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寒知松柏--記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徐桔桔賈愛春


歲寒知松柏--記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徐桔桔賈愛春

2020年,庚子之春。一場必將載入史冊的曠世之“疫”,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地處祖國北部邊陲的黑龍江省遜克縣山河村的鄉親們,接到一筆別具情懷的捐款和一封感情激越的來信,鄉親們特別感動。

經寒方覺暖,苦後最知甜。對這份情誼,群眾們深深地鐫刻在心底,並懇請筆者予以記錄。伴隨著鄉親們的敘述,一幀幀充滿人性光輝的珍貴瞬間,曝光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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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寒知松柏--記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徐桔桔賈愛春


50年煙雲,半世紀韶華。

時光的潮水起起落落。記憶的鏡頭,定格在1970年

春天。彼時,剛滿17週歲的徐桔桔風華正茂,英姿颯爽。響應毛主席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及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裡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號召,和大批上海知青一起踏上北去的列車。為能接受最徹底的教育,徐桔桔主動申請去最偏遠、最艱苦的地方,被分配到位於祖國北部邊疆的黑龍江省遜克縣邊疆公社山河大隊。

在這裡,她結識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賈愛春。

心懷夢想啟新程 願把他鄉做故鄉

17歲的少女,正是一生中最喜歡幻想和憧憬的時節,被稱為人生的“花季”。沒到達目的地之前,徐桔桔在心裡無數次想象山河村的輪廓,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自己的青春毫無保留地交付給這片廣袤厚重的黑土地。

當他們千里迢迢來到了目的地一看,山河大隊其實只是一個20多戶人家的小山村,稀疏錯亂的茅草房,散落在樹林中,參差不齊、毫無章法。一條主街貫穿全村,好多房屋間的交通,靠的是主街派生的羊腸小道,與知青點連接的,也是一條尺把寬的“羊腸道”。唯獨牛馬由隊上集中飼養,雞鴨鵝、狗豬,所有畜禽一律散養,到處都是自由覓食的家畜家禽。歪仄陳舊的木杖子,是戶與戶之間“界限”。從街上到院裡再到屋門,幾乎遍地都是畜禽糞便和雜草木屑。

知青們白天向老農們學習農活:選種揚場、鍘草餵馬、翻地機耕、播種除草......樣樣活計都有板有眼,有聲有色;晚上,舉辦夜校,教鄉親們識字,引導大家科學種田、收集農肥、打掃衛生、消滅“四害”;與鄉親們結對子,組建互助組,實現一對一互教互學。別看這幫上海知青年齡不大,可幹起農活來個個生龍活虎爭先恐後。冬去春來,他們的手上磨出了老繭,皮膚由細嫩變得黑裡透紅。在生產勞動的過程中,徐桔桔表現得積極肯幹,吃苦耐勞,勤奮好學,已鍛鍊成為幹莊稼活的一把好手,不久就被批准加入了共青團,並被選為村婦女主任。

村裡迎來一批又一批知青,到1975年,迎來最後一批河南、北京、四川知青,總數達到了100多名,小小的山河村從此更加熱鬧起來了!

在後來的一批知青中,有位年齡稍大、做事風風火火、心直口快、敢想敢為的知青,她就是賈愛春。

她們一道上山砍柴、下地種田、養雞、養豬、捕魚、種菜......山河村的滄桑歲月,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在同吃同住同勞動,同甘同苦同患難中建立了深情的友情,為她們今後貫穿一生的合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結下深厚友誼的,又何止他們二人?在山河村插隊的108位知青,被稱為“山河的一百單八將”。和山河村的百姓,那叫一個“鐵”。知青與知青,知青與老鄉,與鄰村的知青和老鄉,都相處得如同家人。這種友誼,比水更清澈,比酒更濃儼,比火更熱烈,比詩更有韻味。

那片黑土地,那段歷久彌新的生活,每位知青都與鄉親建立了終生不忘的情感,千絲萬縷的聯繫,血濃於水的情懷。那些經歷,那些銘記於心的過往,深深地刻痕在知青的心坎上,在生產勞動過程中建立的情感,成為世間最美的記憶。

