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義的《臨江仙》宋詞中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

憶昔往往是古今文人抒發自己情感的好題材。杜詩中不少憶昔佳作讀來令人唏噓不已。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也以情感的真摯打動了好幾代讀者。宋詞中當然也有不少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以我自己的感覺,首選之作當是陳與義的《臨江仙》。陳與義,字去非,號簡齋。他以詩著稱,是江西派的代表人物,所謂“

一祖三宗”中的一宗。陳與義專精於詩,未多屬意於詞,只是晚年退居青墩鎮僧舍時偶一為之。

陳與義的《臨江仙》宋詞中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

情感的真摯

僧舍中有無住庵,故所填詞名《無住詞》,總共只十八首,量雖不多,卻引起人們的注重。南宋黃昇《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卷一對《無住詞》有評:“詞雖不多,語意超絕,識者謂其可摩坡仙壘也楊慎《詞品》也謂之:“語意超絕,筆力排。”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也贊曰:“筆意超曠、逼近大蘇。”沒有讀過無住詞的,見此數位稱之超曠超絕、並將之與大蘇相比的評議,必有一讀為快之念。而讀過《臨江仙》的必謂所評確當。讀一讀吧!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閒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陳與義的《臨江仙》宋詞中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

長溝流月去無聲

誰不曾有過青春歲月?那種三兩知友月下暢談的歡聚,或飲冰賞梨,或彈琴長嘯。坐中雖未必盡是豪英,但那種淋漓酣暢之情至少堪稱豪興。讀了“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能不為之動容?它與“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一樣,皆以奇麗空靈之筆寫出了一種難以言傳的永恆的境界。古人謂之“好在句外”。

陳與義的《臨江仙》宋詞中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

望盡天涯路

詞的下半闋雖有“如夢”、“堪驚”之嘆,但並不衰颯,而是轉向看新晴、聽漁唱的曠達。與坡翁超曠之作境界相似。因此整首詞顯得情感飽滿,語意疏快,讀罷有鬱積頓消、不亦快哉之感。此詞,白少年讀之,必為其豪情所動,倘自己也有類似舉動,便隱然以豪英自許也。年華老去者讀之追懷往事,也能喚起崢嶸歲月的親切回憶,即使不起“志在千里”之思,至少也會有“人間重晚晴”之會心微笑。《無住詞》中另尚有些可讀之作。如另一首《臨江仙》上半闋“高詠楚辭酬午日,天涯節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紅。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漁家傲》下半闋:“我欲尋詩寬久旅,桃花落盡春無所,渺渺籃輿穿翠楚。悠然處,高林忽送黃鸝語。”

陳與義的《臨江仙》宋詞中追憶逝水年華的佳作

花落

​在感懷節序遞之際仍見出一種從容瀟灑之致。另外,諸如“明朝酒醒大江流,滿載一船離恨向衡州”(《虞美人》(大光祖席,醉中賦長短句))、“起舞一尊明月下,秋空如水酒如空,謫仙已去與誰同”(《浣溪沙》)等句皆可見太白、坡翁超邁之遺風。人稱陳與義與蘇東坡皆有“以詩為詞”的特點,味其詞,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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