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南方車站的聚會》和《白日焰火》骨子裡是同一部電影,只不過換了不同的角度去講。

(內有劇透,慎點!)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南方車站的聚會》電影海報

先來看2014年獲得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最佳影片獎的《白日焰火》:

五年前,吳志貞(桂綸鎂飾)的丈夫梁志軍(王學兵飾)被警方認定死於一樁離奇碎屍案,當時是警察張自力(廖凡飾)擊斃了持槍拒捕的兇手。但是五年後,圍繞著吳志貞,又發生了類似的連環案件,死者都曾與吳志貞相戀。張自力通過接近吳志貞,發現了五年前的真相,梁志軍原來是假死,他一直都活在吳志貞身邊,數十年如一日隱姓埋名,過著沒有身份的日子,暗地裡保護著吳志貞,把一切不懷好意的男人消滅於無形。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白日焰火》:張自力、梁志軍和吳志貞

《白日焰火》作為一部少見的國產黑色電影,黑得很徹底。影片的三個主角:

廖凡飾演的警察張自力看起來是主持公道、抓到真兇的警察,但他之所以破案,靠的不是自己明察秋毫的業務能力,而是利用了吳志貞對他的感情,他憑著吳志貞給的線索,不僅槍斃了吳志貞的丈夫梁志軍,還出賣了吳志貞,使得她鋃鐺入獄。

桂綸鎂飾演的吳志貞一邊在男人們的覬覦裡覺得不安,一邊在丈夫深沉的愛裡倍受壓力,她明知張自力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的,但她的態度卻欲拒還迎,將張自力當作是能帶著自己脫離苦海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最終選擇投向張自力的懷抱,背叛了她的丈夫。

王學兵飾演的兇手梁志軍是吳志貞的丈夫,也是唯一深愛吳志貞的男人,他為吳志貞一人擔起四條命案,卻沒辦法光明正大與吳志貞在一起,最後還被擊斃在巷口。唯一沒有背叛過任何人,隱忍、痴情的他,結局卻最為慘烈。

《白日焰火》可以說是鯊君近幾年看到的最好的犯罪題材電影。(沒有之一)

它有“黑色電影”氛圍裡陰鬱、壓抑的感官營造;

它立足在主流價值觀之上,為“愛與背叛”這個主題帶入深切的思考;

它撇開警察、兇手的社會身份不談,把警察的“虛偽自私”,兇手的“自我奉獻”展現得淋漓盡致。

能拿到64屆柏林電影節“金熊獎”和“最佳男演員獎”實至名歸。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廖凡、刁亦男捧得柏林電影節金熊、銀熊

再來看正熱映的《南方車站的聚會》:

重案隊長劉隊(廖凡飾)重金懸賞襲警兇犯周澤農(胡歌飾)。曾經的好友華華(奇道飾)、五年未見的妻子楊淑俊(萬茜飾)、陪泳女劉愛愛(桂綸鎂飾) ......各色人等各懷心事地捲入這場罪與罰的追逐,到底誰是為了賞金,誰是為了情誼,周澤農陷入一片迷茫。

《南方車站的聚會》比《白日焰火》則溫情太多。

這一次,梁志軍化身周澤農當了主角,故事也是從他的視角展開,這個人物雖然依舊被兄弟、老婆害慘,但卻沒有白白死去。因為遇見陪泳女劉愛愛,他所計劃的讓自己被舉報,老婆孩子拿贖金的計劃得以實現。桂綸鎂飾演的劉愛愛就像電影裡唱的那條美麗的梭羅河,她給周澤農帶去希望,也拯救了他的家庭。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周澤農與劉愛愛