殷殷深情寄明月 念念不忘眾鄉親

1976年開始,知青們陸續返城。返城後,徐桔桔進入上海電影(集團)公司工作,賈愛春則因種種際遇進入首都北京。上世紀80年代,通訊還不方便,但她們從未間斷聯繫。一有機會她們就會聊一聊,聊工作、聊家庭、聊生活、聊人生。聊得最多的,還是“山河”。苦與樂、悲與痛、情與仇、愛與恨,都和歲月一道靜靜地沉澱在記憶深處。甘苦與共的日子,樸實厚道的鄉親,刻骨銘心的往事,瑣碎入微的細節。一切都已過去,一切又都在眼前。彼此頻繁的交流,加深了她們對山河這方熱土,和生活在這方熱土上的鄉親們的深深眷戀。

1987年徐桔桔是第一個返回第二故鄉山河村探望鄉親們的知青(而且還帶上了自己剛滿4週歲的兒子),徐桔桔說:下鄉時我才16歲,是山河這塊土地養育了我,老鄉教會了我勞動的本領,培養了我吃苦耐勞的精神,在山河插隊的那些年,強壯了我的身體,鍛鍊了我戰勝困難的意志,使我受益終生。

1999年,徐桔桔和陸鴻鈞等18位知青重返山河村,當看到村民馬長雨家過著清貧如洗的生活,夫妻雙方身患殘疾,連孩子上學的費用都要東挪西湊的時候,陸鴻鈞、徐桔桔的心被刺痛了。他們兩人決定每年給馬長雨家資助200元錢作為馬興旺的學費,絕對不能因為貧困讓孩子輟學。從此,每年200元學費,雷打不動地如期而至。一堅持就是十幾年。老馬家的孩子馬興旺,從小學到高中,再到當兵,一直都接受著他們的資助。200元現在不值一提,但當時給老馬一家帶來的慰藉和動力絕非金錢所能衡量。

馬興旺受這件事影響,從小就立志做個好人,學習品德一貫表現良好。入伍後更是嚴格要求自己,積極爭取進步,多次立功受獎,並且很快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常跟村民提起這件事,說自己是在知青的資助下成長起來的,一定要做個好人,不能辜負他們的培養。所以馬興旺是山河村公認的最陽光、最熱心助人的好青年好黨員!從這件事上可以證明一個真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徐桔桔和陸鴻鈞一直默默地做著這件事情,直到2011年,徐桔桔和賈愛春返回山河村帶領鄉親們共同致富時,聽馬長雨說起,深受感動,知青們才知曉這件事並傳為佳話。

時間是最好的魔法師,也是最好的催化劑。時間進入2010年,當年的少女桔桔,到了退休年齡,而賈愛春則到了花甲之年。期間,她們遭受很多生活變故。無論社會怎麼變,生活怎麼變,她們對山河村的眷戀始終沒有變。

交通方便了,通訊方便了,溝通和交流也方便了。有了電腦,有了手機,再後來手機實現了聯網。這下好了,千里連線如親見。兩人經常聊得忘記吃飯、忘記睡眠。賈愛春愛說,滔滔不絕;徐桔桔內斂,是最好的聽眾。採訪時,桔桔拿出一張年輕時的合影。照片上,賈愛春朝氣蓬勃,桔桔端莊嫻秀。面前的她們,秀髮被時光漂染得雪白,歲月的刻痕,無情地留在眼角與眉梢。

2010年,賈愛春籌集資金重返山河村為村民援建活動室,命名為“知青會館”(其中上海知青陳錫珠捐款五萬,縣財政局撥款五萬)。期間,一些村民向她反映村子缺少活力,發展緩慢,迫切需要改變現狀的帶頭人。有村民提議,能否讓“有本事”黨員知青回來當“村官”,帶領大家共同致富?

賈愛春首先想到徐桔桔。沒想到的是,徐桔桔毫不客氣地給她吃了“閉門羹”。

徐桔桔說:我們都已經年近花甲,這把歲數了回去能幹什麼?再說離開也已經三十多年了,對現在農村的情況一點也不熟悉,回去不是異想天開麼?

