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門被戰斧劈開的時候，城裡城外都發出了呼叫。不過，一個是歡呼，而另一個卻是充滿了絕望”。
開卷不過寥寥幾十字，濃烈的悲鬱蒼涼之意便撲面襲來。
這，就是小說《天行健》的序章。
自此刻起，帝國一代大帥楚休紅的跌宕傳奇正式開啟倒計時。
【1】
《天行健》作者是燕壘生（以下均簡稱為燕叔）。
本書的故事以年方19歲的帝國百夫長楚休紅隨武侯率領的帝國軍在高鷲城擊潰蒼月公率領的共和軍並展開血腥屠城為序幕。
緊接著神秘的蛇人軍團出現，其極輕易地就將帝國軍殺得片甲不留。高鷲城一役後，幾萬帝國軍精銳僅有楚休紅等寥寥數人成功逃離。
隨即蛇人軍團大舉殺入帝國境內，一路勢如破竹，逼迫帝國軍不得不同共和軍殘餘勢力聯手對抗蛇人。付出巨大的代價後，人類終於將蛇人盡數剿滅，贏得慘烈而徹底的勝利。
由於在同蛇人軍團的戰爭中元氣大傷，帝國皇室被迫接受立憲改制法案，並宣佈同共和軍暫時握手言和。
豈料珍貴的和平並未持續多久，在共和軍的南武公子和帝國陣營的文候這兩大原本屬於敵對陣營的野心家不約而同地催動下，帝國同共和軍再度爆發戰火……
《天行健》為讀者呈現的，正是這樣一部波瀾雲湧、氣勢恢宏的亂世鐵血傳奇。
【2】
乍看起來，《天行健》僅僅只是一部略帶奇幻色彩的架空歷史小說，並且其的世界觀架構基本以古代中國為模板，於是讀者輕易就能為書中的不少人物與大事件找到現實中的歷史原型，比如書中李堯天抗島夷則脫胎自發生於明朝的萬曆朝鮮戰爭。很自然的，燕叔這般設定無疑讓身為華夏子民的我們讀起《天行健》來倍感親切。
不過隨著小說情節推進，作者燕叔卻通過諸多草蛇灰線的細節告訴我們，本書實則為一本主打廢土復興流的科幻小說。
沒錯，《天行健》的故事雖然充滿古意，但其的背景舞臺卻設定是在遙遠的未來，活躍在其時的人類乃上一代文明的餘燼，而神秘的蛇人與鼠人天法師則是上一代文明的遺留造物（很有可能是上一代人類文明專門用於戰爭的生物兵器）……
有了這個大前提作為依託，於是乎在《天行健》接下來的劇情裡，身為讀者的我們先後見證了火藥、造紙術、望遠鏡、火槍、火炮，甚至是飛行機（滑翔機）、自走鐵甲車（坦克）、螺旋舟（潛水艇）等近代工業文明產物隨著戰事升級而陸續出現（戰爭推動科技進步，這算不算諷刺呢）。在燕叔那紮實過硬的文筆演繹下，這些“黑科技”的出現絲毫不讓讀者感到突兀，反倒令劇情變得愈發曲折精彩。
【3】
《天行健》一書中，燕叔成功刻畫了很多個性鮮明的角色，包括帝國的文武雙候、鄭昭、曹問道、路恭行、郡主甚至是隸屬異族的鼠人天法師海老、主張反戰的蛇人將軍木昆等。更難得的是，燕叔的功力著實深厚老道，往往僅僅只需寥寥數筆便令這些角色活靈活現，躍然紙上。
當然，縱觀全書，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人物當屬主角楚休紅。
按照燕叔的交代，楚休紅一角得名自樂府古辭《休洗紅》：“休洗紅，洗多紅在水。新紅裁作衣，舊紅翻作裡。回黃轉綠無定期，世事反覆君所知。”
在小說一開始，楚休紅不過是個武藝高強、作戰勇猛的百夫長。如果擱和平年代，他至多做到校尉或都尉便算迎來人生的巔峰。
然而命運的安排就是奇妙。恰逢亂世的楚休紅偏偏就捲入到大人物的權謀角逐中，結果一路扶搖直上，最終成為帝國元帥。
