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香蘭的《一夜風流》開始,是否便註定了“不文教父”黃霑的一世風流?
有人為林燕妮喟然嘆息,卿卿佳人,一見黃霑,誤了終身;有人反詰說,黃霑才是被誤了終生;更有人替原配華娃不值,說黃霑是世上最壞的男人。
情之一字,燻神染骨,誤盡了蒼生,卻究竟是誰誤了誰呢?
也許是前世的擦肩,也許是五百年的佛前,也許是兩千年的石橋,歷過風吹雨打,註定彼此相欠。
正如霑叔詞中的嘆息:“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 不世出的大才子
素有“香港四大才子(金庸、黃霑、倪匡、蔡瀾)”之稱的音樂鬼才黃霑,被後人尊呼為霑叔。
如果非要為他的一生作一註解,那便是:“笑莫笑,悲莫悲,人生就是大鬧一場,悄然離去。”
1941年3月16日出生在廣州的黃霑,原名黃湛森,後來隨父母移居香港,就讀於喇沙書院(注:香港著名的天主教男子中學,創立於1932年)。
1960年,熱愛古典文學和音樂的黃霑考入了香港大學中文系,文學與音樂才能初顯。
大學時代,他就為李香蘭的最後一部國語片《一夜風流》做過配音,之後又報名參加了業餘歌手比賽,也是在這時,黃湛森更名為黃霑。
3年後,黃霑利落地交上畢業論文《姜白石詞研究》,跨出了港大的校門。
此時,距他交上港大上下無人敢審的那篇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還有40年的光陰。
這40年中,他憑藉自己的才情,膽魄,風流,本真,逐漸活成了豪縱灑脫的“黃老邪”,活成了香港流行文化的時代標籤。
畢業後的黃霑,只在培聖中學教了兩年書,就像風一樣旋去了電視臺和廣告界,並與歌星華娃相識相戀。
橫空出世的才子黃霑,自此縱橫於香港影視界音樂江湖,在當時,能夠與他比肩的,唯顧嘉輝、胡偉立耳。
- 淚眼千千薄倖郎
1967年,黃霑跟華娃成婚,婚後接連生育了兩個兒子,本是歲月靜好,時光安暖的幸福日子。
黃霑卻在1975年的時候,遇見了風華絕代的才女林燕妮。
若問林燕妮是誰,她是當時香江最耀眼的女作家,李忠琛的前妻,李小龍的嫂子,連金庸都讚不絕口,稱她是:“現代最好的散文女作家”。
初見時,林燕妮十分鄙夷這個滿嘴“髒話”的男人,當時他們一起為《幸福家庭》寫廣告稿,她基本上看都不願看黃霑一眼。
對佳人一見傾心的黃霑,卻深深地愛上了高傲的林燕妮,他開始不管不顧地追求她,狂熱、執著,不顧一切。
最終,他打動了林燕妮的芳心,卻重傷了妻子華娃的心。
黃霑與林燕妮的感情曝光以後,對華娃來說確實不啻於被驚雷擊中,她的內心痛苦不已!
華娃亦是極有才情和個性的女子,當時她正懷著女兒黃宇詩,且馬上就要臨盆,卻依舊十分堅決地提出了離婚。
反而是黃霑苦苦哀求,不願意離婚,但華娃態度異常堅定,無奈之下,黃霑只好與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
黃霑一邊愛極了林燕妮,一邊又對華娃充滿了歉疚。
面對媒體和公眾的指責,他曾在一次採訪中吐露心聲:“我是一個懦夫,華娃和林燕妮都比我勇敢,當時是華娃不要我了,反而是我想繼續拖拉下去,離婚是我一輩子的遺憾。”
- 愛你恨你君知否
我們常說,黃霑的作品是他的人生哲學與江湖俠義夢的完美結合,但誰的人生,會始終圓滿呢?
離婚之後,他和林燕妮合作成立了黃與林廣告公司,沉浸於愛情的,在生活中互相滋養,在事業上互相扶助,在文學內互相教益,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黃霑和林燕妮相戀15年,這一時期,也是黃霑的事業巔峰期,佳作頻出。
1989年的1月1日,在金庸的見證下,兩人還訂下了一紙婚書,上書: “黃鳥棲燕巢與子偕老,林花沾朝雨功君永年。”
只可嘆,僅一年之後,這一對愛侶就反目成了怨侶,且至死不相往來。
90年初,黃霑因電影投資失利,公司狀況也岌岌可危而陷入了絕境,極其苦悶的他,和林燕妮的感情也亮起了紅燈。
9月間,因珠寶展一事,黃霑一怒之下向林燕妮提出分手,還在酒後做出了一系列令林燕妮顏面盡失的驚人之舉,徹底傷了她的心。
不久後,深覺愧悔的黃霑,開始多番挽留林燕妮,但高傲如她,又怎肯回頭呢?
