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這幾天一直埋在電話裡，漢語英語交替進行。有時候跨國電話會議一直持續到凌晨一點多才結束。
作為在印度的手機品牌渠道商之一，他現在的忙碌卻不是為了手機銷售，而是新建立一個平臺，有些類似國內“餓了麼”的模式，用以滿足印度當地日常用品的運輸需求。
這可能也是當前唯一能夠做的事。3月24日晚八點，印度總理莫迪發表全國電視講話時宣佈，印度自25日0時起全國“封鎖”，並列出詳細規定，這將維持21天。
當地的商鋪、工廠自此全面凍結。很多手機供應鏈廠商去年離開那片土地時可能都沒料到，進入2020年後第一次踏上印度國土的時間居然變得難以預判。
不止如此，3月下旬印度還提出，將智能手機的GST稅率（類似消費稅）從12%上調到18%，4月1日起執行。引起的連鎖反應便是，以蘋果、小米為首，全球Top級廠商紛紛宣佈在當地的手機漲價。
作為全球第二大智能手機市場，疫情衝擊、全國封國、消費稅再度調漲等背景，讓當地已經相對集群化的手機產業鏈迎來當面一擊。
“最開始宣佈3天工廠關閉，現在是21天封國，後面還不知道怎麼走。如果繼續關下去可能影響比較大，變量還說不好。”一位印度工廠的中國負責人這樣向21Tech說道。
1、“限時秒殺”陰影
按照“封國”細則規定，除了必要服務與設施外，其他所有辦公室、公司、工廠將全部關閉，所有人必須待在家中。其中，“必要服務與設施”，主要包括生活必需品、藥品與食物外送到家，警察執法等。
措施從下達到執行不過四小時窗口期，話音一落，各地都開啟了“限時秒殺”模式。沈立跟當地員工溝通發現，自那以後，員工集中的諾伊達市每天超市只開啟2小時，“買東西很困難，很多排隊的人還沒輪到就發現購物時間結束了。”
目前，印度各大電商平臺都移除了除日常用品之外的貨物，不過其他“消費升級類”商品即使擺在貨架上，恐怕也沒有多少消費訴求。
“疫情當前電子產品的需求基本沒有了，我們在印度所有生意處於停滯狀態，當地人還是活命為先。”沈立告訴21Tech，從消費電子產業來說，當前其實不存在因為工廠停工帶來的供應影響問題，因為銷售端需求無法觸發，即使工廠有生產，也只能成為“硬”庫存。
沈立發現，一些在印度家底厚實的朋友會選擇做好自我隔離，將與外界接觸的機會降到最低。除了準備日常的生活必需品之外，其他的對外活動和需求基本上會一律拒絕。
居家辦公在當地就更難了。沈立解釋道，由於很多印度員工居家環境本身就可能存在網絡信號不暢的問題，即使提出“在線辦公”，實際操作會面臨很多障礙。此外，雖然當地的亞馬遜等部分電商平臺已經獲得在當地派送食物的審批，也面臨著人力不足的尷尬。
與海外大多數國家類似，當地急缺的其實是口罩。近些天來，陸續有不少印度當地人向他諮詢生產加工口罩的相關資源和事項。
這當然很難，根據沈立過往的資源和渠道優勢，他能做的就是在新搭建的平臺上，把原來的3C產品變成食品等日常急需品。
“疫情在中國暴發之後我就判斷印度應該也難以避免，所以在2月份就開始規劃這個事，4月會上線運行。”他這樣告訴21Tech。
按照計劃，沈立搭建的新平臺會將配送範圍會覆蓋公司總部所在的諾伊達市，以及周邊的古爾岡、德里等，解決小範圍問題，這些地方也相對容易啟動。
在班加羅爾，也有類似的當地配送平臺開始出現，主要輻射小範圍區域，並吸引周邊商家入駐。
“我挺欣慰的。”沈立感慨，雖然外界一直對印度有效率低下的評價，但好在他在當地搭建的核心團隊配合力度很強。
