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不能让自己工艺成为独有技术

4月8日,尘封了76天的武汉开启了离汉通道。一时间,大批滞留在武汉的人搭乘着一趟趟呼啸而过的火车,奔赴全国各地。

《洲际铸造行业内参》本次“人物志”的主角——铸造消失模专家罗通也在第一批离开武汉的行人中。

由于受疫情影响,武汉出城的火车票变得十分紧缺,所以罗通本次出行搭乘的是一趟慢速火车,硬座。罗通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河北唐山,火车预计要开25小时。

“年前已答应好了几家铸造厂,一旦政府公布武汉交通解禁的消息,我便会想方设法出发抵达企业现场做技术指导。”望着车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色,罗通的眼睛里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罗通:不能让自己工艺成为独有技术


为了学技术,我甚至可以一分钱都不拿

由于火车餐车被封停,罗通的“工作餐”只有泡面。但是他却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坦言,这和自己早时的学习条件相比算不了什么。

在通往消失模技术指导的道路上,罗通先后遇见了两位恩师——一位被罗通视如父亲般的叶升平,一位是如兄长般的刘玉满。

用罗通的话来说,正式这两位老师的无私教诲,才成就了自己如今的成绩。

年轻时的罗通,在毕业后便子承父业进入了武汉市钢铁集团的一家下属企业工作。原本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在这个企业里度过漫长岁月的罗通,却在2004年遭遇了国企改革风波。罗通也和那个时代的人经历的一样,遭遇了下岗再就业。

在谈及那段时光,罗通言语显得异常简练,不愿提及更多。但是,这个武汉人在找工作之余,却对消失模工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寻找各种晋升学习的机遇。“如果把那个时候的我放到现在,估计会被大家称为‘消失模成瘾’了吧。”罗通开玩笑道。

但是无论怎么摆弄和请教,罗通的技艺始终不成体系。很快,他就觉得自己遭遇了深入研究的瓶颈。

在思量了很久之后,罗通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或许这个可以帮自己。

这个人就是叶升平老先生。

原来在武钢时,罗通曾亲手雕刻过一件湖北民间吉祥物“鹤龟蛇”被当成艺术品放在厂长办公室里。这让叶老师的对罗通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在回忆当初跟随老师的日子,罗通说,那才是苦呢。

老师上课他旁听,学理论做笔记,下课后总是去查阅大量书籍。老师去企业做技术技导时他总是积极“打下手”跑腿,到最前面仔细观看。只要老师肯带着罗通,他可以一分钱不要。跟着老师做学徒,到国内外各地消失模企业做技术指导,这一坚持就是五年。

“这五年对然苦,但是很充实。”罗通总结道。

见过叶升平的人再见到罗通,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叹,师徒二人的言谈举止,简直一模一样。而罗通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

但世事难料,突然有一天叶老师告诉罗通:“你可以亲自出山,替我去消失模企业做技术指导了。”这才惊醒罗通——在大树下的乔木是永远无法参天成材的。

与刘玉满老师的结缘则是在2007年的全国科工贸会议上。

那时刘老师正在广西桂林的消失模基地做培训班。在叶老师的引荐下,罗通开始负责利用网络对刘玉满教授的课程进行策划和对外宣传。

从最初的坐在下面反复聆听学习,到刘老师的推波助澜,罗通最终走向了消失模的讲台。“初上讲台的我也经历了常人的颤抖与磕绊,仅仅经历几堂课的历练,便可以出口成章地讲解消失模技术。”至于为什么这么快的适应上台讲课,罗通说是因为在国企那段日子里,每逢厂里举办大型晚会,他都会主动积极报名参与。

我希望可以让大家更形象地看懂我讲的内容,并牢记在心

火车正在有节奏地匀速向前驶进。在与《洲际铸造行业内参》一起回忆自己过往经历的时候,罗通总会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机,回答每一个和消失模相关的铸件缺陷问题。

罗通说自己特别喜欢接触新鲜事物。

“我可能是同龄、同行人中最早接触电脑和网络的那一拨。”罗通说,“早期互联网刚刚兴起,我就将学到的消失模技术编成通俗易懂的顺口溜、三字经,放在QQ空间和微博里与他人分享。到现在还有人过来看。”