《南方車站的聚會》有著《白日焰火》同樣的精神內核——背叛與情義。

《白日焰火》是連環殺人,廖凡破案,廖凡接近案件相關人員桂綸鎂,色誘桂綸鎂,利用桂綸鎂,抓住梁志軍,揭發桂綸鎂,槍斃梁志軍。

《南方車站的聚會》是偷車襲警,胡歌犯案,胡歌借桂綸鎂聯繫老婆,和桂綸鎂發生曖昧關係,在桂綸鎂協助下拿到賞金,桂綸鎂把賞金交到胡歌老婆手裡。

以上是兩部影片相似的地方。

但是,它們之間的區別也是一目瞭然。

一、多了桂綸鎂這條線

要知道《白日焰火》裡的三人行,吳志貞、張自力、梁志軍就是《南方車站的聚會》裡的楊淑俊、劉隊、周澤農。前部影片的三人關係裡充滿著背叛,後部影片的三人關係裡則充滿了欺騙(劉隊為楊淑俊對丈夫死心,舉報丈夫,欺騙楊淑俊說周澤農不顧家,外面有女人;楊淑俊害怕警方威脅,揹著周澤農的兄弟們給警方通風報信,導致自己親弟弟在槍戰中被打死;只有周澤農和梁志軍一樣,沒欺騙過任何人,卻身中數槍,慘死江邊。)

但桂綸鎂的出現把整部黑色電影的色調給調明亮了。她雖然只是個陪泳女,見著警察也害怕,但居然在周澤農的指示下,最終成功拿到了舉報周澤農的賞金,還相當遵守信用地,把錢帶給了楊淑俊。有了這條線的加入,《南方車站的聚會》就比《白日焰火》溫情太多了。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劉愛愛說服楊淑俊去見周澤農最後一面

二、敘事視角改變

不難發現,《南方車站的聚會》除了沒《白日焰火》那樣徹底地黑暗,它的懸疑的氛圍也大不如《白日焰火》。其中很大的原因是敘事主體由破案的警察換成了犯案的兇手。鯊君覺得采用兇犯視角來講一個犯罪影片,刁亦男導演的膽量是大的,因為觀眾既然已經知道兇手是誰,為什麼犯案,幾乎就同時失去了追蹤劇情的好奇心。

但還好,刁亦男導演從其他方面彌補了這一塊的觀影缺失。

首先,在動作場景上,表現力相當暴力和血腥,叉車砍頭、雨傘穿身,絕對給足了視覺刺激。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穿身而過的雨傘和“吃人頭”的叉車

然後,在鏡頭表現上,比如把警察安排在二樓,黑幫安排在三樓。劇中人物並不自知彼此間的聯繫,但上帝視角的觀眾卻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構圖具有獨特美感,很讓人著迷。看到這個片段讓鯊君恍惚間回到十年前看杜琪峰《槍火》時的感覺,那場最讓《槍火》名垂影史,也最能彰顯杜氏風格的槍戰戲就是這樣的,精心佈置的演員站位為電影創造了一股獨特的不自知的陰冷氛圍 。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警匪筒子樓較量的劇照找不到,暫且用這兩張代表導演通過構圖暗示人物關係的喜好。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杜琪峰《槍火》演員經典站位

其次,桂綸鎂的幾場躲避跟蹤的戲碼也讓人印象深刻,厚重塑料布後的虛虛實實的人影,為電影神秘感增添了不少顏色。

還有就是,前腳眾人還穿著會發光的運動鞋跳廣場舞,後腳廣場舞人群就分割成警察與匪幫,開始槍戰;前腳還是各種動物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閃閃發亮,後腳躲在動物園裡身穿豹紋T恤的罪犯被警察射殺......,這些片段為電影又帶上了幾份魔幻現實的味道。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南方車站的聚會》裡的魔幻現實畫面

刁亦男導演為胡歌的加盟可以說是做足了準備,在這點上也體現出他是個對自己的鏡頭語言是很有自信的,即使在不那麼得利的文學角度上,他也可以把電影拍得很好看。

反正對於苦等了5年刁亦男第二部作品的鯊君來講,《南方車站的聚會》可以給到9分。

南方車站的聚會:另一個版本的白日焰火

警方例會VS土匪大會

自從上次《白日焰火》獲獎,國內就掀起過一次“黑色電影”風潮,但可惜的是,無論口碑爆表的《烈日灼心》、《踏雪尋梅》,還是默默無聞的《雪暴》、《暴雨將至》,鯊君覺得這中間沒有一部電影能到達《白日焰火》的高度,全都是徒有其表地模仿了“黑色電影”的色調、血腥、兇殺,拿著真實兇案裡的獵奇性做噱頭,影片實質是千篇一律的空洞無聊和故弄玄虛。

鯊君覺得這些謊稱“黑色電影”的普通電影應該向刁亦男學習的是,不要僅把黑色當做手段。要認真做黑色電影,就請給它一個黑色、不虛假的內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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