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1日至13日，由老子道學文化研究會、南京大學道學與東方文化研究中心主辦，太湖江村市隱承辦的“崑崙高峰論壇”於北京香山飯店召開。12日上午，原中國科技大學、南方科技大學校長朱清時院士在“崑崙高峰論壇”上作主題報告《禪定與真氣》，通過科學的視角詮釋了禪定與真氣。
非常感謝“崑崙高峰論壇”邀請我來做這次講話，今天我要講的問題是我思考了十幾年的一個問題。
2003年左右，我參加了科技部召開的一次關於中醫的論壇，那時我做的報告是：中醫是複雜性科學。當時就想用複雜性科學來解釋中醫，但深入下去，需要用複雜性科學把中醫的核心觀念解讀出來。
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兩個很重要的東西，一個是禪定，一個是真氣。最近這一年中，我靜下心來讀了許多書，認真想了這些問題。今天我就簡要報告初步想法，請大家指正。
要復興中國傳統文化，就必須找到它的好處和道理，就要找到它的根。
一、 禪定研究的現狀
目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禪定被全世界接受度很高。十年前年美國《時代雜誌》的一個專輯中提到當時練習禪定的美國人就已經上百萬了，現在就更多了；英國中小學的宗教課就普遍選擇了佛教，其中有研究坐禪的部分；介紹近年來腦科學家研究禪定的有兩本中文書：《禪與腦》（J.H.Austin著，朱迺欣譯）和《打坐與腦》（朱迺欣著）。
從這兩本書中可以選出六個例子，來說明腦科學家使用三種腦成像技術（SPECT、PET、FMRI）研究禪定的情況。
1、1999年到2002年，丹麥科學家做了為期3年的實驗，主要研究禪定的人的腦部變化，這種禪定是系統地達到身心和精神的完全放鬆。研究結果發現，禪定能夠明顯增加多巴胺這種化學物質的釋放，從而改進腦的功能。
我們說愛情就是多巴胺，一個人抽菸也是為了刺激多巴胺，興奮和安靜都會使大腦分泌更多的多巴胺。多巴胺的增加表明腦功能明顯增加。
2、2001年，美國賓州大學的紐貝格研究了四男四女8個藏傳佛教的打坐者。他的研究發現禪定打坐的人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的某些腦區的血流量增加，這些腦區參與專注和提高皮質活動。
3、2005年，哈佛大學的拉扎和麻省理工的團隊用磁共振腦成像研究20個藏傳佛教的僧人修煉打坐觀想，培養專注和正念。實驗發現，這樣打坐的人大腦皮層厚度明顯增加，說明禪定可能阻擋隨著年齡增加而產生的大腦皮質變薄和萎縮。
這一實驗結果出來以後轟動一時，許多人都希望得到進一步證實。儘管所有這些實驗數據都是準確的、科學的，但都不是最終的。因為情況太複雜，樣本太有限，有限的樣本做出來的結果還不能馬上推廣到整個人類，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4、2007年，威斯康辛大學用磁共振研究打坐引起的腦功能變化，實驗對象是藏傳佛教資深喇嘛。實驗發現打坐可以重塑大腦，使之增強慈悲和喜樂。
5、2007年，美國艾默裡大學的一些科學家用磁共振研究禪宗打坐，發現打坐可以防止大腦的老化萎縮與注意力降低。
6、2009年丹麥科學家也用磁共振做了研究，他不僅看整個大腦，也看整個腦幹和小腦。他的打坐是呼吸法門，實驗發現，長期打坐不僅能夠改變腦幹的構造，還能改善心肺和其他神經系統功能。
這些例子已經說明，佛經上說的禪定可以增進人的“慈悲喜捨”，所言虛。禪定對改善和重塑大腦確實有實效。
二、 禪定與真氣
繼續對禪定進行深入研究面臨困難，因為禪定方法多種多樣，複雜而又細緻精微，人們很難知道它的細節，而且現在流傳的方法中大量魚目混珠、難尋正法。
“正法難尋”又引出一個很關鍵的問題，真正的禪定方法是要升起真氣的。然而現在許多人都對真氣感到莫名其妙，認為真氣是一種偽科學。
南懷瑾說過，大家修習禪定的最大觀念錯誤是什麼呢？是以為所謂“定”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這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意義是相違背的。