彼時,桔桔剛退休。由於有財務專長,被一家韓國公司高薪聘請做財務總監。優厚的退休金,加上優厚的工資待遇,她完全可以安逸的度過晚年。

賈愛春是個特別執著的人,認準的事,就算撞上南牆也絕不回頭。尤其想到山河鄉親們的囑託和期盼的眼光,更是不能輕言放棄。那段時間,賈愛春每天都給桔桔打電話。

“你是黨員,比我更有覺悟。世上有比金錢價值更高的東西,比如情誼。重返山河,我們會吃很多苦,但鄉親們會因為我們的付出過上好日子,這會使我們的生命更有意義。”

“東北最大的優勢是土地可以連片,用大型農機耕作更出效益。”

............

杜鵑啼血聲聲淚,子規夜鳴句句情。賈愛春終於把徐桔桔說動了。徐桔桔開始查閱相關農業政策,考慮自己的專長和資源,能不能為山河村做些改變現狀的事。

徐桔桔和賈愛春積極向鄉親們宣傳合作社的優越性並徵求村民意見,鄉親們一致認同合作社是農村發展的方向。在認真研究和多方請教後,她們決定幫山河村成立種植合作社,帶著大家共同致富。

帶著對黑土地的深厚感情和對現代農業發展前景的熱切期盼,二位老知青攜手重返山河,開始人生第二次“起跳”。

這一年,是2011年。這一年,他們離開山河已經整整34年。這一年,徐桔桔58歲,賈愛春61歲。


歲寒知松柏--記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徐桔桔賈愛春

一片冰心獻桑梓 遠村陌上閃其華

對徐桔桔來說,放棄外資企業的高收入不難,但卻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難以割捨。年逾九旬的父母住在敬老院裡,一去數千裡,怎能不掛牽?小孫女出生不到半年,需要人照顧,怎麼和兒子開口?

賈愛春同樣有難以克服的困難。老伴因為腦梗半身不遂,在建“知青會館”的日子裡,她只能把老伴帶在身邊,在縣城租一間房子,白天駐村,晚上回縣照顧他。遜克的冬天特別冷,老伴有病無法適應,她不得不把老伴送回北京,讓兒子照料。

知青精神彰偉力,越是艱難越向前。幾經思量,她倆下定決心:回到山河村,幫助村民搞土地入股的種植合作社,通過大面積機械化耕作提高產量、增加收入。

那年冬天,二人往來穿梭奔走忙碌。徐桔桔在上海和遜克之間自費跑了5個來回,賈愛春更是在上海、北京、黑河之間自費跑了12趟。除了考察瞭解農情外,為弄清群眾的真實想法,賈愛春製作100多張調查問卷,實名調查大家是否支持知青回村當支書。100多戶村民,每戶都選擇“支持”。

山河村幾年前曾被歸併到常勝村,2011年經賈愛春多方努力,92戶300多人的山河村重新恢復建制。9月6日山河村成立了村委會,賈愛春被選為村委委員。11月10日山河村成立了黨支部,徐桔桔擔任山河村黨支部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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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已經習慣了以家庭為單位的農業生產,對他們來說,合作社是個新事物。兩位老知青多次召開村民大會,用各種形式宣傳合作社權利義務、分配形式等。從對合作社一無所知,到96%的村民帶著他們視為命根子的土地加入。鄉親們說:土地是我們的命,我們把命交給你們!

2012年1月4日,合作社註冊成立。

合作社引入企業經營理念,農民用土地入股形式,糧食生產統購統銷,社員利益共享,風險共擔。這種形式不同於承包土地,農民土地優先分紅並參與二次分配,既能實現農民共同致富,也能增強合作社抵禦風險的能力。