對於個人奮鬥的因素在自己這番堪稱神奇的際遇裡究竟發揮了多少用處，楚休紅顯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被帝君賜予虎符，主要是因為那些慣於在幕後決定他人生死的大人物需要一把趁手好使的利劍，而楚休紅的確是一個軍事悟性很高也很擅長自我學習進步的將才乃至於帥才，更兼性格軟弱容易動搖，這才有了他後面的官拜一品。
對於自己被他人當做棋子來操縱玩弄，楚休紅並非沒有牴觸，他也曾消極反抗過，但在大時代的推動下，他也只能亦步亦趨隨波逐流，直至迎來他悲劇性的命運謝幕。
那麼，楚休紅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簡單點說，楚休紅是一個善良仁厚、極富個人原則但同時又優柔寡斷兼略微自私的人。
這番描述是不是很矛盾？其實一點也不！
楚休紅一開始反對殺人充飢，為此不惜公然頂撞武侯，但當輪到自己帳中的女俘蘇紋月被充作軍糧時，他卻故意醉酒逃避，對比為此而抗命身死的祈烈高下立判。
蛇人攻破高鷲城，帝國軍的一眾將士選擇高唱著《國之殤》慨然殉難，楚休紅的選擇卻是趁亂同軍中好友和幾個紅顏展開大逃亡。
非但如此，楚休紅多次隱晦表示他個人反感兼痛恨帝國高層的腐敗，崇尚平等，但與此同時他又非常在乎自己的爵位和個人前程。
這之外，楚休紅還是一個處事略顯矯情且自戀的人，小說中不止一處出現楚休紅“我不禁有些得意”的描寫。
楚休紅對待男女感情的態度同樣頗值得爭議。
他一直對名為楓的神秘美女念念不忘，哪怕後者被上供給皇室、成了太子妃也未曾放棄對她的思念。但其實呢，楚休紅和楓的真正交往僅限於幾句對話而已，於是問題來了：楚休紅對楓的迷戀有多少是發自真心，又有多少是發自對美色的垂涎？
然而，楚休紅又是英勇耿直的。
為了奪回好友的首級，楚休紅孤身獨闖蛇人大營。
為了識破海老的陰謀，已經身居高位的楚休紅不惜親自犯險去刺探情報。
他還會為了避免乞丐母子因為徵兵而骨肉分離，慷慨捐出自己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薪資。
在同蛇人交鋒時，楚休紅也曾多次萌生“蛇人和人類也可以共存”的想法。且說楚休紅之所以會有這一念頭，絕非聖母心作祟，而是因為他發現蛇人也是有智慧的生靈，並且蛇人點燃戰火的絕大部分原因是鼠人天法師在幕後逼迫。
……
沒錯，人性本質就是混沌。
這般複雜難辨的楚休紅，或許不討喜，但貴在足夠真實，勝在有血有肉。
【4】
楚休紅的佩刀很特別，名為百辟刀，刀身上刻有“唯刀百辟，唯心不易”，由武侯在楚休紅率先攻破高鷲城後作為獎勵贈予給後者。
可以說，這把刀連同其上的銘文充分概括了楚休紅的戎馬大半生。
武侯當初賜刀給楚休紅，主要是藉此訓誡楚休紅不要再有“婦人之仁”，不過楚休紅卻從這把刀的來歷（該刀由大帝開國十二名將之一的李思進所鑄）解讀出第二重寓意——堅定守護自己所在意的人與物之信念，任前方刀山血海！
然而要做到“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哪有那麼簡單容易！
書中楚休紅多次表達過自己的理想——並不是權傾天下威震千古，而是等戰爭結束後，自己卸甲還鄉，組成一個溫馨小家庭，就此當一個教書先生度過餘生。
沒錯，他對戰爭是厭棄的，他憎惡塗炭生靈的血腥殺戮，憎惡爾虞我詐的權謀詭計。
奈何隨著楚休紅一步步踏入爭鬥的漩渦，他越來越身不由己。
於是我們見證了楚休紅從厭惡權謀變成學會操控人心，從不主動濫殺變成為了照顧大局而心狠手辣。