“他們認為公司在這個時點做的事，是在給印度帶來好處。我理解他們會有這種民族責任感，我感覺到他們在努力思考為當地人民解決問題。”他表示，在進行職能分工時，他會把每一個業務領域劃分清楚，財務、線下渠道和線上平臺等都由中國人作為總負責，而當地的核心團隊其實與沈立配合了很多年，也會希望公司能夠更好地生存下去。
2、手機廠商焦急等待
面對21天的封國策略，大多數產業鏈人都對後續進展不太樂觀，現在，遍佈在諾伊達市附近的中國手機產業鏈製造廠只能原地等待。
OPPO官方給21Tech的回應是：OPPO India已採取一系列預防措施，包括為員工提供防護用品及啟動居家遠程辦工等措施，同時為響應政府疫情應對政策，亦按照相關要求暫停工廠運作。
vivo方面也表示，會緊跟當地政府的建議與指導開展後面的工作。
雖然市場走向冰點，但在印度的手機品牌商們已經主動或被動地開始改變。
這包括因提高GST稅率帶來的手機廠商紛紛宣佈零售價提高；小米、realme等廠商也在試圖與官方協商，建議印度政府將手機歸類為必不可少的商品，以期在封國期間允許通過電商平臺向用戶交付手機。
據21Tech瞭解，申請工作由印度移動協會牽頭進行，廠商們在等待移動協會和政府商談後的確認結果。
沈立透露，有幾家當地規模較大的製造工廠已聯名與政府協商，“他們懂得借用中國的管理方式進行疫情防控，也不希望會被無限期延期，所以希望儘快復工。”但印度當地目前的態度仍是十分謹慎，並沒有進一步的結果。
目前的環境對手機廠商們來說的確不友好，但諸多頭部廠商其實都十分依賴這裡。據Canalys統計，2019年印度市場佔三星總體出貨量的11%，佔小米的34%，佔OPPO的13%，vivo的23%。頭部廠商之外，realme、HMD（諾基亞）、一加在印度的比重也相對較大。
（圖為2019年印度市場Top5廠商份額佔比，數據來源：Canalys）
而印度也有成長型市場普遍的問題，即價格敏感。一旦隨著稅率漲價偏離原有價格水平，容易出現後續需求持續不振的問題。
Canalys分析師賈沫告訴21Tech，GST調漲之外，近期印度盧比對美元的貶值也造成了目前手機廠商在印度漲價的趨勢。除了小米和蘋果，三星、vivo、OPPO以及realme都在近期加入到漲價行列，以規避政策及匯率所帶來的影響。
“因為所有主流廠商都漲價了，所以應該不會出現某家廠商因漲價而存在嚴重缺乏競爭力的情況。並且手機售價的漲幅也普遍不大，主要集中在5%以內。”他表示，假如後續在匯率端有所鬆動，同時廠商們順利找到並執行策略去規避GST，那麼售價的回調也是可以預見的。
不過賈沫分析認為，如果印度的生產在一段時間內都被迫停擺，那麼過高的關稅會使得手機廠商將大量手機整機從中國或越南等地運往印度售賣徒增高昂的成本，這勢必會影響到這些廠商在全球的整體表現。
Canalys統計顯示，印度工廠製造的產品主要供給了各大手機廠商在南亞區域的銷售，2019年全球智能手機出貨中，印度市場總體佔比達到11%，除印度外的南亞區域則佔比不到2%。
印度市場實則也是包括非洲、拉美在內的全球成長型市場的縮影。正因為這些國家人口基數大、在通訊世代轉換背景下換機需求旺盛，諸多廠商紛紛在近兩年加大布局。但這些市場同時也面臨著防疫經驗和條件不足的短板，由此帶來的影響將牽一髮而動全身。
（文中沈立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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