從2012年兩位老知青重返山河村到2015年底,短短五年時間裡,山河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山河村又重回到村級建制,重建了村黨支部、村委會;為村民建了活動場所,兩位知青還不辭辛苦,為村民爭取到了一批健身器材;家家戶戶免費換上了塑鋼窗,村路從3.5米拓寬到了7.5米;路邊的鐵柵欄煥然一新;成功舉辦了村史上最大的一次軍民聯歡會(和駐地邊防部隊的官兵聯歡),為加強軍民聯防做出了貢獻;組建了合作社村民文藝小分隊,並多次自費(兩位知青出資)帶領他們到各地(哈爾濱、上海、北京、河南、深圳等地)去演出,進行文化交流,廣泛深入地宣傳山河合作社,宣傳遜克縣,並曾多次參加過黑河舉辦的中俄文化大集演出。開闊了村民的眼界,豐富了文化生活,賭博的人明顯減少,每天,都有一些鄉親想在街上多站一會兒,感覺“心裡特別敞亮”;兩位知青還兩次專程到哈爾濱為合作社爭取到了五百萬元的農機額度,山河種植合作社成功地升級為山河現代農機專業合作社。

幸福的背後,是為之付出不懈努力的艱辛和汗水。為使群眾儘快用上既美觀又保暖的塑鋼窗,兩位知青跑斷了腿、磨破了嘴。那年的春夏之交,她倆幾乎長在縣住建局。室內在開會,她們在外面等。餓了,吃幾口餅乾;渴了,喝幾口涼水。她們的誠心感動了住建局的領導。住建局專門開會研究解決為山河村配備塑鋼窗的資金問題。局長滿懷深情地說:老大姐為民請願的拳拳赤子之心,我們每位領導幹部都要學習和踐行。

在山河村闊步前行的的歷程中,基層黨組織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知青會館成為“後知青時代”的重要標誌;基層黨組織戰鬥堡壘作用和黨員先鋒模範作用無可替代;合作社作為新生事物,激發了村裡年輕人對美好事物的憧憬與嚮往。兩位知青因勢利導,手把手教大家用電腦,不到一年時間,山河村電腦入戶率97%,躍居全市第一、全省前列,為該村農產品電商化奠定了堅實基礎。

徵得全體社員同意後,合作社順應市場經濟形勢需要,調整種植結構,將近一半的土地由種黃豆改為種玉米,併為合作社農作物上了陽光保險。2012年當地遭遇大旱,在抗旱過程中,兩位知青在都市帶來的先進文化理念,發揮了令人矚目的作用—她們一面組織鄉親們抗旱保墒,一面夜以繼日起草災情報告。她們的報告引起市、縣兩級政府高度重視,在上級政府積極協調下,農業保險公司給山河村賠付損失20餘萬元。同時,由於合作社使用大機械作業,出苗率高於使用小農機,秋天,山河村每公頃土地比正常年份種黃豆多賺2000元。原本擔心災年減產的村民們樂了,說:“大田能增產、保險給賠款,跟周圍村屯比,咱的投入是最少的,收入是最好的。籽種、化肥、機器咱啥都不用管,以後放心出去打工,秋天回村領錢就妥。”

合作社統一購買種子、化肥和農藥,統一機耕、統一銷售,不但提高了農民收入,而且壯大了集體積累,縱向發展產業鏈,增加農民土地產出利潤。同時,從土地中解放出來的村民有的外出打工,有的舉家搬到縣城做生意。據統計2012年山河村外出打工的收入比2011年增長32%。還有人發展蔬菜種植、養豬等多種經營。

山河經驗和兩位知青的名字,迅速傳遍大江南北、九州方圓。

由於農村情況的複雜和農村工作經驗不足,也曾導致一些誤會和摩擦,因此產生過放棄的念頭,但鄉親們充滿期待的目光最終挽留了她們。

在實踐中探索,在嘗試中前行。建菜窖、幫養豬戶爭取貸款、與企業合作發展蔬菜訂單、組建村辦企業生產適銷對路的特色產品......這些想法穩健紮實地逐步完善和推進。

“我們對這塊土地感情深厚,農村也給我們提供了發揮自己所長的平臺,讓晚年生活更有價值。”賈愛春說。

儘管已60多歲,村裡人仍習慣地稱呼她倆為“青年”,因為她們留在這裡的青春歲月,更因為她們花甲之年散發的光和熱,給山河村帶來了新的活力與希望。

歲寒知松柏--記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徐桔桔賈愛春


歷盡坎坷心猶在 老驥情深情也真

此後幾年,山河種植專業合作社進入黃金髮展期。

2012年,山河種植專業合作社在大災之年喜獲豐收,山河村農民人均收入比上年提高30%。

2013年,山河種植專業合作社獲得首批國家政策資助,獲批遜克縣首個千萬元級農機合作社,正式更名為遜克縣山河現代農機專業合作社(為了合作社的發展,賈愛春變賣自己在北京的房產)。同年,徐桔桔、賈愛春獲黑龍江省委宣傳部“感動龍江”十大人物提名獎。由上海宣傳部提名,徐桔桔被中央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授予“全國道德模範”人物提名獎。

