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小時候我是不大能理解那些捧著個收音機“咿咿呀呀”跟著哼唱直至陶醉到彷彿跌落到椅子深處的老人的。

以至於第一次知道京劇乃國粹的時候,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一個呆萌的表情:唱大戲的?這也是藝術?他們在舞臺上跌打翻鬥,一個“啊”,喟然長嘆能嘆出九曲十八彎來,沒有點耐心感覺永遠也等不到下一句。最關鍵的是,我們好像永遠也看不懂這京劇,它們好像是一個故事,但是感覺沒頭沒尾,最後亂哄哄的聽一場下來,腦子裡只剩下:what?和無數的問號。

說這些,是因為小時候,多少也是看過點京劇的,在我們其他的舞臺藝術還沒有眼花繚亂的年代,小孩子也想知道這吹吹打打、唱唱跳跳的,到底講的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會吸引一些人跟著沉浸進去。


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此去經年,讀張永和先生的《京劇藝術一知談》,回頭在網上找了一些名家名段來看,感悟卻自是和兒時不同。


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首先,京劇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神話。

後來我們長大之後聽過很多梨園的故事,別的不提,“梅老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在《大宅門》中,老少爺們夫人小姐們也特別愛去看戲,不用深想也知道,梨園的經典大戲承包了那個年代非富即貴階層的精神生活。底層人們看天橋上耍把式,上層人飲著茶水聽大老闆的火戲,各家各派的“大老闆”們紅的程度肯定要比今天的明星紅,連慈禧老佛爺也曾經是他們的粉絲——在封建王朝,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程長庚、譚鑫培、梅蘭芳……起碼這幾位的大名如雷貫耳,街頭巷尾人人知曉的名字,如今明星難以望其項背,幾乎可以說是神話了。

但是且慢,京劇藝術只是讓這些人出名,但是成就他們的,從來都不是他們自己一個人。


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看一臺京劇晚會你就知,主持人上來先介紹什麼——樂隊。對,其實一個人唱,還帶了一支隊伍,在京劇界這叫大角“私人隨手”。梅蘭芳先生的琴師徐蘭沅,在京劇界其實也是大咖,被人尊稱為“現代琴聖”。只不過我們這些看客,只看到了梅先生一個人的長袖曼舞,但是沒有徐先生的梅先生就不再是那個神話了。汪桂芬先生不僅僅是汪派創始人,也是程長庚的琴師……你永遠想不到,一個人在一個團隊裡能有多麼多才多能。

看一出京劇,角未現,聲先起。

比角兒的聲還早的是樂隊的聲,一陣急促的二黃導板,角兒的聲現了,一臺花團錦簌的大戲開場了——但是,京劇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它是一個團隊合作的藝術作品,它是協調、配合的和諧藝術,甚至,它還是一個“慢”藝術。

其次,欣賞京劇需要耐心。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越來越少的人能看懂京劇,是因為它裡面有各種方言的唸白嗎?還是人物關係複雜?

想來想去好像都不是,京劇經過改良後,京腔為主,大部分人都是聽得懂的,少量方言,如果願意付出點努力也是能懂的。想當年,四大徽班進京,徽調北方人不熟悉尚能瘋狂,我們現在有極為便利的學習條件,這不是主要原因;人物就更不是了,一臺戲幾個角色,遠遠比不過我們看的電視劇人物眾多,劇情複雜。故事曲折嗎?也不是,京劇的臺本子老藝術家有創作規則——

立主腦,剪枝蔓。說到底,這在最初也是放鬆的藝術,是為了迎合觀眾的心理和審美需求的,搞得太複雜講得故事太龐雜了,一折子的戲放不下。


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歸根究底,是因為京劇是講究“慢”的藝術。

聽劇要有耐心等待,等待一個“啊”,一個百轉千回的結束,很多人都已經掏出手機來滑屏了——沒錯,一個“啊”不管用了多長的時間,實際上是容納不了過多的信息含量的,但是如果你又耐心堅持下去,你就能欣賞到老祖宗藏在京劇裡的精粹。一個眼神、一個甩頭、一條水袖……總而言之,沒有耐心的人是看不到好的。

京劇舞臺上的文戲尤其慢,武戲尚可有緊張之感,但是看慣了3D的我們,總覺得這些東西慢,把式太假,沒錯,它不可能表現一個人殺死一個人真的就血漿四射,連表現“死亡”都是慢慢的,實在是急死每天匆忙趕路的現代人了。

於是,觀眾就越來越少了,可能是時代發展的太快了,可能是我們的心靈太難慢下來了,但是不意味著“咿咿呀呀”就是老古董,就不美。

再次,欣賞京劇需要進入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

唱紅的戲就那些,哪怕你連個票友也算不得,也是知道《定軍山》《空城計》《群英會》這些劇目的。我仔細翻閱了張永和先生的《張永和聊史說戲》,發現紅起來的大戲大多數都是《三國演義》《東周列國》《三言二拍》裡面的故事,當然是經過改編的。

很多戲在我們現在人看來幾乎沒講一個完成的故事,比如,《焚綿山》《乾元山》等劇,你其實不知道它到底要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就是給你一個背景,幾個人,然後唱完了。比起京劇舞臺上的摺子戲, 我曾經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邏輯不通的陳凱歌導演的《趙氏孤兒》算是良心,起碼前因經過結尾都有了。所以如果真的想要欣賞到它的美,你不能在京劇舞臺上求“講一個好故事”,很多時候你對一齣戲意義的感悟,早已不再是當年戲火起來的意義。

比如,《桑園寄子》這出戏,是譚派名戲,大師譚鑫培名作,幾乎成絕唱,但是這故事在當前的時代卻看起來有邏輯硬傷,鄧伯道在逃亡路上選擇棄子存侄,你說他有程嬰的犧牲情懷也好,畢竟那是封建社會的優秀道德觀,但是他兒子被拋棄之後兩次追上來,那就帶著兒子一起走吧?他為什麼非要把兒子捆在桑樹上讓他等死不可?


京劇藝術你知多少?——張永和《京劇藝術一知談》

張先生感喟這出大戲幾乎要成絕唱,但是,在當前的歷史環境下,很多改編古籍裡的戲很難火起來被更多的人看到,很多曾經宣揚的優秀道德現在幾乎跟電視劇《娘道》一樣令人不寒而慄,總而言之,劇本也是觀眾流失的一個重要原因,可是京劇的舞臺,舞臺的限制對劇本本來就苛刻。你需要進入一個特定歷史時期去看待那些大戲,還需要理解這是行走著的活藝術。

隨著一代又一代的大師故去,很多當年萬人空巷的大戲終成絕唱,我們無法跨越時空回頭去欣賞,只能憑藉想象和他們的傳人的演繹來想象,傳統京劇與現代科技相結合的三大文化工程倒是進行著——“音配像”“像音像”和“京劇電影”,然而,在譚鑫培大師之前幾代大師的音與舞臺表演已然不可考。

不過不管怎麼說,京劇都是需要在懂的基礎之上去欣賞的,真想看懂看到好,還是得做些基本功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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