事件让许多民众感到不满:“部长怎么反而制造社会混乱?”、“史上最糟糕的部长”、“要等到部长自己受害才会清醒吗?”对此,耶索那则进一步澄清,“被释放的38000名受刑人中,只有约50名再犯,这个比例实际上是很低的,甚至低于疫情发生前的再犯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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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印度尼西亚曼丹一名前囚犯离开所在监狱

也许正如耶索那所说,近期犯罪率上升的主因并非源于此次“小赦”,而且这些被提前释放的受刑人仍受到一定的追踪与监控。然而他们身上背负的污名,使得当有犯罪新闻出现时,他们更容易成为社会大众归咎的对象。

事实上,在“小赦”前的三月份,犯罪率就已经有升高趋势。还有其他两层面的影响:其一,印尼自三月初有人确诊,防疫政策也随确诊人数攀升而日趋严格(但仍被不少人批评过于缓慢);其二,自4月23日起进入“斋戒月”,一个月后便是等同于印尼“过年”的“开斋节”。这两项因素,都可能为此时的犯罪率加上几个百分点。

社交限制+开斋将至=宵小横行?

当印尼进入疫情即将爆发的四月,有许多声音要求总统佐科威(Joko Widodo)对“重灾区”雅加达采取“封城”措施,避免疫情进一步扩大。但他认为“我们不必走到那一步”。取而代之,佐科威搬出的是“大规模社交限制”(Pembatasan Sosial Berskala Besar,简称PSBB)。

从四月开始,印尼中央政府授权疫情严重的地区以PSBB取代原先「保持社交距离」的呼吁。于是多次主张“封城”却遭佐科威拒绝的雅加达省长阿尼斯(Anies Baswedan),率先在4月10日起对雅加达实施14天的PSBB。

其内容包含外出必须戴口罩、禁止宗教集会、禁止社会与文化活动、除特定行业(公共医疗、卫生、小型餐饮、能源、金融等)之外一律在家工作、在家学习,并禁止印尼最大的APP叫车平台Gojek和Grab使用摩托车载客,只能外送餐点。违反PSBB规定的人,将被处以最高一亿元印尼盾(约人民币46000元)的罚款或一年的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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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印尼士兵与警察在一处检查站值勤

然而14天转眼即逝,而雅加达的确诊人数从1753人,到4月22日下午来到近乎翻倍的3399例。于是解禁前两日,雅加达省长阿尼斯宣布将PSBB再延长28天,直至5月22日为止。理由无他,疫情严峻。

截至目前为止,印尼实施PSBB的城市共有20多个,其中包含有三千万居民的大雅加达地区、万隆市及其周边县市、南苏拉威西的望加锡市,以及东爪哇大城泗水等。

然而,不论是一开始呼吁“保持社交距离”、“尽量在家办公、学习”,抑或是后来实施更严格的PSBB,都直接地影响在街上出入的人流量。

印尼警方指出,近期发生的犯罪案件以窃盗案为主,“这和呼吁人们待在家脱不了关系。罪犯的目标随之转移,许多窃盗案件都发生在便利超商,一般住所的案件反而很少。”甚至还有商店停止营业数日之后,店主回到店里才发现遭到洗劫。

除此之外,疫情蔓延与PSBB的实施都对经济活动造成冲击。

根据印尼劳动部截至4月20日的统计,已经有超过两百万名工人被解雇或被迫放无薪假。印尼法律扶助基金会研究部部长伊斯努(Isnur)认为,政府没有在国家灾难来临时,担起提供民生基本需求的责任。“人们处境艰难,工作或其他努力都被限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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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在印度尼西亚北苏门答腊省一处空军基地,从马来西亚回国的印尼务工人员接受体温检测

犯罪学家瑞札(Reza Indragiri)则指出,PSBB的施行使得许多人的生活需求无法被满足,

“人会使用暴力、侵略或犯罪行为来弥补失落心理。”雪上加霜的是,转眼间已进入“斋戒月”,也即是民生需求上升之时。瑞札说,西方研究显示圣诞节时的犯罪率会上升,“这些犯罪是为了生活所需,同样的,斋戒月的状况也是这样。”

