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白鶴拳:蘇瀛漢一個人的傳奇

武林往事系列 | 永春白鶴拳:蘇瀛漢一個人的傳奇

  京武功夫如是說:

作為白鶴拳潘世諷一支的正宗傳人,蘇瀛漢扮演的是“骨傷科中醫大夫”的社會角色,武術並不是他獲得財富的主要方式,更多是精神需求和門派傳承。經濟社會里,他面對著這樣一個兩難的局面:一方面,白鶴拳傳承無人,日漸式微; 而另一方面,白鶴拳即將成為經濟轉型期的政府商業消費的對象。當冷兵器時代遠去,武術被抽離掉保家衛國的時代背景。蘇瀛漢的傳奇只能是一個人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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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者

  右手輕輕抬起孩子的左胳膊,微微撫摩了一下,迅速一拉一轉再往前一送,中年婦女懷裡的孩子哇地哭出了聲。蘇瀛漢拍拍孩子的頭:“橈骨半脫位,好了!”婦女高興地帶著孩子走了,整個過程不到3分鐘,免費。

  這裡是永春縣八二三東路八角亭邊的臨街建築,縣城正在為所有建築物實行以歐式建築為標準的“穿衣戴帽”工程。穿過腳手架上到二樓,牆上貼著四指寬的紅色紙條,上面寫著:蘇瀛漢骨傷科診所,紙條剪成箭頭形狀指向右邊。面對來訪者,蘇瀛漢更願意稱自己為“骨傷科大夫”而不是拳師。

  “真正的習武之人都很低調,輕易不會顯露自己有功夫。”蘇瀛漢告訴本刊記者,他能走上習武之路純屬機緣巧合,“15歲的時候去一個結拜兄弟家玩,看到他家有一塊中央國術館頒發的匾,特別吃驚地問他,‘你還會武功?’”蘇瀛漢的結拜兄弟是白鶴拳傳人潘世諷的曾孫,潘世諷是清光緒十二年丙戌科武秀才,1928年中央國術館全國首屆國術考試,潘世諷以70歲高齡獲老年組第一名。

同年冬,在五里街新亭路中段、銅鼓山西南麓,永春州民為褒揚清朝州牧翁學本而建的翁公祠成立了“中央國術館福建省永春縣分館”,傳授白鶴拳,潘世諷被推選為館長,其他參加國考的拳師擔任副館長或常務教師。

  蘇瀛漢說,結拜兄弟的身世一下子就勾起了他隱藏已久的武術情結。“我家祖上在明朝是縣團練練長,武功高強,是抗倭功臣。當時抗倭,我們族人死了34人,剩下9個,其中一個就是我的五世祖蘇繼元。”為了佐證自己所言不虛,蘇瀛漢搬出了自己收藏的族譜和縣誌,族譜有兩本,一本是清康熙年間第一次修訂的,一本是1832年道光年間第二次修訂的,宣紙已經泛黃,有些殘破,但是毛筆寫就的蠅頭小楷字體娟秀依然,清晰可辨。族譜和1924年修訂的永春縣誌《祠祀志》裡對蘇家抗倭都有簡短的記載。此外,蘇瀛漢14歲的時候得過腦膜炎,雖然治好了,但是身材瘦小,眼睛視力也不好,為身體好也是蘇瀛漢喜歡武術的一個原因。

  在結拜兄弟的引薦下,蘇瀛漢拜潘世諷第四個兒子潘瑞蕩為徒學習白鶴拳。“我們跟師父睡一個房間,兩個門板一拼就是一張床,我跟結拜兄弟睡一床。房間在二樓,下面養雞、鴨、兔子,蚊子特別多。好不容易睡著了,

到夜裡兩點,師父教完館,吃完點心回來,把我們叫起來練功。練一段時間接著睡,到早上四五點,又被師父給打起來繼續練。”

蘇瀛漢說,那時正是1960年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本來就沒什麼吃的,還要練功,又餓又累,一星期下來就瘦得不成樣子,但是他對武功的痴迷沒有因此而改變,“做夢都在練功”。學武功的同時,蘇瀛漢還跟著姑丈學南音,“上四管”、“下四管”,同時自學中醫,去德化縣級醫院跟老師傅學骨傷科。“學武之人常要盤五技,容易受傷,要懂基本醫術,否則是要被笑話的。你看我們的古拳譜裡,前面是理論和套路,後面是骨科方劑,都是武醫結合。”

