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秦腔,又稱“亂彈”,源於甘肅,流行於我國西北地區陝、甘、寧、青、新等地。

這裡的人又把演奏秦腔戲稱為“高臺勸化”,男女老少不但從古戲中得到娛樂,同時也受到忠、孝、仁、義、勇等傳統文化的薰陶教育。

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可以說,西北人自幼即受到秦腔浸染,就連山裡的放羊娃也能吼幾句:“焦贊傳孟良稟,大娘來到,”聽到的人會隔崖立刻發出回聲響應。

清末甘軍統帥董福祥(1840—1908年)幼時生活在固原王朝山牧羊,就是在秦腔的吼聲中長大的:像《殺廟》《轅門斬子》《斬單童》等摺子戲,更為其痴迷終身。

董福祥深知自己讀書少,故在其四十載戎馬生涯中,廣為羅致讀書人為他講三國、水滸、張騫、班超及歷史人物故事,特別是隋唐英雄傳中瓦崗好漢的忠義行為,對董影響最深,而沒有這種氣概,就很難統帥千軍萬馬。

董同鄉搭當張俊多謀善斷,四大智囊安維竣、白遇道、王世相、王學伊皆晚清才俊,終身追隨不離不棄。

大西北獨特的地理環境孕育了秦腔。

在這裡,居住分散的人們被縱橫交錯的黃土山峰溝谷梁峁坡臺分割包圍,只有靠大聲呼喊放喉高歌,才能傳達聲音抒發情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裡的個性。

董福祥活命做官,緣於秦腔。

清同治初(1862),朝政腐敗,一時烽火遍甘涼。固原州人董福祥聚眾十餘萬,起事反清,被湘軍大將劉松山圍困於鎮靖堡(靖邊)擒獲。

五花大綁押至左宗棠中軍帳,尚昂首挺胸,其勢凜凜然不可犯。

幕僚或曰殺之,或曰活之,莫衷一是。實則,左知董桀驁不馴,殺意已決。

刀斧手裸其衣衫,散其髮辮,董虯髯倒豎,目怒裂眥,精氣不敗,睥晲清軍萬千將士如草芥。臨刑,高吼秦腔《斬單童》從容赴死:“呼喝一聲綁賬外,不由得豪傑淚下來。雄信本是奇男子,昂頭闊步向前邁。某單人獨馬把唐營踩,直殺得兒郎痛悲哀。劍棄荒郊血成海,屍骨堆山無處埋。小唐童被某把膽嚇壞,馬踏五營誰敢來?敬德擒某某不怪,某可惱瓦崗眾英才。想當年一個個曾結拜,誓死不到唐營來。到今日委曲求全頭冠戴,俯首稱臣該不該?高官厚祿某不愛,情願一死赴陰臺。刀斧手押爺法場外,等一等小唐兒祭奠我來!”

董福祥“身體壯大,發聲如雷,”直唱得脖子上青筋畢露,如痴如醉,老腔高亢嘹亮,像一根伸到了雲端的竹竿,曲終收聲,氣定神閒。

操刀手面有懼色,莫敢仰視。

左宗棠亦為之震,急離座降階,親為鬆綁。

賜酒言:“特為將軍壓驚耳。”遂為其用,所部整編為“董字三營”,隨湘軍出塞西征,收復新疆後,獨立成軍,即近代史上顯赫一時的甘軍。

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光緒元年(1875),大軍出關,首戰天山,董部陣前齊吼秦腔,聲若雷動電閃,勢同天塌地陷,福祥率卒先登,敵人聞聲披靡,由是董軍名震西域。

相傳董福祥本人喜扮花臉銅錘,其結義兄弟甘軍名將張俊擅長板胡,李雙良偏愛擊鼓鑔鈸。

甘軍在陝甘地區招募兵勇時,專挑選身材高大、會唱秦腔花兒者,組成軍中鼓樂班子自娛自樂,鼓舞士氣。

秦腔傳入新疆,也與甘軍西征戍邊有關。

甘軍解體後,清末民初西安、蘭州秦腔行當有不少人曾在甘軍服過役,成名成角者不在少數。

與董福祥征戰數十載的白彥虎陝西軍亦自有秦腔戲班,被打出天山後,將秦腔遠播中亞。

光緒二十一年(1895),董福祥以欽差大臣、甘肅提督督師平定河湟,加太子少保銜,陝甘總督陶模在蘭州臥龍閣為董慶功,董點秦腔著名花臉十娃子(陳德勝、東盛班創始人)主演《馬踏五營》,看後大加讚賞,賞制錢五十串。

董乃懂戲之人,也證明十娃子表演藝術確實精湛。

董福祥與陶模分掌甘省軍政,陶令心腹拜謁董,以清廷給董官爵低為由,鼓動董福祥上訴或百姓聯名上書請求。

福祥笑而言道:“凡吾所以來非有所希冀,保衛桑梓而已!吾比文襄(左宗棠)不及萬分一,但求無過,私願足矣。況吾一武夫耳,但得領宮銜已足,為宗族交遊光寵,又何敢節外生枝。”

來人走後,幕僚問:“今日對答,公何謙遜乃爾?”