2014年,山河農機合作社一舉打破玉米單產2.8萬斤,農民人均收入1.5萬元等多項記錄,糧食收益比第一年增長近一倍。

2015年,他們把目光瞄準本地富集的藍莓資源,提出“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的思路,並且積極付諸行動。

2016年,以賈愛春、徐桔桔事蹟為原型的電影《勇敢往事》正式拍攝;

2017年,《勇敢往事》全國熱播,並獲得“紅楓葉”國際大獎......

正當她們開足馬力拼命向前奔跑時,一場預料不到的禍患向她們襲來。

時光回溯到2015年。

賈愛春和徐桔桔有著明確的分工。徐桔桔作為村黨支部書記,是第一責任人;主內,管理全局;賈愛春作為合作社理事長,是徐桔桔的助手,主外,分管合作社;同時,史光福、李環利等班子成員也都各有明確分工。山河農機合作社,在村黨支部的領導下,宛如一臺高速運行的機器,快速高效,機聲隆隆。

由於當地野生藍莓資源豐富,兩位知青想大力開發藍莓飲品項目,想為合作社的進一步發展開闢一條新的路子。

為此,賈愛春踏上了選廠之路。哈爾濱、伊春、加格達奇、黑河、孫吳,黑龍江所有飲料加工廠,幾乎跑遍了。要麼設備落後,要麼成本偏高,要麼運輸不便,要麼品質不強,始終找不到如意的合作方。

倔強的賈愛春不服輸。為找到適合的廠家,她三赴肇州。最後一次差點把命搭上。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心有餘悸。

由於嚮導不熟悉路況,她們早晨從哈爾濱出發,原本3個小時到達的行程,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直到下午16時才到。原本400元車費,卻花費了1200元,礙於情面不埋怨嚮導,只好自己默默承受;患有糖尿病的賈愛春,下車時眼冒金星,掏出幾塊巧克力拼命“狂吃”,總算止住了血糖下降。但是,由於走得太急,“不合腳”的鞋子磨破了腳趾;耐著性子為每罐幾分錢差價和廠家反覆磋商,廠家同意讓步卻又提出必須交50萬元設備改造費。此時,為了堅守信譽,她們把資金都用在雙倍賠付訂貨的客戶,沒力氣支付這筆款了。50萬元設備改造費,成為壓垮她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返回省城的路上,賈愛春倒在了出租車上。

強忍病痛到達哈爾濱,找到一家快捷賓館入住,她再也撐不住了。

那一場長病,刻骨銘心,心懷餘悸。高燒持續不退、潰瘍面總不癒合、小便尿血、口袋裡只有幾千元錢,不敢去醫院檢查。

她不好意思再向家人張口。一個多月,每天和桔桔通話,成為唯一的精神支撐。她知道,此時的桔桔同樣身心俱疲,傷痕累累。

人們不會忘記,兩位老知青重回第二故鄉耕耘從未計較個人得失,在合作社任職期間不佔合作社一分股份,不花合作社一分錢,在為合作社跑業務、找項目期間沒有報銷過一分錢差旅費,從未對山河村和合作社提過任何要求,心甘情願無私奉獻。