禁返乡,不封城

不过,比起犯罪率的提升,“斋戒月”本身可能是让印尼政府更为头痛的一点。

据印尼政府26日的消息,印尼已确诊8882人,34个省份无一幸免,叩上万人关仅是早晚之事。一个月后的“过年”——团圆的日子,对此时的印尼来说太过奢侈,因为每年在开斋节前“返乡”的人潮将近2000万人。印尼至今筛检人数仅有5万人之谱,筛检率为奇低的万分之二,此时若有大规模人流移动,无异于让潜伏的新冠病毒“遍地开花”。

虽然印尼政府已于4月10日宣布开斋节的四天连假延至年底,但早从三月中开始,即有许多失去工作的工人提早返乡,这波返乡潮已经达到90万人。

而根据印尼交通部的调查,即便处于疫情期间,而且政府不断软性劝导减少流动,但仍有约300万民众会选择在开斋节前返乡。面对这个以往属于欢庆的时刻,对现在的印尼政府来说已是“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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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日惹,穆斯林们在开斋节期间分发食物给民众。“开斋节“是伊斯兰教传统节日

呼吁无效,改行禁令。

4月21日,佐科威宣布:自4月24日起,禁止印尼人民于斋戒月期间“返乡”。而根据印尼官方的统计,在禁令生效之后的18小时内,光是两个检查站就劝返了1689台车。两天后,印尼交通部进一步暂停国内航班,同样是为了阻却“返乡”人潮。

换句话说,在大雅加达地区、实施PSBB的地区、疫情红色地区,除了货物与基本需求运输之外,都禁止再有人员流动。从5月7日起,违反此规定者将和违反PSBB的人一样,被处以巨额罚款和监禁。

但直到现在为止,佐科威仍然坚定地拒绝任何“封城”的建议。

佐科威表示,封城代表一切都将停摆,“我们曾经试算过,光是在雅加达封城一天,就得花费5500亿印尼盾(约人民币2.5亿),如果扩大到大雅加达地区,那就会是三倍,每一天。”

但他同时也驳斥了因“预算不足”而不封城的说法,“每一个国家的决定不一样,因为社会特征不同、福利水平不同、教育程度不同、纪律水平不同、地理特性不同、财政能力也不同,我们不能只想模仿其他国家。”

印尼特赦天下,犯人却拒绝出狱

4月22日,防疫人员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一处贫民区开展消毒防疫工作

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印尼有9.3%的人生活在贫穷线以下,20.6%濒临贫穷边缘。与此同时,有许多底层的印尼工人都没有被“正规聘雇”,只能以领取日薪的方式维生,几乎没有储蓄。PSBB实施后,经济活动已经大幅缩减,虽然政府即是希望借此减少病毒扩散,但对穷人来说——待在家中,形同饿死。

对此,印尼政府编列了19.4兆印尼盾(约人民币90亿)的预算,针对受到疫情影响的人发放津贴,每人每月60万印尼盾(约人民币280元),全印尼将有1097万户人家受惠。

然而,这对许多家庭来说也仅是杯水车薪。所以在这段期间,仍然有许多小贩、司机、拾荒者等“日光族”为了当日的温饱出现在街头。我想起网络上流传着一个讽刺图,一个钱包上压上PSBB四个大字,下方解释为:Pas Saya Buka Bersih(当我打开钱包干净溜溜)。

如果实施“封城”,意味着近乎所有经济活动都将停摆,有多少底层的印尼人民能够承受得起?印尼政府的行政、财政、公共服务能量又是否承受得起?假使承受不起,最后会不会饿死的比病死的人还多?也许这些是让佐科威至今坚持拒绝“封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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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志愿者表示,他们隔几天就会进行一次“突击巡逻”

另外,佐科威的说法,倒也让我想起几个“印尼特色”的防疫措施。

中爪哇斯拉根县县长苏科瓦蒂(Kusdinar Untung Yuni Sukowati)因为得知有人违反“自我隔离”指令,下令村里对违规者采取“强硬”手段,“如果有闹鬼的空屋,把他们放进去,从外面锁起来。”当然,他同时要求村里“准备好他们的食物,健康状况也要被照顾。”

而同样在中爪哇的另一个村落,则是将人以白布捆起,扮演印尼传统的“包头殭尸”,藉此让村民乖乖待在家中,避免外出游荡。

有人说,“比起病毒,印尼人更怕鬼。”


作者 | 卡莫

排版 | SUNNI

图片 | 部分来源于网络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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