1990年末,黃霑榮獲了“金針獎”,他在領獎臺上公開表白林燕妮:
“我要求港臺讓我多請一個人出席,但她沒來。她是我音樂作品靈感的來源,人生伴侶,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愛她甚於媽媽和女兒。我今天要對林燕妮講:‘我一輩子不會再愛一個女人好像愛你那麼深!’
之後,黃霑還託人將金針獎獎盃送到了林燕妮家中,卻被她當即退回。
往日意,今日痴,他朝兩忘煙水裡。
一聲唏噓······
- 輝黃二聖的傳奇
黃霑,可以說是八九十年代,香港樂壇的縮影,文壇的標杆。
在那個金庸寫江湖,徐克演江湖,黃霑譜江湖的時代裡,黃霑的樂感與文采,都是最具深度的。
他寫出來的詞作,可以說將國學與文言運用到了化境,不止《滄海一聲笑》,《上海灘》、《青蛇》、《梁祝》、《倩女幽魂》,包括射鵰、黃飛鴻系列等等,都足見他浸淫古典文學的功力。
不過這一切,全都離不開他的最佳拍檔顧嘉輝的助力,這位從伯克利音樂學院學成歸來的音樂才子,亦是黃霑的一世知音。
同樣才華卓絕的兩個人,性格卻很不同,一個張揚,一個低調,搭檔多年來,配合十分默契,可以說是現代版的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兩個人從1972年開始合作,被大眾譽為“輝黃組合”,直至暮年終老。
“輝黃組合”雙劍聯袂,不論陽春白雪,抑或下里巴人,皆收放自如,張馳於江湖。
在那些年裡,他們不僅包攬了諸多影視劇的配樂,更是橫掃了各大音樂獎項。
90年代,有人問黃霑最中意自己的哪一首作品,他直言最滿意的便是《滄海一聲笑》和《舊夢不須記》:
《滄海一聲笑》高邁悠遠,最為俠氣,《舊夢不須記》哀而不怨,柔情萬般。兩首歌曲集結俠骨柔情,可謂雙璧。
後來,這話傳到了顧嘉輝耳中,他淡淡一笑道:
“一首《兩忘煙水裡》就已經俠骨柔情,兩樣都有了,這個笨黃霑居然要講兩首!”
諸位也許想象不到,一向豪縱妄為的霑叔,卻對顧嘉輝極其敬重,他得悉顧老的點評之後,立刻登報收回了之前的言論,以表他對知己的尊崇之意。
- 熨帖餘生的溫暖
1995年,黃霑娶了深愛他的陳惠敏,他的私人助理,比他小17歲的妻。
這兜兜轉轉的人生,這千回百變的情與痴,浮生一遇,至此終年。
婚後,黃霑重返香港大學攻讀博士學位,雖然寓所和學校緊鄰,妻子依然每天伴著他來去。
為了與愛妻長相廝守,一向誰也不聽,誰也不服的黃霑,不僅改了大手大腳花錢的毛病,就連抽了多年的香菸也戒了。
2001年,霑叔卻不幸查出肺癌,在妻子的陪伴和悉心照料之下,他經過數次化療和手術,幾近康復。
因化療掉光了頭髮的他,乾脆聯合另外兩個“光頭佬”麥嘉和羅家英,搞了一檔叫《三個光頭佬》的綜藝節目,專扒明星們的奇聞逸事。
03年,黃霑交上博士論文,卻引發了全港轟動,因他的盛名與才情,這篇論文無人敢審,亦無人有資格審,於是直接通過。
後來,癌症復發,這時的霑叔,早已看淡了生死與人間,一襟豪情的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妻子。
“我若去了,最悲哀的就是她。”
華娃、林燕妮、陳惠敏,她們都是黃霑生命中的擺渡人,伴著他水上行舟,卻也都不知,會在哪個渡口,下了船的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遇上他,於她們而言,是幸,是劫,亦是緣。
在去世前,他深情表白愛妻陳惠敏:
“要感謝上天給我那麼多的試煉,讓我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我在學習相愛一生一世,哈哈,但是我的來日比去日少,一生一世也不是很久吧!”
2004年11月24日,一代才子黃霑,在香港沙田仁安醫院去世,終年63歲。
寫《不文集》,怒罵成龍,笑謔名利場,看似癲狂的黃霑,骨子裡卻是一片本真,正因這世界虛偽,他才如此敢做敢言!
一世笑傲,一世滄桑,一世不羈,一世豪壯,問世間還有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結語:一如霑叔所言: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十六年前,他已御風而去,但這江湖,卻依舊是他的江湖,那滄海一聲笑,笑得就是你我眾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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