  1963年,蘇瀛漢高中畢業,就在發榜那天,在永春一中教書的父親十二指腸破裂,因為家中“工商業兼地主”的成分得不到及時救治而去世。作為家中的長子,蘇瀛漢必須承擔起一家八口的養家重任。“師父家在達埔,離我家有18公里,那時我有個舊的腳踏車,但也只能一週去一次,因此我又拜了第二個師父鄭聯甲。”

  鄭聯甲也是當地傳奇人物。他之前一直在南洋做生意,業餘時間在當地教授武功。馬來西亞選國術總教練的時候,馬來西亞永春會館的鄉賢們慫恿他說:“我們永春拳那麼好,你去爭一爭,為我們拿個總教練回來。”結果,決賽中,年輕氣盛的鄭聯甲一拳擊出,吉隆坡國術館的總教練連人帶椅被打翻在地。雖然贏了比賽,名聲大振,但也因此與吉隆坡國術館總教練一派結怨。為了避人尋仇,1948年鄭聯甲回鄉,以教授武術為生。永春當年有5個拳師最有名,經常去省市表演,潘瑞蕩和鄭聯甲位列其中。

  “有天晚上,他正在教徒弟練功,聽說我要跟他學武,他就讓徒弟帶我練,結果一比畫我就會,他不教了,對我說:‘你已經學了好幾年了,跟誰學的?不說我不教你。’”蘇瀛漢說,“拜師只能拜一人”這是江湖規矩。好在潘瑞蕩和鄭聯甲是朋友,在徵得潘瑞蕩同意後,鄭聯甲這才收下蘇瀛漢為徒。

  蘇瀛漢和這兩位師父的感情很深,他說:“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種關係和同學,戰友關係還不一樣,師父在我心目中是很威嚴的,輩分清楚,凡事不敢刨根問底。鄭聯甲師父每天至少來我家兩次督促我習武,先問有沒有空閒,如果有就打一下,他再指點,怎麼發力,哪裡有問題,然後

盤手。那時他已經70多歲了,但是我和他交手的時候,過不了他中門這一關,拳頭近不了身。”有意思的是,鄭聯甲兒子的功夫反而不及蘇瀛漢,現在他的孫子跟隨蘇瀛漢學武,蘇瀛漢說這叫“武功回傳”。

  蘇瀛漢第一次顯露功夫是在1963年,永春舞獅隊歡送新兵的時候。蘇瀛漢說,獅陣武術(刣獅)是源自宋明時期的軍旅陣法。

在明代中後期,抗倭名將俞大猷、戚繼光以泉州的太祖拳棍訓練漳泉士兵,用藤牌兵鴛鴦陣應用於實戰,在抗倭戰事中所向披靡,這種軍旅陣法和武藝訓練,是為“陣法武術”。在清初雍乾時期禁拳的高壓打擊之下,少林高僧“散居沿海,授館鄉里”,傳授“殺獅技擊”,在武術的訓練中加入人與青獅的舞弄打鬥盤練,據傳寓有反清復明之義,同時也把練武活動隱蔽起來。武術訓練和殺獅技擊的融會,閩南方言俗稱“刣獅”。各地鄉村為自衛保家而紛紛開設武館和成立獅隊,使練武活動承續下來,也成為閩南練武活動的傳統方式。在永春、德化等鄉村,保存有古樸的傳統拳術和少林“殺獅技擊”,而在南安、晉江、石獅等地的鄉村則與“宋江陣”融會,成為“宋江獅陣”。

  “在獅子與拳師對打的環節中,獅子舞到了我的面前,後面有人推我下場,我心想,比就比吧。”這次比試之後,蘇瀛漢的名氣就在縣城裡傳開了,很多人慕名前來找他學拳。實際上在此之前,蘇瀛漢已經在師父的帶領下贏過很多老拳師,在圈裡小有名氣,經常有三山五嶽的老拳師來蘇瀛漢家聊天、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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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矩

