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初，會稽山頂，函穀道人，勝天半子。年過耄耋的於林終於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老去的身體再也無法承載年輕的心，只留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遺憾。被世人尊為仙靈的他，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一切，卻不想是逆天而行。
世人心中的天，終究抵不過自己心中的天，他縱身一躍，陷入雲圖，頃刻消散，人間大地，灑下甘露。
宮闈春深，不沾人氣，縱橫馳騁，歸於虛妄。歸國上位者，再也無法忍受臣民對自己的指責，千古一帝，文治武功，卻淪為鄉間笑料，凡吃井之處，老嫗之間，肆無忌憚的指摘這這位曾經的皇帝。
望著空蕩的宮城，他留下一道罪己詔，屈辱的抽出了那張皇位底下的劍，一切歸於虛無。
輕解衣袖，恃美揚威，朱顏辭花，一抔黃土。再華麗的衣裳，也緩解不了吟雪對美近乎瘋狂的嗜求，她半依在雕欄旁，身著舉世無雙的雪羽流仙裙，端詳著自己在鏡子裡的模樣。膽戰心驚的畫師一筆一劃的修飾著他臉上的芳華，努力畫出自己想象中最美好的女子。
畫作既成，卻無半點吟雪的影子，他心下一驚，回頭看了看已出了半鞘的劍，心中的寒意就著劍氣凝成了一潭死水。這是為吟雪畫像的第七十三位畫師，先前的七十二位再也無法揮墨了。
參禪禮佛，點燈捉影，月華似練，難找人心。人說是佛前慈悲，佛外殺生。許多人禮佛，求得並非是來世榮華，今生富貴，而是夜裡睡得安穩，餘生活的暢快。歸國一處偏僻的佛廟，僧人依舊潛心的敲著木魚，安穩的數著佛珠。
歸國戰敗，皇帝自裁，一切的一切似乎再次喚起了這位僧侶的回憶。他不過三十多歲，臉上卻看不見半分氣性，唯留下眉宇之間，十分虔誠。
他走出佛祖的視線，遠遠的跪在佛前，以一名香客的禮儀眺望著，烏雲密佈，怕又是一場滋潤萬物的春雨了，想到這裡，他由衷的覺得心安，慢慢的閉上了眼。地上忽而已經鮮紅，塗滿了流淌的血，僧人胸口，直直的插著一把匕首。他終究還是以最世俗的方式離開了人間，未曾褻瀆他心中無上的佛。
白駒過隙，白雲蒼狗，山河依舊，換了人間。蕭元仲看著面前的畫，想著父親臨終前交付給自己的兩卷經書，他此時已年過弱冠，不過卻依然沒有資格一睹那兩卷經書裡的內容。父親蕭啟樟臨終的告誡，他一直遵守著，壓制著內心中的好奇。
畫中是蕭啟樟的自畫像，卻一點不像自己腦中父親的樣子。蕭元仲苦苦思索，不知此意為何。難道一定要等到自己二十五歲那年，才能知曉這一切最原本的模樣。
自己是歸國罪人之子，卻也是歸國最尊貴的人，眼見著民間朝野對自己父親的議論，他曾經數次想要禁絕類似言論的蔓延，又不得不聽從父親的傳位聖旨。那聖旨真真切切的寫著，任天下議論，不得以此定罪於任何人，否則自己泉下不安。
收起畫像，蕭元仲拋卻了為人子的憤懣，扮演著世人心中的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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