《達摩禪經》中“安止極風處，三摩提等起，三昧即已起，便得功德住”，講禪定的一個重點是“內風”，也就是真氣升起。
因此，學習禪定的正法，必須先理解和相信真氣。
三、 真氣如何觀察
我們來看看古人是怎麼看真氣的，他們是如何觀察真氣的。
有人懷疑真氣，認為古人是那麼落後愚昧，“他們觀察到了真氣，那為什麼過去百年的現代科技手段卻一直觀察不到？”
其實答案很簡單，古人是用自己的身體觀測真氣，發現經絡的。
人的身體這臺“儀器”非常精密而常見，但它需要健康，安靜，才有高的靈敏度。古人所在的年代生活原始，但身體要比我們現在靈敏得多，而且比我們更會使用。
古人看待身體不會像我們現在注重許多細節，比如細胞、器官之類。他們只看到整體：人一旦獲得生命，就不停地把周圍的泥土變成自己的身體；一旦失去生命，身體就會腐朽，變回周圍的泥土。因此他們認為，生命的本質是把泥土變成身體，並維持身體正常運轉、不變回泥土的能力，叫做“生命力”。真氣就是“生命力”，就是人體的“道”。
他們感到全身生命力旺盛時，就叫做全身真氣充滿；他們感到身體的某個部分或某個路線生命力旺盛時，就說那裡有真氣。
禪定成就的人，實證到真氣，都會認識到這點。
古人認為身體的真氣，其實是與老子道家是相通的，都是在講生命力。 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即“道”是很難用語言定義的。
他只能舉很多例子讓人們來體會，其一是用“衝”來描述“道”，例如“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大盈若衝，其用不窮”。
很多人把“衝”字解為“空”，但這個“空”不是真正虛空，“衝”字實際上表明瞭一種生命力。北京大學教授方爾加認為“‘道’並不是許多人認為的規律、則，‘道’其實是宇宙萬物的生命力，‘道’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是內在的最原始的生力，不凝固僵化。”
因此，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道”、“氣”、“生命力”是相通的。
四、 真氣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用儀器觀察不到？
在現代科學的知識體系中，真氣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用儀器觀察不到？
美國的《環球科學》為了紀念愛因斯坦廣義相對論100週年，在2015年十月號出了紀念愛因斯坦專號，其中提出：“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已經超越了一般含義上的科學，而是變革了人類的文化。”
為何說廣義相對論改變了人類的文化呢？
牛頓曾稱，宇宙存在萬有引力，即一個物體會不停地對另一個物體施加牽引力。但愛因斯坦發現，根本不存在萬有引“力”。空間和時間就像蹦床一樣不穩定；因為有太陽等大質量物體的存在，時間和空間會出現反常、彎曲和脹。物體只會儘可能順著彎曲的時空以最短距離運動。這種觀點否定引力是物質，認為引力是一種幾何，很難讓人理解。
假如地面上有個球在作曲線滾動，牛頓站在樓上，他看見球的運動，就用牛頓力學三個定律來解釋其原因，便認為存在一個“力場”在推動球，就像電磁場推動電荷一樣。幾個世紀以來，人們被牛頓的觀念洗腦了，大家都把這種圖像當做思維定式，用他來解讀世間的一切運動。
後來，愛因斯坦下到地面上來觀察球的運動，他發現原來是地面不平造成了球的運動，並不存在什麼力場！地球繞太陽運動，不是太陽發射出引力場把地球拉住了，而是太陽的質量大，是它周圍的空間彎曲了，地球在空間中運動的短程線，就是繞太陽運轉。
愛因斯坦的理論把科技文明幾百年來的觀念轉變了，這種觀念認為任何力量都是某種物質產生的。他講時空幾何之於物質運動，正是我們理解老子的“道”和“氣”之於宇宙和生命。
宇宙中的許多事情都是“虛”的東西在起作用，並非存在的什麼實體。“虛”的東西可以很有力量。