  江湖是有規矩的。

  一個簡單例子,舊時在永春,如果有人問:“有沒有吃過午夜粥?”那麼此人肯定是練功之人。“農閒時練白鶴拳的人都是晚上聚在一起練,練完功夫很餓,就熬粥喝。所以練功的人都喝過午夜粥。”時間長了,這句話幾乎成為武林中人判斷同類的街頭暗號。

  “拜師有拜師的規矩,要寫拜師帖,請‘引師人’做見證,給師父送紅包,數額是象徵性的,這以後師父教徒弟是不收錢的。帖子上一般要寫明學多長時間,師徒兩人要簽字。然後師父要給徒弟講武德,‘和鄉鄰,敬師長,知高低’。收了拜師帖,意味著師父對徒弟多了份責任。習武之人容易滋長個人英雄主義,所以好的師父會經常敲打徒弟,不要今天學了明天就出去跟人比,要低調。”

  蘇瀛漢說,雙方較技,輸贏不講。這是江湖中不成文的規矩。較技的方式,並不是打得大開大闔,難捨難分,主要是“盤五技”或者靠手,擒撞,頓胛,靠肩,雙挑,解打,交手之下,輸贏立判。

但是外行的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較技的雙方或者是習武之人才心知肚明。

“70年代的時候我去外面教拳,有混混說來學拳,其實是來攪場,一般我會先和他接手,然後扣住,他如果要動,我只要使一下勁,他就動彈不了,一下、兩下、三下,我就那麼扣住他的手,很平靜,臉上笑著說‘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麼大’,他就不敢再放肆了。但是外行的人是看不出其中的較量的。”

  “以前曾經碰到過一次壞規矩的事,比試的時候,有人圍觀。比試完了,我們跟圍觀的人約定好,不要外傳。結果看的人出去講了,某某贏了誰。有的跑江湖的人以此為生,說他輸了等於砸他飯碗,不僅傷感情,還容易結下仇怨,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出去開館授徒也是有講究的,有全套儀式。“設館前,要先寫一張師門牌位,比如我們白鶴拳要設方七娘的靈位,當晚設宴,祭奠香花果品,三牲,初二,十六‘做牙’。如果館裡還教舞獅子,還要請獅神,寫祝章,常年供奉。出獅要點香,燒金箔紙,舞完獅子要歸位,酬謝獅子。散館的時候要辭神,把師門牌位拆下來。

既然有膽量出去設館,也要有實力才能不被人踢館。“踢館也叫拼館,一般都是在設館到一半或者行將結束的時候。比如一館4個月,3個半月即將收館時,會有不服氣的拳師來拼館,如果對方拼贏了,那設館這幾個月賺的錢就得交給對方,如果對方輸了,他也要出同樣的錢給設館者。但是,互相會留面子,錢不用當時給,而是第二天偷偷地送過去。”

  蘇瀛漢說他在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期間在晉江南安教了十來館,就碰到過很多次當地混混來踢館。“很多時候不完全是因為錢,而是佔地盤。去廣東或者外地教館,要先調查一下,當地誰武功高強,勢力大,所謂‘要吃地頭水,先拜地頭鬼’,偶爾也會拼個你死我活,但你要是制服了對方,那一片整個地方的人都是你的信眾。”說到這裡,蘇瀛漢頗為感慨,“江湖是很殘酷的。我們這行有句老話‘拳頭米大力’,意思是一條性命換一頓飯吃。”

  也因此,師父在收徒弟的時候格外慎重,下不了苦功的不教,人品不好的不教,因為“性命攸關”。

“我十幾歲的時候就教30多歲的人學武了,我很實誠,真心實意地交,但是對方存著心眼,會私下裡問我師父,你徒弟這麼教對不對?師父來就跟我說:‘你怎麼把裡頭的奧妙都跟人講了呢?你人小,體重不到90斤,功夫是靠金錢和汗水換來的,在不知道對方心態和人品之前,怎麼能輕易就將其中的訣竅教給別人呢?’我這才知道,收徒有一個考查別人的過程。”1993年,曾經有個英國學生慕名找到蘇瀛漢拜師,結果被蘇瀛漢婉言謝絕。“那時外國人來永春的少,很多人爭著要教他,但我和他接觸了幾天,從言談舉止中覺得他不誠實,不是正派人,所以我偏不教他。”