人們不會忘記,2013年,遜克縣發大水,山河村是重災區。縣裡組織抗洪,二位知青率先衝到壩上。由於年齡和身體等多方面原因,組織上沒有接受她們堅守抗洪一線的請求。倆人一合計,決定自費往壩上送飯,一堅持就是30多天。30多天裡,她倆變著花樣兒給前方的將士們補充給養,光買豬肉就花了1萬多元。在她倆的帶動下,全縣很快形成慰問抗洪一線的熱潮。最難的時候,她們划船渡過“二道坎”,水位在頭頂3米多的大壩內,而大壩已經多處管湧和潰口,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正是在這樣的處境下,二人堅持為一線抗洪的鄉親們送去最可口的飯菜。鄉親們說:山河段的堤壩守得住,是因為我們不能辜負兩位知青大姐火熱的心啊。大壩終於守住了,可有誰知道,為了保證送餐,兩位知青大姐30多天裡幾乎沒洗過澡,分別瘦了十幾斤。

人們不會忘記,為了豐收的糧食每斤能多賣幾分錢,兩位知青跟村上的小夥子們一道,風餐露宿去哈爾濱賣糧。深秋冰霜裡,拳拳赤子心。受的是常人不能受的罪,吃得是常人不想吃的苦。

人們不會忘記,桔桔的父母都90多歲了,在敬老院安享晚年。92歲的父親病重,由於生產任務重,沒能回去,直到父親去世也沒見上最後一面,過世後回去匆忙料理完後事,她又回到村裡,帶領鄉親們在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拼搏奮鬥;而賈愛春的愛人,一直都重病在身難以自理。親情與事業,家庭與鄉親,在兩者的權衡之間,她們每次都義無反顧地選擇後者。人們在敬佩其高潔如松柏的品格同時,有誰想過,她們為此承受的,是怎樣的煎熬與壓力?

人們不會忘記,徐桔桔攜手陸鴻鈞、馬政德等上海知青自費為村裡採購成套音響設備。兩位知青身體力行,修建文化廣場、組建文藝小分隊並親自編舞做示範,通過赴全國各地演出,先後奔赴北京、上海、深圳、開封、郟縣、哈爾濱等20多個城市,開展“文藝聯歡”演出幾十場,精湛的表演堪比專業,通過文藝互動與眾多國內大型企業和富裕村、先進村結成互助對子,在致富道路上互相幫助,合作共贏。

人們不會忘記,村裡的馬路從3.5米加寬到7.5米,門前的木杖子都換成鐵柵欄,建起全縣第一個千頭生豬養殖場,為遜克縣引資捐助價值1254.27萬元的三大類168件先進醫療設備……一樁樁,一件件,數不盡、說不完的實事、好事,彰顯著二位知青大姐的人格魅力和高尚情懷。

但是,也有諸多不如意。兩個人在電話裡,時而心生感慨,時而滿懷憧憬,時而相互鼓勵,時而相向而泣。

老了,不服老不行了,真幹不動啦。二人在電話中約定,等賈愛春病情好轉一起辭職。合作社步入了正軌,社員的年人均收入在短短几年的工夫裡翻了三番,有上千萬的資產、有幾百萬的存款、有無比光明的前景,知足啊。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神明,不是別的,就是良心。是的,對得起良心,對得起鄉親就行了。人世間,本來就不存在“十全十美”。

一諾千金終無悔 還將餘生踐初心

合作社走上正軌,兩位知青退居二線。他們在上海、北京等地繼續為合作社尋找新的發展機遇(對外宣傳、項目引進)。

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到3年,合作社意外地遭遇了天災與人禍:2016年秋收後的賣糧款一分也未收回,原因是收糧的合作社由於經營不善而宣告破產,山河合作社的賣糧款隨之“蒸發”,只落下一張白條(當地賣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先交糧後付款)。後經起訴到法院,雖然勝訴但糧款卻分文未還。幾百萬糧款收不回,無法正常還銀行貸款。銀行停止了貸款,並且欠下鉅額高利貸,村民也有幾年沒分紅了……

賈愛春風風火火地從北京趕回山河,當她瞭解到合作社的真實情況後,心情沉重的說:“過去是平地,現在是個坑。”

就山河合作社的現狀而言,她們能做的只能是幫助山河合作社銷售農產品,回收資金,維持再生產,為了再次拯救山河合作社四處求援。同時她們也鼓勵合作社積極地展開生產自救。她們深知,對鄉親們來說,眼前的坑,爬不出來,就是滅頂之災。但是,目前情形,似乎很難爬出來,山河合作社陷入了怪圈、絕境。

沒錢還銀行貸款,銀行就不會再借貸給他們;得不到銀行貸款,他們就沒錢買種子化肥;如果不種地,無疑在等死;而借高利貸種地,更是飲鴆止渴……

涸轍之鮒,無望無助。

當初,山河村山窮水盡的時候,是兩位知青帶來“柳暗花明”;這次,山河合作社山窮水盡之時,還會有第二個“柳暗花明”嗎?

