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山打仗信占卜,拔槍定決心:射落斑鳩,那上甘嶺就是我的!

上甘嶺戰役中,九十三團二營是在1952年11月14日夜裡進入537.7高地北山坑道的。這天早些時候,14日下午,在三兵團駐地西霞洞,王近山代司令員陷入了一種極度矛盾的心理狀態中。

在指揮部作戰室,王近山面對攤在桌上的作戰地圖久久凝神,猶如釘在地上一般。

537.7高地北山反擊難度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五十二團是11日夜發起反擊作戰的,然而到14日,該團兵力已告罄,不得已將九十三團的兩個營拉上了去。僅僅3天就打掉一個主力團——這仗對於身經百戰的王近山來說,也實在是過於殘酷了。

幾天前,王近山還接到過李德生坐鎮的十二軍前指發來的一個電報,那個電報的內容讓王近山難過得整整一天粒米未進。電報全文為:"537.7高地北山七號陣地坑道我守備部隊未得到糧彈接濟,其中15名傷員被餓死,10個好人亦被餓死3個,僅剩下7人,因凍餓交加,不堪堅持,於今(8)日3時突圍。剛出洞口被敵發覺,遭敵火力封鎖,現除兩個步行機員外,餘均返回我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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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是行伍出身,打仗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但是,像這種戰鬥情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試想,守衛在坑道里,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無糧無水無彈藥,日日夜夜煎熬,以至近20人被活活餓死……這是打得什麼仗?既然人都餓死在坑道里,那麼硬堅持在那裡還有什麼實際意義呢?看起來,有些陣地是可以不去人防守的,只以火力控制即可。用人力硬守,代價太大。比如餓死人的七號陣地坑道,從作戰圖上看,這個陣地完全伸在敵人的鼻子底下,你硬要在那裡鍥個釘子,怎麼鍥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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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王近山由七號陣地而聯想到整個537.7高地北山。這個陣地完全不同於597.9高地,597.9高地易守難攻,而537.7高地北山處於敵人537.7高地主峰的火力控制下,又受制於597.9高地和注字洞南山敵陣地的火力側擊,防守極為困難。何況敵人已佔領表面陣地20多天,防禦工事經長時間修築加固,已構成完整的防禦體系。因此,九十二團一個團只打了3天就不得不換上九十三團了。

問題是,九十三團又能打幾天?之後,一〇六團又能打幾天?自己還有多少團可供給這種毀滅般的消耗?

王近山躊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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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好的結果是像九十一團守597.9高地那樣,一個團拿上去5天,還有好幾個連隊沒用上去,敵人就撐不住了,停止了進攻。可是,豐富的作戰經驗告訴王近山:某個地域的放棄,也許意味著其它地域的更加頑強的爭奪。顯而易見,敵人是想放棄597.9高地而集中力量死守537.7高地北山了。

從審訊俘虜的情況看,王近山得知,原守衛597.9高地以美七師已因傷亡過重而撤離,將防守任務移交給偽二師了。對於偽二師來說,放棄597.9高地並不傷面子,因為這個陣地本來是由美軍防守的。美軍守不住,南朝鮮軍就一定要守住嗎?可是,537.7高地北山就不同了,這是從一開始就由偽二師攻佔並防守的陣地,豈能輕易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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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王近山似乎看到一種解決這場曠日持久之戰的妥協方案:敵放棄597.9高地,我放棄537.7高地北山。雙方就此暫停。王近山感到,似乎敵人是肯定願意接受這個前景的。不過,537.7高地北山原屬我三兵團防區,如果棄守,各方面能否允許?而打下去、熬下去,又能否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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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掰著指頭,計算了一下敵方的兵力:美七師從597.9高地撒下後,並未休整就接替了偽九師的防務,偽九師則被調往597.9高地增援。而偽二師隨打隨補,有的新兵甚至還不知道其連隊的番號即被俘虜,可見該師老兵已基本打光。如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將偽九師打垮在五聖山前沿,那麼敵人就很難再調上增援的機動部隊了……

看來,這個仗就是比誰能熬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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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點多鐘。王近山的座車司機朱鐵民被叫到指揮部。警衛員對朱鐵民說:"司令員叫你去……"

朱鐵民回憶說,"那天,我以為是要出車上志司開會,結果不是,是首長叫我陪他出去溜達溜達……"

那天下午,天氣很好。王近山和朱鐵民走進山坡的雜木林間。"樹枝上還掛著些未落盡的蔓葉,挺好看的。"王近山低頭無語,思索著什麼。"忽然,我看見首長停下步子,望著樹林前邊,說:'老朱,你看……'我一看,前面一棵毛慄樹上,飛落下一隻灰灰的斑鳩。這時,我看見首長已從腰裡拔出了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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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鐵民當時連大氣也不敢出,死死盯著那隻斑鳩,只等著槍響……可是,槍卻好一陣沒響。朱鐵民看見王近山手裡握著槍,瞄著瞄著,不扣板機,卻偏過頭來問:"老朱,你說我能不能打中它?"朱鐵民笑了笑,沒說什麼,心想,自己說打不中多不好,可要說能打中,萬一沒打中,多掃興啊!

這時,王近山自言自語道:"我的槍一響,斑鳩落地,那上甘嶺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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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朱鐵民"非常擔心",他害怕萬一槍響了,斑鳩卻飛跑了,那……朱鐵民知道,王近山打仗特別相信預感,而且往往應驗不爽。比如有時的戰馬發出一種嘶吼聲,他就讓部隊停止前進,調整攻擊部署;有時發現哪個指揮員神色異常,就預感到要出事,結果那個指揮員不是犧牲就是負重傷。

讓朱鐵民欣慰的是,"那天,槍響後,我高興得叫了起來,首長也像個大孩子似的樂了——樹上那隻斑鳩撲塔一聲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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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晚上,王近山"為增強五聖山前沿作戰後續力量",命令一〇六團二、三營及團直、團後一部以71輛卡車運送預定作戰地區。一〇〇團抓緊準備,"如有任務,即以汽車運送"。

15日,王近山又指示十二軍前指,"嚴密組織炮火,適時支援部隊,大量殲滅敵有生力量。597.9高地十一號陣地之高射機槍應以火力支援537.7北山戰鬥,以有效火力保障其側翼。要很好地組織通信聯絡,應派強的幹部組織這一工作。另派得力幹部至537.7高地北山掌握部隊。"……

——其實,打仗往往打得就是指揮員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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