  “但是這行還有一句話‘紙師父,鐵當家’。很多時候是有錢人請師父去家裡教,這叫‘暗館’,師父可能功夫不硬,但是請師父去的人如果是當地豪紳和強戶,實力雄厚,就沒人敢欺負。這就是比人頭,比錢頭。”蘇瀛漢出外設館,“以和為貴”。“我去晉江教館,鄉里有骨折受傷的,都來找我醫治。送錢送禮物我不收。館主很奇怪,說:你要收錢啊。我說:我是為你鋪路,營造氣氛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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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承

  1985年12月5日,日本大阪府日本中國友好協會組織的以木崎友晴先生為團長的“日本空手道推進會訪華團”13人到福州要求與民間高手交流。當時在翁公祠國術館擔任副館長的蘇瀛漢被官方指定帶著永春練習白鶴拳的9個高手參加了12月7日上午在泉州華僑大廈舉行的觀摩交流會。

真正的較技是在晚上的答謝宴會上,蘇瀛漢和對方交了一下手。“日本的第一個代表是中美混血兒,身高1.8米多,力氣很大。第二個是日本人。我們就靠了下手,變化一下,對方當即從椅子上跌坐在地。旁人都說,怎麼樣怎麼樣?我說,沒事沒事。日本人當時輸得心服口服,攬著我肩膀就要跟我合影。”

  蘇瀛漢說,他也曾問過師父,是否見過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師父說,出名是很出名,但能飛簷走壁的還真沒見過。“武術中一招一式是實在的東西,拳拳入肉。所謂的武林高手,是力度、速度、幅度的完美結合。白鶴拳講‘寸勁’,三兩釐米化出來的勁通過改變你力的方向來移動你的重心。也就是‘絲線拉龍舟,四兩撥千斤’。空手道靠的是體力,我們講的是巧力,如果都是大個子贏,就沒有‘術’一說了。但這是長期訓練的結果,要學習放鬆關節,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發出自己的寸勁,外人不一定能看清楚,‘觸及使覺’。一扣一沉一抖,對手馬上受不了蹲下去了。小孩好好學幾個月,可以把大人打得鼻青臉腫。”

  蘇瀛漢家至今還保留著相對傳統的授藝方式

。徒弟們跟師父家人同吃同住,使用傳統的基本功練習方式,一樓臨湖搭建起來六七十平方米的露天水泥平臺就是練功場所。“戳米沙練手指的硬度和抓勁;單手或者雙手接、抓、捏、擰從不同方向拋出的竹把,練指力、抓勁、反應靈敏度和目力,達到‘目光如電’;抓甕子練習腕力或者臂力;拋石鎖練習腳馬身腰和手臂力量,此外還有舉義勇石、盤橋手、盤五技、隔空摔頓、抖丈二槌(頭大尾細的棍稱為槌)。”蘇瀛漢說,這些訓練手段不是現代健身器械能完全取代的,但是因為社會和生活環境的改變,很多手段已經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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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勇石有120斤、180斤、240斤到360斤各種規格,習武之人要以手指插入兩邊的凹槽孔,用一手或兩手提、託、舉,包括拋接石鎖,練累了順手就往地上一放。以前大家住的是平房,就在屋外的土地上練功,怎麼放都沒關係。現在都住樓房,鋪瓷磚,最次也是水泥地。這些石頭往地上一放,地面會被震碎。

  再說盤橋手,在牆上釘入約5釐米直徑的木棍一段,留30釐米在牆外,習練者站在牆體對面,以前臂尺、橈骨側位力點,敲打木棍,兩前臂交替進行,練前臂(橋手)硬度和抗擊打能力。但是以前都是土牆,所以,我們現在用兩人盤五技來代替盤橋手。”變化還體現在人的身體素質上。“敲敲打打,起初手會腫,白天練完了晚上回家搽藥酒,久了就好了,手有硬度才能盤,勞其筋骨是必經的一個過程。但是現在的小孩虛胖,骨頭太軟,骨密度不夠,一打就受傷,家長也不願意讓孩子受那份苦。”

  也因此,如何將白鶴拳完整地傳承下去成為蘇瀛漢現在最苦惱的問題:

“一個門派真正的傳承人應該全面,理論、功法、醫術都要精通,但是民間武術沒有選材的可能,很多人連生活都得不到保障,怎麼能把武術當成事業全身心投入呢?”