听过罗通讲课的人,都会清楚记住这样的情景——他总是习惯将消失模的技术工艺与我们的身体乃至常见的生活场景联系在一起。比如在介绍浇注冒口的时候,他总会用自己的水杯来做一个象形比喻。

“每一个动作,都代表一道消失模工艺。”罗通说自己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可以让人形象地看懂他讲的内容并牢记在心。

还在师从叶升平的时候,罗通有机会出征印度进行技术指导与讲课。当时他掏心窝子讲了很多实用的技术,然后问在场的人是否听懂了的时候,印度人纷纷点头。“我当时还自我感觉良好呢,你看这么多印度人都听懂了。”罗通说。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在印度点头是NO,摇头是YES,授课时台下的人听不懂会点头,听懂了则会摇头。

罗通坦言,那次出国的经历让他深刻感受到不同地域习惯和语言差异带来的理解上的障碍,同样的问题在国内也有。

一次进厂做技术指导时,由于工厂工人文化程度有限,罗通发现很多消失模专业词汇都会让学习者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当我把消失模的反喷比喻成打嗝,把工艺流程比喻成做菜的程序时,工人们很快将专业词汇、操作流程铭记在心。就这样,在一次次探索中,我喜欢把肢体语言变成为讲课时必备的道具。”

只有“开炉了”三个字才能叫得醒我

由于车上载满了武汉人,所以这趟列车原本停靠的许多小站点,都被临时掠过。因此,有节奏的车轨声会让人显得昏昏沉沉。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罗通开始主动和《洲际铸造行业内参》说起自己的短处来了。

罗通毫不忌讳地说,几年前自己曾做过很多坏损件,当时被老板怀疑技术,甚至质疑他够不够资格做消失模工程师。

“那段日子很煎熬。我总是不断反思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有时候干活甚至出现‘走火入魔’的境界。”罗通说接着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段时间里,自己常常干活累得睡得很死,无论多大的动静都叫不醒。后来,罗通的妻子朝着罗通大喊一声“开炉了”,他立即从床上蹦了起来。

久经消失模“杀场”后,罗通最终意识到,是地域、是气候、是材质,是浇注温度等多种因素造成了铸件质量成败的巨大化差异。“同样的工艺、同样的技术、同样的操作方式,在南方生产好好的铸件,在北方却成为坏损件。”

这些年,很多老板把罗通请过去做技术指导。抵达现场后发现,坏损的铸件已经被厂子回炉重熔了,因而我根本找不到坏损件的源头所在。因此,罗通常把铸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八字挂在嘴边。

“我其实就是想告诉身边的铸件企业,对于问题铸件,铸造企业负责人一定要保留铸件坏损的‘尸体’样本。”罗通说,“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对症下药。”

我觉得自己是丐帮帮主,一席布衣,赤手空拳闯天下

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罗通已经在消失模领域钻研了20多年。

当《洲际铸造行业内参》问罗通“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时,他欣慰地说:“这些年,除了中国的台湾地区,我国的每一个省市的铸造企业我都去过进行现场指导,也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也正因此,自己的技术水平不断提高。”

罗通在干活儿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刷涂料从来不喜欢带手套,切割白膜也从来不喜欢带口罩。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与消失模工艺融为一体。

每次罗通出差的行李都很简单,一个行李箱,一身工作服就出门了。由于走到哪里都喜欢穿着工人的制服,有一次在与市领导同台出席的会议上,主持人误认为他是工地里的工人走错了地方而将他拦下台。他自嘲自己像武侠小说里的丐帮帮主,一席布衣,赤手空拳闯天下。

丰富的经验、广博的见识,这让很多企业都曾高薪聘请罗通就职。但他都一一婉拒了。原因有二:一是自己的性格素来喜欢自由不被束服,二是一直记得叶老师对他的教导。

罗通反问《洲际铸造行业内参》,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爱和媒体打交道吗?

他说:“叶老师曾经告诉我,不要让自己工艺传承成为一家企业的独有技术,而是让中国消失模企业共同受益,行业得到平稳均衡的发展。”

离开武汉的列车依旧向前行驶,25小时漫长的硬座车程还在继续。这个过程和罗通在武汉经历过得76天特别相似。在他看来,任何问题都如同这场新冠肺炎疫情,没有解决不了的,就像他在火车上悄悄写下文字:

疫情散去,我会以更好的姿势拥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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