所以，當外傳《血與沙》裡楚休紅的百辟刀被勁敵葉飛鵠擊碎後，我們並不特別感到意外，因為我們早就知道，其實這把刀已是裂痕累累。
為何楚休紅會漸漸變得令讀者感到陌生？
這還要從楚休紅的軍人身份說起。
戰爭是無情的，戰爭是殘酷的，每打一場勝仗或是敗仗，都意味著有好友從他身邊永遠地離開，身為讀者的我們也一次次親歷他的痛苦與無奈。
另一方面，楚休紅討厭權謀討厭被利用，偏偏其的每一次加官進爵都意味著自己陷入他人佈置好的棋盤又多一分。
他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和爾虞我詐，為避免傷的更深，才不得不強迫自己學會同現實妥協。
楚休紅無疑是幸運的，從區區一個百夫長成長為帝國大帥，書中有幾人能同他比肩？
但楚休紅也是不幸的，因為命運贈與給他的，根本不是其真心想要的。
這樣的楚休紅，當真讓人心疼！
【5】
在《天行健》的前半部，蛇人似乎就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然而隨著劇情逐步展開，我們驚訝的發現，原來蛇人並非本性好戰，甚至不乏木昆這樣嚮往人類文明的主和派蛇人。
蛇人被滅族後，和平就降臨了嗎？並沒有，在野心家的有意推動下，帝國同共和軍再燃戰火。
這一回，全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南武公子靠著多年經營的輿論宣傳優勢，一舉摘得最終的勝利果實。
那麼同期身為帝國最高軍事統領的楚休紅又在幹什麼呢？
他屢戰屢勝，卻發現帝國的根基已是搖搖欲墜，昔日同袍更是紛紛出於各自的利益考慮而公然向共和軍投誠。
更重要的是，連年征戰下來，楚休紅確實累了倦了，更不忍看到天下黎民百姓繼續飽受戰火摧殘。
於是他只能指望同自己惺惺相惜的共和軍大將丁亨利的人品，賭一把南武公子會對自己及麾下的地軍團網開一面，這樣至少自己還能在餘下的人生裡完成當教書先生的夙願。
可惜，他終歸是賭錯了，結果就搭上他的命與畢生功業。
是的，楚休紅並不信任南武公子，準確的說，經歷文候叛變後，他就再也沒法輕信任何政客。
我也嘆了口氣，道：“生為亂世人，原本就沒有自己的選擇了。此番戰爭，不管誰勝誰敗，將來天下太平，定要多建學校，以開啟民智為第一要務。只有哪一天，民心不再成為政客的武器，戰爭才會不存在。”
“這世界就像個戲臺，臺上的自然只是些王侯將相，那些黎民百姓就只能充當看客。不管是說什麼解民倒懸，還是說什麼為民造福，說到底，無非是為了站在臺中央的野心作怪而已。”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話不知聽過多少遍，在這些權謀家手下，民心也只是一件可以隨意玩弄的東西。”
“包括大帝。有哪個人，成功後會功成身退，真正履行他‘拯救國家，解民倒懸’的夙願的？有史記載，至今兩千年，已歷十幾皇朝，每一朝的末世，總會天下大亂，於是有人站出來，說是為了拯救蒼生黎民，不得不以暴制暴。可是過後，僅僅是換了一個國號而已，百姓仍然要經歷一次輪迴。”
然而，楚休紅這番近乎天真的價值觀最終也招致了他的悲劇性命運。
【6】
不知有多少讀者如同小生我一樣，因為楚休紅的死而憤懣惆悵，甚至想給燕叔寄刀片。
原因很簡單：楚休紅的死實在太過於窩囊。
他被押上刑場斷頭臺，在其曾矢志要守護的平民百姓的鄙夷唾棄下，當著自己對面卻不相識的私生子，當著情人白薇和自己暗戀一生的楓，被獻祭給轟然倒塌的舊王朝。
