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吟—正念日記

這個城市,今天是陰天,有很多的霧霾。一大早進辦公室就未曾出去,讀書、彈琴、聽課、處理文件,吃飯,午休,就這樣在匆匆的時光中淹沒著自己。午休起來,我決定找個風口吹吹風。

20層的寫字樓上視野觸及可到的都是林立躁動的樓房,打開走廊上的窗戶,突然一陣軟軟的風抱著我,我閉著眼睛,感到一絲恍恍的光正在向我的身體流動。我決定就在此時此刻,就站在這裡,就迎著這深秋的風正念冥想。沒有音樂,我打開五感,覺察周圍的聲音,我伸出右手去試著觸摸來自各個面的聲音,不評判,不排斥,隨喜的接納。我把它們想象成一汩汩清泉,緩慢而輕靈流向我,而我是一片寬廣的大海,像母親一樣擁抱著它們。這些聲音,怎麼會變得如此和諧溫暖,還能彼此微笑看見,深深的致意,它們曾經不是我深深討厭著的,被我想辦法驅趕不去的外物嗎,此時,它們變成我的孩子,變成我的一部分,這讓我突然很感動,我在現場,我回到現場,體味著前所未有的安詳和寬容。風是那麼美,風和光流進我的手臂,我的臉頰,我的臉上細細的絨毛被風拂動,向著兩個方向倒去又起來,毛孔中癢癢的,涼涼的,卻帶著年輕深邃的味道。我突然流下眼淚,這個感覺很熟悉卻又那麼遙遠。上中學的時候,我是孤獨的書呆子,放學後我會站在高樓的樓頂上張開雙臂,遙看著天空和雲彩,閉著眼睛任風吹拂我的身體和靈魂,有時我甚至就會這樣在這樣的靜謐中默默的流淚,但那是一種向陽而生,極致自由的眼淚,年輕靈動的生命在試圖體會著現場感,體會著來在靈魂深處探索的戰慄。被風,被藍天,,被那個探索生命靈魂的那個我洗禮後,我會趕緊跑下去找個地方拿出紙筆記錄下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一定要吶喊出來的微思。它是詩,是隨筆,是亂七八糟語無倫次的什麼都可以,記下來後我只記得我常會自己傻笑,笑出眼淚。那個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倍感生命的鮮活和富足。可是,今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留下了眼淚,就像丟了很久都已經被自己遺忘了的東西突然重見天日,我盡有些許說不清楚的顫慄。我好像忘記自己很久了,好像老了好久了,那個有現場感,努力探求體味生命真實感的那個自己。風繼續吹,淚繼續滾落,我把意識拉回到呼吸上,感受自己此時此刻的呼吸,真實而平緩,我在我的靈魂深處擁抱著失而復得的感受,感謝和祝福它的覺醒,我透過靈性的眼睛,看到此時的自己褪去了一層霧,瞬間年輕了好多,原來我是這麼害怕衰老,害怕自己無法再去有激情有深度的思考和感受我所遇的一切。是我自己停止了年輕,停止了專注和覺醒,停止了心無旁騖的正念,停止了去體悟細微的美好,停止了續寫那個曾經的自己。我把它們都請出了我的生活,而把慾望和抱怨請到了生命中來。我閉著器官的眼睛,睜開了靈性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如初生一般清醒,如歷史一樣厚重,如白雪一般聖潔,我的身體又在戰慄,我覺察我的感受,深深的接納它們,暖流更加強烈,我不自覺地微笑起來,有個鏡子照見自己,我變得愈發的溫暖柔軟和年輕,看起來像個菩薩,我滿懷感恩,我跟隨自性向自己,向周圍的一切,向眾生髮出深深的祝福,願自己平安喜樂,健康圓滿。願他人健康喜樂,平安圓滿。送出這些祝福,我睜開眼睛,覺得世界如此的真實美好,我是如此富足和幸福,心生敬畏。這一切都是剛剛好不是嗎。

這幾年來,我記得我常常和先生抱怨我再也沒有時間專注寫點什麼,我再也沒有靈感寫不出那些讓人怦然和覺醒的文字來了,那都是因為生活的瑣碎,都是因為我帶著責任的枷鎖在跳舞,我沒有時間,沒有精力,甚至沒有資格,我把一切憤怒和責任都推給了生活,推給了我自己放棄的現場感。這個冥想帶給我太多的覺醒,我才明白,這些都是藉口,是我把生活切割成了敵我兩對的局面,把所有的時間都當成了一種自我的掠奪,然而,在彼時彼刻,我都沒有全然的活在現場,活在當下,我是一個站在現場的肉身,卻將靈魂扔在了別處。我記得我曾經特別喜歡一句話叫生活在別處,所以我總在憧憬別處,總在別處找存在感,找了好久什麼也沒有找到。還有那詩和遠方,我們都向往追逐,可是如果沒有全然正念的和詩在一起,和遠方在一起,那詩和遠方就是那縹緲的別處,無法給我們帶來究竟的快樂。生活就在現場,就在我起心動念間的剎那,就在我全然覺知的當下,就在我覺察到我五感的流動的此時此刻 ,就在我清晰的照見靈魂時的那個時空,就在我舉手投足的一分一秒,就在我出入息的真實存在中。此時此刻就是生活,只要感受此時此刻,慈悲而溫柔的體會和接納,生活就是幸福的全世界,就像今天的風,風中的回憶,我的毛孔,我心中的鏡子,我的覺知,我對自己的遇見和接納,還有對自己對他人對世界的深深的祝福,無不是屬於我的幸福。生命就是因而得到平靜與安詳。

我們常常說覺醒的人生,佛陀就是覺醒的人,他說一個人稀裡糊塗活一輩子不如一個人覺醒的活一天,如果我每一天都覺醒呢。正念就是覺醒的法寶,正念一定是生活最好的伴侶,正念就是感受此時此刻,全然臨在,不批判,不分別,溫柔而慈悲的感受並接納一切。這世界最偉大的事情應該是—我與我同在。因為你和你同在,你就可以創造無限的可能。寫下此感,謹以此正念自勉和共勉。

祝福所有的眾生平安喜樂,健康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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