比如滅蚊有兩類方法，“實”的方法是殺蚊劑、食蚊小動物、捕蚊器等；“虛”的方法是清潔環境，降低溫度，去除蚊子生長所需要的水和草等，後一種方法更為有效；老虎被滅絕，“實”的原因是人類捕殺，而“虛”的原因是森林消失，存留的土地被分割成小塊，老虎失去生存環境便會滅絕。
老子的“道”和“氣”，本意就是“道體虛空”。
讀懂中國傳統文化的關鍵是理解老子的“道體虛空”， “虛”的東西也有極大的力量，不要總是試圖去為它找一個物質載體。真氣具有極大的“力量”，可以改變物質構成的身體，所以的確真實存在，但真氣不是物質，不能用檢測物質的方法去找它。
五、 現代科學如何理解“道”，生命力和真氣？
有人會說，上面的話太哲學了，如何理解生命力和真氣的具體機制呢？
人體是一個複雜的系統，成年人大約是由10的16次方個細胞組成，生命的特點是保持它們的高度有序和協調，抗拒腐爛。它是怎麼做到的呢？
人體要保持高度有序和協調，抗拒腐爛，必須擺脫熱力學第二定律的制。這個定律指出，孤立系統總是向越來越無序和混亂的方向演化。
為便於理解，想象我們打開一個充滿氣體分子的容器的隔板時，氣體將跑到第二個容器中去，並均勻地充滿兩個容器。相反的過程，即第二個容器自發地變空，所有氣體分子自動返回原來的容器，這種現象從未在自然界自動出現過。
1871年麥克斯韋提出，只要有一個條件成立，就會出現違背熱力學第二定律的變化過程，我們想象在隔板的門口存在一個妖怪，也就是“麥克斯韋妖”。它是某個“存在”，可以追蹤每個分子。
假定有一個容器分成兩部分A和B，在分界上有一個小孔，它守住這個孔，只允許氣體分子從A到B，不讓任何氣體分子從B到A，久而久之，A室就會空了。
這個圖像雖然簡單，但是它也代表了人的“生命力”，人身上的每個細胞每時每刻都在做這件事， 為細胞把門的麥克斯韋妖的三個要素是靠神經系統來實現的。一是靠迷走神經系統來獲取信息，並把它們傳給大腦；二是靠大腦根據生命的規則來判斷哪些物質該要，哪些不該要，併發出指令；三是靠運動神經系統來啟動一系列生化反應，把該要的拉進來，不該要地排出去。這三個要素組成了一個把門的麥克斯韋妖。
例如，某個細胞出現炎症分子，就會刺激迷走神經，使其發出信息神經信號，傳遞到大腦；然後，大腦判斷該去除後，通過運動神經，把指令神經信號反饋給最初發出信號的組織，使該組織停止合成統稱為細胞因子的其他炎症分子。
所謂真氣其實就是這樣一種保持生命力並讓它越來越旺盛的機制，就是麥克斯韋妖。古人發明的禪定可以升起真氣，就是可以產生更多更高效的麥克斯韋妖，保持和提高生命力。
現代科學千方百計還做不到的事，古人卻能做到。
原因其實簡單。
什麼是現代科學呢？三個世紀以前，以牛頓出版《自然科學的數學原理》為標誌，人類發現自然界可以用數學公式表述的定律來描述，現代科學的知識體系誕生了，它從簡單的公設出發，用邏輯推導出數學，又用數學和簡單體系的幾個定理，推導出越來越複雜的系統的行為。遵循著這個思路，許多人為，數學是自然界的語言。一切領域、無論邏輯是多麼的嚴謹，如果沒有用數學公式去證明，那他就不是科學，因為它沒有辦法量化，是沒有辦法去推導的想法，就說一句空話。
這個科學體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然而也有侷限。在過去三百年中，科學大發展，自然界的各種基本單元的規律已經大致清楚，在轉向研究真實世界的複雜事物時，發現許多複雜事務的規律難以甚至不能再從這個科學知識體系中推出，靠數學方程做不到這一點。
不僅關於真氣，甚至連更常見更明顯的問題：人為何需要睡眠？現代科學也都一籌莫展。
科學是偉大的，但是科學也必須尊重和學習其它知識體系的好東西，才能更加完善。
總之，禪定是祖先留給我們的珍寶，它不僅可以使我們更健康，更智慧，而且可以使社會更安定，更和諧。禪定能升起真氣，目前仍然只能通過修煉成就的身體才能實證，然而隨著科學的進一步發展，也許不久科學家們就能用新的方法認識它。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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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2019未來科學大獎 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