有人說，楚休紅如果選擇帶著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地軍團繼續抗爭，至少還可以同新朝打上幾個來回，再不濟也不過是血染沙場，終歸好過屈死在斷頭臺上。
但如果楚休紅真這麼做了，他就真的再也不是我們所熟悉的楚休紅了。
如前所述，楚休紅是一個極富原則的人，帝國對他有栽培之恩，自己的好友也多屬於帝國陣營，所以他至死仍站在帝國這一邊。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新朝已經牢牢掌控了民意，雖然它不過是帝國的偽善再版，但就此繼續同新朝廝鬥下去，除了徒增殺孽，意義何在？
別忘了，通過主角楚休紅的視角，讀者已經在《天行健》裡見證了戰火中太多的殺戮與罪孽，更見證了人性在亂世裡的醜惡與卑劣。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這個由鮮血鑄就又經鮮血多次驗證的道理，楚休紅絕非不懂。
【7】
《易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小說《天行健》的書名正是出自於此。
沒錯，天道無常，試問誰能逃脫命運的無情捉弄？
文候之子甄以寧文武雙全，更兼心細如髮寬厚仁慈，可能是書中唯一接近完美的角色，奈何莫名其妙就死在戰爭中，併成了文候叛國的最終導火索。
郡主是少數做到理解楚休紅內心的人，天資聰穎，卻在一場暗殺中香消玉殞。更諷刺的是，她至死也未能獲得楚休紅的愛。
真實身份為蒼月公遺子兼共和軍臥底的吳萬齡為了擒拿楚休紅、協助共和軍覆滅帝國而機關算盡，還滿心以為自己會就此成為世人傳頌的新朝大功臣，結果卻只能選擇悽然自絕於在其最為信任的義兄南武公子所派來的殺手前。
……
但要說全書最慘的人還是楚休紅。
楚休紅一直想遠離戰爭，卻偏偏當上了動輒左右千萬人生死的大軍元帥。
至於他此生註定不能在一起的夢中女神楓，僅僅在臨死前同自己說了寥寥數語。
很難受很讓人壓抑對不對？
小生一直以為：燕叔同《冰與火之歌》系列小說的作者喬治·馬丁堪稱是一對隔著重洋而失散多年的兄弟，因為他倆都是不折不扣的“殺人狂魔”啊啊啊啊啊啊！
【8】
在2008年，《天行健·創世紀》榮獲第20屆“銀河獎”之最佳奇幻長篇獎。
燕叔原計劃創作“天地人”三部曲，而《天行健》僅僅是三部曲中代表“天”的第一部。沒多久，以《星海》為前奏，燕叔正式推出了《天行健》的續集、象徵“地”的《地火明夷》，並憑藉此書榮獲2011年第23屆銀河獎之最佳奇幻長篇獎。
《地火明夷》主要講述了楚休紅的私生子鄭司楚同假借前朝名將陸經漁之名義而強勢崛起的共和軍小兵陸明夷之間的命運交鋒。奈何在《地火明夷》問世的同期，實體小說已經是全面沒落，故本書的推出幾乎沒引發啥波瀾。
那麼三部曲的最終作《人之道》呢？目前燕叔正在全力筆耕中，並且這回燕叔採用了第一人稱視角同第三人稱POV視角相結合的特色寫作方式，希望這回燕叔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驚喜吧！
（本文配圖均源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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