福祥又笑而言道:“五柳先生之待吾貌合神離,諸君寧不知也!自來爭家產者必同父之子,爭權利者必同省之官。官場相疑傾軋,愈出愈奇,伏肘腋之間為心腹之大患,水乳之契而藏鉤距之深謀,言稍不慎,飛章告變,莫謂功之首,且為罪之魁矣。望諸君勤攻吾短,功名得失聽其自然。”

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董福祥讀書不多,常以“吾是武夫,無所知識”自許,但明察秋毫,沒有上當,其見解看似平易,實則高深,一方面是他數十年官場經驗總結,另一方面得益於秦腔皮影歷史劇的感悟積累,才使他粗中有細,諳熟為官之道,而老謀深算。

時值甲午戰爭爆發,甘軍東調入衛京師,其中收編了河州馬福祿部回族將士。

應該說,在戰亂兵燹中,真正受苦的是那些當兵吃糧的兵士,他們的酸甜苦辣,無處抒發,只能靠吼秦腔唱花兒。

花兒曲調源自秦腔,是甘、寧、青一帶少數民族的情歌,這些朔方隴上健兒,長期征戰在外,日積月累的鄉情、親情、愛情不能發洩,鄉音曲調是唯一的寄託。

甘軍入京,離鄉土更遠,思鄉之情更濃,晚上仍吼秦腔唱花兒,影響了駐地人休息,反起而圍觀。

一時間,“京城處處盡甘音,”但隨著具體情景的變化,唱詞內容也有變化。

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後,在甘軍中就曾流傳出這樣一首秦調花兒:“外國的洋人北京裡站,光緒爺攆的者西安。阿哥們打仗者身不閒,尕妹妹丟下的路遠。”

時人《庚子詩鑑》有“天壇高唱甘州曲,怒石如潮逐馬來”句,寫的就是攻打使館不久,外國公使館遣數人外出探援兵,經天壇,所駐甘軍正在營外納涼,見洋人至,群起攻之,高歌猛進,洋人策馬疾馳,甘軍自後投石追擊,自是使館中人相戒,不敢遠出。

在甘軍開往使館區途中,更是群情激奮,大隊之兵,頭戴黑巾,高擎主將之旗幟,伴隨著號聲,或高或低,或如橫笛之悠揚,或如怒牛鳴吼,有詩云“隴軍禁旅列成行,金甲銀鞍盡急裝。”

另有時人《西巡迴鑾始末》載:兩宮西巡後,駐陛西安,皇儲大阿哥溥雋不喜讀書,每日與太監數人至戲園觀劇。一日名伶演出,因爭坐位,與甘軍哄於城隍廟之慶喜園,太監及觀眾多人受傷。

事後不敢與甘軍一圖報復,遂遷怒於戲園,囑某中臣將各園一律封禁,後眾園主求情於李連英,才又啟封開演。

董福祥曾將老家環縣的秦腔皮影戲班帶到宮中為慈禧和光緒獻藝,龍顏大悅。

關於這一時期,多處史料記載:庚子,董福祥痛擊八國聯軍,夷卒鹹知擅歌劇之董將軍乃奇人,爭避其鋒。

及京城陷落,敵酋索董首級,光緒帝傳旨於洋人:“董區區戲子,寄其首於項上可也。”逆夷弗許,西后終削董職。

歸籍,不事農商,專意收名角,自養戲班,以秦腔自娛,終老未易其好。

董福祥是清末寧夏著名將軍,他喜歡秦腔,還喜歡那皮影戲

董府

董福祥於1902年在金積堡建宮保府,規模宏大,呈“三宮六院”佈局,專建戲樓,常有地方官紳延請西北名角為董演戲,投其所好以求保薦,董亦在節日於董府大演秦腔戲,與民同樂。

更離奇的是,1968年“文革”中,董福祥在固原的墓被毀,其一品朝服竟被剝去做了縣秦腔劇團的戲服,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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