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头颈毛昂”
“证明自己册山”
“不管来哪里都混得册来”……
这些让人似懂非懂的杭州话，突然带起一阵潮流。前阵子，B站综艺节目《说唱新世代》中，来自杭州的选手TangoZ（钟祺）用杭州方言演绎的原创说唱歌曲《Love Paradise》（爱的天堂）,一时刷爆不少杭州人的朋友圈。
最近杭州本地媒体中还有条新闻也转得火热：74岁的杭州评话艺术团团长徐天鹄，用一口纯正杭州话表演了近60年，却自曝自家孙女并不会说杭州话。
徐天鹄是重说不重演的杭州评话王派的传承人，现在却担心到自己这儿没了传人，于是要把表演都录音录像，生怕哪天真的失了传。杭州话要不要继续传下去？跟帖的网友们也都挺感慨。
“个毛的伢儿会窝杭州话语的，真当是寥寥无几。（现在的小孩子会说杭州话的真的很少）”
“不知道为什么，祖辈爸妈都是杭州人的小孩子只会说普通话。”
以后的杭州话何去何从？是摇身一变在Rap中作为潮流cult文化而存在,还是逐渐消失于上一辈人的口口相传？我们采访了一些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朋友，请他们谈谈看法。
说杭州话更易获得信任
“我以前其实对杭州话没什么认同感，”30岁出头的唐先生是地道杭州人。“除了和家人沟通用杭州话，其他时间都说普通话。”唐先生说，“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就算本地人，好像也没人说杭州话。”
唐先生的职业是地产中介，日常工作是带客户看房。老小区的单元门不能用密码打开，因此他有满满一盒钥匙。有时忘带了其中一把，他就会请同楼的住户打开单元门。
“现在觉得杭州话对我很有帮助，”唐先生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跑老社区，如果要问个路，打听个信息，说杭州话要比普通话更容易获得信任。”
杭州老社区
唐先生觉得，在本地人面前说杭州话，还可以让他比同事工作更有效率。社区里一些上了岁数的居民只会说杭州话，同事有时完全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双方只能干着急，而如果唐先生在场，就能缓解尴尬。
因为江浙方言十里不同音，普通话的推广普及很早就在杭州展开。
唐先生的爱人也是杭州人，他们的女儿今年5岁。但让唐先生感到“空捞捞”（杭州话，做无用功的意思）的是，他的女儿至今一句杭州话都不会说。他也觉得，一个很纯正的杭州家庭带出的女儿不会说杭州话，是件很奇怪的事。
现在唐先生和爱人有意在女儿面前用杭州话交流。他觉得孩子还小，可塑空间还很大，只要女儿学会一句，他就会马上夸她“色克（杭州话，厉害）！”
外来人口太多，没学的必要了
和唐先生不同，老张有他的看法。
“没学的必要。”同样在杭州土生土长的老张去年退休了，平时主要任务是带孙子。“时代和我们那时不一样了，我们小时候倒是都说杭州话的。”
“不过在现在，小孩子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杭州，杭州话用的地方太少了，也就老城区还有人说！”老张和孙子玩耍时说的是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或叫“杭普话”。
杭州老店
杭州话是吴语中的北方话，在吴语太湖片区也算小众。杭州话和周边语言相似度低，三墩、转塘的方言就和杭州主城区的方言有区别，更别说萧山、余杭了。
“杭州这几年来了太多外来人口，五湖四海的人都有，还是普通话更方便些。”老张说，“我和同岁的人聊天还会说杭州话，也就我们这代人还在用吧。但我们不能做‘62’（杭州话，有专家考证说应该写成“簏儿“，原是古代一种竹编的装书盒。现代语境下有点类似于北方的“二”，遇事不变通的意思）啊！”
是吴侬软语吸引我留下的
小李就是老张嘴里的“外来人口”，他已经在杭州待了一年。
“我第一次来杭州才知道什么叫‘婉转啼鸣’。南方女生说话，怎么那么好听！”今年二十四五岁的小李说，“回到北方，我们那儿的声音突然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小李觉得杭州吸引他的地方之一，就是杭州话。
他辞掉上份工作后，开始了全国旅游。有一天晚上，小李在西湖边“睏觉”（杭州话，睡觉），几个中年人在他旁边用杭州话闲聊。
西湖一隅
那画面一下子点醒了他：原来这份糯软，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呀！后来他就选择留在了杭州。
“但我在杭州待久了也发现，年轻人中没几个说杭州话的。”小李不无感慨，“在街上大家都说普通话，分不出谁是杭州人，谁是外来人。偶尔才会在菜市场遇到穿着睡衣的大妈，说一口听不懂的杭州话。”
“和杭州遍地说普通话不同的是成都、重庆。”小李说，“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很有味道。我给朋友介绍成都时会说，‘那儿的人都说方言’。四川话和重庆话都成了当地一大特色。”
没有了乡音，家乡还是家乡吗？
方言运用得当，可以大放异彩。
2018年上映的电影《无名之辈》，全程用四川话对白，连山东姑娘任素汐都飙起了川音。该片豆瓣评分8.1分，累计票房7.95亿元。不少人评价：“四川话给整部剧增色不少。”
和别的城市相比，运用方言的人群比例方面，杭州的确属于相对低的。
其实杭州不少年轻人有了一定社会阅历后，对不会说杭州话这件事都感到略囧。
“有时想说杭州话，到了嘴边，突然就忘记了。”
“听是听得懂，就是说不出。”
“现在大了，听到新词汇我都习惯刨根问底，一定要知道正字，才能理解得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没有了乡音，家乡还是家乡吗？乡音作为维系一个人与家乡的纽带，我们的老杭州人和新杭州人，会怎样待它？
文 | 赵子森
摄影 插图 | 蔷薇视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