  無奈之下,蘇瀛漢將武學作為家傳。兒子,兩個女兒雖然從事的工作與武術無關,但是從小習練武功,學習接骨醫術,孫子、外孫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學得有模有樣,還拿過全國比賽冠軍。甚至親戚家的孩子,只要願意學,蘇瀛漢都免費教。對於外來的徒弟,蘇瀛漢每月收費1500元,包吃住。相對於蘇瀛漢在海內外的名聲,這個價錢已經很低了。現在來學的基本上是老闆的兒子,初中、高中畢業後來學,常常是練到一半,因為要接手家族生意半途而廢,學的功夫也就是為防身之用。蘇瀛漢的經濟狀況不錯,但是他的財富更多來自以前做生意時置下的房產,開骨科診所和在家小作坊式地收徒方式創造不了規模經濟效益,純粹是精神需求和本門派傳承需要。

  蘇瀛漢創辦了怡雲武術研究社,把更多時間花在整理古拳譜、寫書、出光碟這些現代傳播方式上。“我學武前3年,都是師父口授,我記誦口訣,當時覺得念來琅琅上口,不知道武術是有書可練的。後來,師父讓我們抄古拳譜,一遍一遍地抄,加深理解。師父覺得我文化程度高,便叮囑我在抄寫古拳譜時進行校對、整理,以便流傳後人,否則太可惜。‘文革’前,我家開了個謄寫店,三山五嶽的老拳師經常來,我就從中收集古拳譜,進行校對和整理。”

2004年,蘇瀛漢整理出一套6本白鶴拳的古拳譜在臺灣出版。

  但是,這些做法同樣給蘇瀛漢帶來了煩惱。五里街鎮鎮長林玉品告訴本刊記者:“老蘇有兩個委屈:一是1983年國家在發掘整理傳統武術時,作為福建省選中參與此項工作的蘇瀛漢把收集到的老拳師的拳譜送給了國家博物館,發了證書。蘇瀛漢很細心,將證書複印了給這些老拳師,但近幾年隨著蘇瀛漢白鶴拳傳人名氣越來越大,拳師們不高興,認為古拳譜被蘇瀛漢私藏。二是蘇瀛漢文化程度高,能說普通話,能講能寫,出書出光碟一直在推廣白鶴拳,因此海內外有活動武術協會都去找他,其他拳師們也不高興,覺得白鶴拳傳人很多,怎麼就他一人成了代表?所以蘇瀛漢一貫低調,不輕易接受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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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

  五里長街在永春縣城西北,呈丁字,因昔日從縣城城隍廟至西安的新亭路有延綿5華里長街而得名,清同治年間稱豐岑頭,民國初改稱五里街。

歷史上,永春為晉江之源,五里街是內地與沿海流通的樞紐。其時,這裡山海陸路均通,船隻沿桃溪向下遊可直通泉州後渚港,向上遊可直達西安村的許港。永春以善經商而聞其名東南,有“無永不開市”之譽。宋元時期,商賈集聚官田市;清末民國初,近代工商興起,五里街成繁盛街市。匯永春、德化、大田一帶貨物集散,是閩南著名集鎮。而今行走在五里街,已經難覓舊日繁華。老街所有的木製房子,都搭有街牌,就像廈門的街道那樣,下雨不怕的那種,一樓一般是開店的,二樓則是老闆的家。現在,過去的老闆大多已經不在了,店也沒剩幾家了,即使有,也都是新開的。

  蘇瀛漢說,根據各種古拳譜和拳師族譜等實物考證,永春白鶴拳起源於清朝康熙年間(1662~1722),由福建省福寧州北門外少林拳師方種之女方七娘所創。

  相傳方七娘自幼隨父習少林拳術,及長因未婚夫婿是負義之人,投“白練寺”為尼。一日,七娘在寺中織布,見一白鶴飛棲梁間,即以手中梭盒投之,被白鶴閃跳而過;又經緯尺擲之,覆被白鶴展翅彈落;俄而白鶴凌空而去。於是感觸之餘,悟而日夜揣摩衍化,在所學少林拳法的基礎上,創出別具一格的“白鶴拳”。方七娘聲名鵲起後,永春人顏起誕(精通棍術)帶徒弟曾四到教練寺拜謁。曾四“與七娘論杖(棍),七娘亦與之論拳,然其杖法不如七娘拳法”,後曾四與七娘結為夫婦,隨七娘學武藝10多年,藝更精。