誰能給他們一掬清水?誰能讓他們重振江河?

山河合作社,似乎一直在順風順水中,疾速駛向光明的彼岸。但是,潛藏在市場深水中的礁石,讓他們遭遇到災難性打擊。這讓所有關注的人始料未及。

市場就是戰場,瞬息萬變。山河合作社面臨的市場,是一個危機四伏的戰場。不止山河合作社,所有的地方和產品,都面臨這樣的問題。

二位老知青,再一次踏上奉獻之路,謙卑地、迫切地四處求人。她們帶領山河村合作社班子成員,進北京、去上海、下河南、上廣西、赴哈爾濱……通過事蹟報告會等多種形式,想盡一切辦法向社會各界推介山河村的“前世今生”。

每一個人都能看到她們拼命的狀態。她們在為誰拼命?

女人天生就有堅韌的本性,但是,在看似無望、近乎非理性的堅持背後,是什麼力量為她們提供著的精神支撐。

遙想當年,為什麼不在城市安享晚年,偏要執拗地重回山河村?

再看當下,為什麼明知是無可挽回的絕境,還要執拗地義無反顧、飛蛾撲火般地往裡闖?

是信仰。

賈愛春說:“徐桔桔是共產黨員,受黨多年教育,山河村的百姓都被她珍藏在心裡,讓群眾過上好日子,是她的初心,也是她的使命”。

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賈愛春更瞭解徐桔桔的人了。為了這裡的鄉親,父親去世,她沒回上海;母親病危,她留在山河。這回,為了鄉親們能過去這個坎,她又把自己豁出去了。

徐桔桔說:“要論付出,賈愛春一點都不比我少”。

她們以前就無數次回答過很多記者的提問,她們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鄉親們過得更好些。她們這樣說,有多少人信?

但是,當你知道一直到現在,她們的付出都是無償的;當你知道為了山河合作社的發展,她們把自己在都市的樓房已經賣掉;當你知道至今她們沒有領取山河合作社一分錢的工資;當你知道她們給山河合作社留下千萬元的家底,得知不到三年時間裡村集體再次入不敷出時,沒有抱怨和推脫,而是義無反顧地衝向最前線。你還選擇不信嗎?

我相信她們所做的一切,包括這次重新接手危局,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改變山河村的現狀,讓鄉親們過得更好。

這是她們的理想和信仰。什麼是理想?理想就是一個願意以命相搏的目標;什麼是信仰?信仰就是為實現理想可以奮不顧身,可以自我犧牲,可以蒙受委屈,可以甘受猜疑,可以承載艱辛與磨難。

如今,山河合作社宛若涸轍之鮒,那車轍裡的小魚是被動受困的。人們避之猶恐不及;而徐桔桔和賈愛春,又一次在萬分危急時刻,主動鑽進“包圍圈”。她們的舉動,被很多人諷喻為“飛蛾撲火”。

飛蛾撲火,有意義嗎?可能在世俗的眼光中沒有絲毫意義,但在理想面前,答案截然不同。

我們堅信,她們兩個絕不是撲火的飛蛾,更是支撐“後知青時代”的里程碑;我們看到的,也絕不是一場兩個人的戰爭;賈愛春和徐桔桔的故事,是一代人的縮影。她們身後,有成千上萬數不清的知青。在祖國這個無比寬闊的舞臺上,知青的故事,從來就不是一個音符,而是龐大恢弘的交響樂。交響樂的主題,是知識分子與工農階級緊密融合,匯聚成磅礴偉力,推動歷史車輪飛躍向前。

實踐已經證明,這是無比強大的力量,在知青的傾心演繹下,偉大祖國的萬里“山河”,將被裝扮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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