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白居易为我们解说的一场音乐会

唐代的白居易,不仅仅是在中国有名,而且在周边的国家也都喜欢《琵琶行》《长恨歌》。


我们知道声音是听觉的感受,能把听觉写出来,是很不容易的。就像我们听了一场音乐会,很难把它都描述出来。

孔子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但依旧觉得,说到的是一种境界,比较抽象,并没有那么具体。但却没有再细致地描写下去。

而我们读到的白居易的《琵琶行》,却是细致地写出了每个声音的感觉。是很细节的对声音有些描写。

琵琶行 白居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我们知道白居易的这首诗是一个偶发事件,他们晚上送客的时候,听道如此的琵琶曲,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弹奏。但在千呼万唤中才出现的人,让我们读到“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们听过音乐会时,会在开始演奏前,会有一个调音的时间,白居易就将它写了出来“转轴拨弦三两声。”好像这几声就有特别的味道,特别的去掉。一切的声音还没有开始,只是对乐器的单一的声音,写了出来。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在这里指的是两个人,两个生平不得志。一个是弹琴的这个女孩,相当于首席,弹得非常好。另一个就是白居易自己,被贬到江西这样的地方,不得志的感觉。

在这里有一段完全描写音乐的部分,但是你会发现,他的表述,是有层次感的。从一开始低眉信手续续弹,技巧都还没有达到高潮,一个好的艺术,层次是很重要的。接下来到了会玩儿琵琶人才懂得的专业词语。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轻拢慢捻抹复挑”这是专业的指法,可见白居易是懂得音乐的,因此他可以铺排的写了出来。这两句,可以读出白居易是一个对音乐及其专业的人士。

好的一个音乐,艺术的结构,都是从刚开始都觉得一般般,然后慢慢加入感情,加入层次,慢慢全场喝彩。没有准备的铺排的过程,达到不了很好的艺术高潮。对于当时的人来讲,到现在我们对于艺术的欣赏,都是如此。

接下来,开始写到大弦,小弦的描写。我们可以感觉到自己犹如在音乐会中,白居易的这一段描写音乐将我们带入进去。

从第一个层次:转轴拨弦三两声~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五个层次。

最后,到达美学的最高境界是此处无声胜有声。“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们知道,每次听到钢琴曲时,并非是谈到激情澎湃是最好的部分,而是在即将结束时,那个余音才是最绝妙的部分。

我们读完了这首诗后,可以再去听一场音乐会,感受一下快要结束时,那即将完却又有声的音乐。这也许是世界美学,最惊艳的感觉。也许很多时候,很多懂音乐的人,会最为欣赏“此处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突然,在快要无声时,突然再进入一阵爆发的声音的力量。就像柴可夫斯基的音乐。

有时觉得,琵琶行会把我们带入一场很美妙的音乐会的现场环境。这也是一种声音美学的过程。让我们知道现代,都是值得去学习,去感受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琵琶行》:白居易为我们解说的一场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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