  《永春縣誌》的《方技傳》記載:“康熙間,方七娘與其夫曾四以罪謫永春。”方七娘和曾四到永春後,住在永春西門外“後廟辜厝”,其居住地為現在永春縣五里街鎮永春縣第一中學附近,目前依然存有一小屋子。方、曾二人到永春後,一起在居所附近的“觀音廟”設館曾四為白鶴拳在永春的傳播做出了重大貢獻,林玉品開玩笑說,鎮政府開會,十個鎮幹部裡至少有四五個練過白鶴拳。

  但是,對於一心發展工業經濟的永春縣來說,這並不是個能快速產生規模經濟效益的東西,所以,白鶴拳及其附加的文化價值被忽視了,任其在民間自生自滅。直到2007年,作為泉州的後花園,水源地,永春面臨轉型,需要從工業城市轉變為生態旅遊城市。

白鶴拳的品牌價值被重新發掘出來,縣政府在“十二五”規劃中提出,要將五里街鎮打造成武術魅力名鎮,為此成立了永春白鶴拳武術文化交流中心,創辦了方七娘永春白鶴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當電影《葉問》再次使詠春拳成為坊間言談焦點時,林玉品認為,詠春拳源於福建永春白鶴拳。“在1870年前後,由於左宗棠和郭嵩燾的不睦,驅匪入廣東,促使在當時的起義軍林俊、陳湖殘部中的永春白鶴拳弟子流落廣東,個別人埋名隱姓,傳授永春拳;也因為口傳的原因,產生了嚴(顏)詠春這個虛構人物,致使永春白鶴拳訛傳為詠春拳。”

  剛從河南嵩山少林寺考察回來的五里街鎮鎮政府鄭秘書向記者出示了一本《桃源新拳術藥方》古拳譜,這是永春籍馬來西亞華僑、著名拳師李載鸞收集整理並於1927年首次印刷出版的。“這張照片兩位武師的動作,與李小龍和師父葉問對練的照片動作極為相似。”

  國際南少林五祖拳聯誼總會主席、原泉州市副市長周焜民則表示,兩幅相關照片雖然不是同一個動作,但都是五祖拳(包括太祖、羅漢、達尊、行者、白鶴5種拳)“盤技”的動作,“可以看出葉問教李小龍所練的‘詠春拳’與五祖拳是同一淵源”。

  蘇瀛漢認可林玉品的觀點,也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支持鎮政府的工作,但他本著嚴謹的治學態度,並不贊成鎮政府急於為白鶴拳找到各種文化包裝的心態。

  他說:“白鶴拳在清康熙年間傳入永春,限於宗族和地域性呈直線傳播,經過康乾盛世到道光年間,永春是經濟繁榮之地,鏢行盛行,這個時期白鶴拳分支衍派,呈網狀擴散。康熙年間,永春白鶴拳流傳至福州地區,衍化成縱鶴、飛鶴、鳴鶴、宿鶴、食鶴5種風格各異,套路紛繁、拳理和技法自成體系的福州鶴拳。當時,琉球進貢船不時到福州,帶走不少福建文化,一位名叫東恩納寬量的日本人,首次從福州把永春白鶴拳和福州鶴拳一起介紹到沖繩,發展成今日風靡日本及歐美的空手道剛柔流。而反清復明的幫會鬥爭在泉州一帶沒有停過,到清末乃至抗日戰爭期間,這成為逃難者餬口謀生的一技之長,持續南傳至廣東甚至南洋各埠,特別是馬來西亞,幾乎各主要市鎮都有永春拳師開館授拳。至今,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一帶華僑,一談起打拳頭,總要繪聲繪色地稱道:‘永春白鶴拳,無燒(熱的意思)也拉淪(微溫的意思)。’”蘇瀛漢向記者強調,這些只能是根據資料的推測,並沒有文字證據表明,詠春拳就是永春白鶴拳,“所以,與其非要跟詠春拳扯上關係,不如好好推廣白鶴拳,發展好了,自然有人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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