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傳的蕃書

失傳的蕃書

七月,驕陽似火,滾滾熱浪卻難以阻擋我慕名前往賀蘭山東麓的西夏王陵之腳步。西夏王陵距銀川約35公里,屬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國家級風景名勝區。

景區大門兩側都有一座紅色角樓,各寫著兩個天書般的西夏文字,非常醒目,意為“大白高國”,漢語譯為“大夏王朝”。景區內開放給遊客參觀的三號陵,面積15萬平方米,是西夏開國皇帝李元吳的帝陵,為九座西夏帝王陵園中佔地最大和保護最好的一座,其規模相當於明代十三陵。

據說當時地面建築由角樓、門闕、碑亭、外城、內城、獻殿、塔狀陵臺等建築單元組成,單體建築基座為方形,建築物平面則呈圓形,含天圓地方之意。陵園以南北中線為軸、東西兩邊對稱的格式排列,構成別具一格的西夏建築形態。

儘管如今僅存幾座金字塔式的土堆,卻是我國最大的西夏文化遺址,也是人們瞭解西夏曆史、探尋西夏文化的一處重要文物景觀。

天書般的“蕃書”及其由來。

進入景區內的走廊式展館,我腦海裡依然充斥著那四個碩大的黃色文字。這是什麼樣的民族創制出的文字?何故失傳?好奇心的驅使,讓我緊跟著講解員的腳步挪動,邊看圖片,邊聽有關“大夏王朝”興衰和創制“著書”歷程的簡介,然後在景區展館內的書店買了一本比較系統地介紹西夏曆史的書籍,利用乘車空閒時間飽和式閱讀,略解心中疑惑。

中唐之後,於今青海西北部從事狩獵、畜牧業的党項族(羌族的一支),迫於吐蕃人的侵擾而漸內徙到今甘肅東部和陝西北部一帶。

唐末党項族拓跋氏參與鎮壓黃巢起義有功,其首領拓跋思恭被授為夏州節度使,復賜李姓,封夏國公,統轄夏、綏、銀、宥四州之地,治夏州,宋天禧四年(1020年),移往賀蘭山麓的懷遠鎮,改稱興州(今寧夏銀川)。

失傳的蕃書

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年),李元吳繼承夏國王位,後稱帝,建大夏國,定都興慶府,在位17年,將西夏推向鼎盛時期,其疆域“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地方萬餘里”,面積約83萬平方公里,包括今寧夏、甘肅大部,內蒙古西部、陝西北部、青海東部、新疆東部及蒙古共和國南部的廣大地區,與南宋、金“三分天下居其一,雄據西北兩百年”,並且創造了被稱為“天書”、“絕學”的“著書”(西夏文字)。

《宋史·夏國傳》雲: “元吳自制蕃書,命野利仁榮演繹之,成書十二卷,字形體方整類八分,而畫頗重複”,沈括《夢溪筆談》認為是大臣野利遇乞創制了“蕃書”,被“尊為國字”,對當時西夏社會的興盛、佛教文化的傳播,乃至西夏曆史演變都產生了重要影響。

如何解讀此“蕃書”?有專家學者為咱解讀。

雖然已經失傳多個世紀,但是後人對西夏文感興趣者並不衰減。純粹從西夏文字本身進行探索的先驅者,國內學者當首推羅福萇。1914年,他從俄國學者伊鳳閣手中獲得《蕃漢合時掌中珠》,進行潛心研究後寫了《西夏國書略說》,用漢字“六書”法(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假借、轉註)分析西夏文字,並概括出一些偏旁和部首。

外國學者研究西夏文字資深者有日本的西田龍雄,1966年著《西夏語之研究》,將西夏文字分為基本文字和派生文字兩種,同時還歸納出329種文字要素。

隨著西夏時期編纂的《音同》、《蕃漢合時掌中珠》、儀同一猢、經立義海》、(伍音切韻》等字典、文獻的發現及公諸於世,尤其是堪稱最系統的西夏文辭書——《文海》 (載有西夏文6000餘字),以聲、韻為經緯,對西夏字進行歸類,並逐字註釋形、義、音,使後人對此“蕃書”不再感到那麼神秘。

總體上看,“蕃書”字體繁冗,結構較為複雜,與漢字“論末則殊,考本則同”,都有點橫豎撇捺拐提等筆劃,但斜筆(撇、捺)字較多,沒有漢字常用的豎鉤,且筆畫大多在10畫以上,6畫以下的常用字僅佔總字數的1%左右。我心裡在想,看慣了簡體漢字的現代人,不要說潛心去學西夏文,哪怕只是霧裡看花般地多看一會,腦袋可能都會大起來。

世間之事大多不是孤立存在的。與西夏創制文字的年代相仿的契丹文,一樣晦澀難懂,同一個詞或詞素表現在文字上居然可有不同拼寫形式。有學者評論,要完整準確地解讀契丹文的一個語句都很難。於是,契丹文也僅流傳二、三百年,與東巴文、夜郎天書、巴蜀符號、倉頡書、夏禹書、紅巖天書等“文字”一樣,成為二十世紀的不解之謎。

失傳的蕃書

蕃書何時又是何以消失的?且看專家學者怎麼說。

自從20世紀初俄國人在黑水城遺址發現失傳的“蕃書”——西夏文字以來,對於西夏文如何失傳,中外諸多學者或從語言學或從史學等角度進行不懈探索,作出不同解讀。在語言學家看來,文字的興衰,與其字體構造之繁簡,認知和記憶之難易,有著正相關的內在聯繫。

而史學家則認為是元昊這位既傲世又好色之君主造成“外戚專權”,從而導致西夏王朝走向衰落,最終被摧毀於持續多年的蒙夏戰爭,倖存下來的党項人也大都被驅散於各地,逐漸被異族同化。

元朝修史時,又蓄意只將西夏王朝編成傳記,分別附於遼、宋、金史之後,以致西夏曆史資料稀少,最終失傳於後世。

此外,也可從哲學、文學、社會學等其他學科的視角,作出諸多不同的解說,正如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評論組樓夢》命意時所寫的一句名言:“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官闈秘事。”而以愚者之管見,覺得把“蕃書”的失傳歸咎於西夏文字筆畫的繁雜,理由並不是很充分。

因為,再繁雜、更難學的文字,也可歷經文字改革,刪繁就簡而得以發展,不至於灰飛湮滅。而把元吳奪子之愛引發宮廷政變作為“蕃書”失傳的前因,似乎也有些過責。英雄愛美,關前失蹄無數;朝代更替,有如星辰變幻;外戚專權,也非西夏一朝,都不必然招致語言文字的衰亡。

歸根結底,當是跨世紀的蒙夏惡戰導致整個党項族群的消亡和潰散。沒有了族群,何談民族語言文字?正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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