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三年無改父之道"

試析《論語》"三年無改父之道"

什麼叫


《論語》重出兩處"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試作辨析。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1.11 )

又一處: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4.20)

論語重出章句本不稀奇。譬如"訥於言而敏於行""巧言令色鮮矣仁"也有重出。《論語》原本是孔門弟子與再傳弟子所結集,就如我們課堂作筆記,當時用竹簡編結,也難免有失。

孔子對何人說這句話,沒有明確。

《孝經》中曾子與夫子有段對話:“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

由此,證明“無改於父之道”絕非把簡單的盲從當作“孝”的標準。

孔子說這話前有"父沒,觀其行",更有"三年"以限。

父之道,何之道?父之道於家好像指父親持家之道或家事家務之法,於國又似乎說的為政。

父之道,如果父親所行道優良,又何必只限堅持"三年"不改,應代代相傳。那麼,如果父親所行其道不不義呢?縱觀史上,無論家國,按以上《孝經》孔子態度,即可當時就大加討伐。亙古史冊也證明,如果行不通"父之道"這條路,那也早已舉家不安、舉國而生亂了!

"三年"何限?就是指時間的三年嗎?古代長期喪祭禮俗制有"三年喪"。孔子說"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這是否歸於孔子的時代呢?

梁漱溟先生解孔子"孝悌",說:孝親一事,是最眼前父母兄弟之事。孔子又怎會離了當下他的時代?

"三年喪"是孔子認為當時當行的回報父母抱懷養育三年,為的是自

心安。宰予曾和孔子辯論說"何必三年?"夫子問他"女安否"?後又說宰予"不仁"。

三年守喪,孔子認為是要盡本分,盡其哀,不能幹旁的,似乎不允這期間"工作"。我們知道子貢守孔夫子墓六年,可見子貢情厚。而這六年是要在夫子墓旁陪伴,不得隨意離開。子貢是個大商人,他六年裡就不能東奔西去搗騰經商了吧?

那麼對君上來說,他的三年喪呢?史載立言"新主萬機綜理之下,苟非仁孝誠敬之至,實有難行。此不唯三代以下罕見,即三代以上之聖君哲後,從頭算來,亦未聞歷歷有幾。"帝王服喪"三年",有廢政事。我們也讀史書都是老皇帝駕崩,新皇立刻被宣詔繼位。

書雲:高宗諒陰,三年不言。當時子張也不明白那國政怎麼辦?孔子答:聽命於冢宰。那這個冢宰的選任至關。孔子"父之道"是指君上父沒,而君上懷親能夠延用故臣三年或新繼位雖有新策但仍先貫用父在位舉政之道(三年喪期間)是對父皇之懷念,此解亦能講通。那這段話"有可能是對魯哀公"所講了?

因未錄入此段對話與何人,我們僅順理推測。

試觀論語中孝十九處見,孔子也只是針對他所處生活時代談自己觀點。比如: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人之生活,父母兄弟、家中親人總是每人首要關切生命之人。孔子孝的態度在今天的生活中也是實用的。

梁漱溟先生講:孝悌根本還是一個柔和的心理,討論孝悌不應忽略個人本體的問題,而只就社會應用。所謂孝悌還是講仁講禮樂的那顆心。

這句: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於心,在裡面為情;於外,就是此心情化於恭行,見於恭行。

春秋後期三家分晉時"趙簡子立儲",簡子拿不定主意該讓哪個兒子承繼,竹簡寫下訓戒,交給兩兒,囑牢記。三年後,喚二子,伯魯支吾不對;而無恤倒背如流。簡子立無恤為趙家繼承人。這是"父在,觀其志"吧!為何又是"三年"呢?(簡子以"三年"假設自己不在了來"先觀其行"?) 再看趙襄子(無恤)如何選擇繼承人的。趙襄子有五子,但他想立的卻是哥哥伯魯的後人們,他把伯魯的兒子分封做代成君,等到將來繼承自己的位置。無奈這個代成君短命,先於趙襄子去世了。趙襄子繼續立代成君的兒子趙浣作為繼承人。但在趙襄子死後,趙浣的弟弟趙桓子公然違背趙襄子遺言,驅逐了趙浣,自己做了老大。只可惜他這個老大命也不大好,上位不到一年也撒手人寰了。這個"趙桓子"之行,在叔父死後,對兄長、對叔父不恭不敬,單以親情心理看,便談不上"孝"了吧。

論語中葉公與孔子論直。"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卻不同,他認為應當"父為子隱,子為父隱",這叫近人情。"隱",在今天我們看,設若其父殺了人呢?隱的了嗎?孔子是站在他的時代當下來說話!

"子絕四"。當禮制禮俗法規這些"社會應用"發生時,孔子並不被困入,他認為以人心本性為主。

狹義說,"三年無改父之道",孔子立於他生活那個時代至少在"三年喪"(或長期)間,處事時要顧及慮及先父生前為人處事或主持家務、政務之方法(策略)。不為旁的,自個兒心安。

今之時代變遷,禮俗更已不同。三年喪已在。可"父之道"永在。只要生命代代接續,就切不斷這一脈。

什麼叫


這個世界會好嗎?梁巨川先生欲殉道前如此問兒子梁漱溟,他聽到了"我相信這個世界是會一天天往好裡去的"。這來自兒子的"志”。巨川先生坦然歸去!父離去了,一代大儒梁漱溟先生始終以獨立之人格,言行一致,堅守這個"志","為世界一天天往好裡去"。如其自言"我一生只有志業,沒有職業",其一生致力人生的問題、中國的問題。如果說梁巨川對兒子梁漱溟影響頗大,不能單說"志",應再追源到"志的生出",梁漱老說,是父親的寬放成就了我。可見梁家之家道家風以寬以恕。就是說,一個好的家道家風,被傳承著,那麼於國於家於後代,一定不會差到哪裡。

我們從梁老先生後人看,梁家子孫所傳承的,梁培寬先生講:梁家人骨子裡代代相傳的是責任的擔當。梁培寬、梁培恕先生退休後仍以高齡不懈於梁漱溟文稿的編輯出版和研究,出版"父親梁漱溟"等書籍,為當代研究新儒學提供第一手最真實資料。而梁漱溟先生長孫梁欽元,融合自己"心理學”實踐,盡己於"孔子之生命重光"。以梁家寬放家道,無有祖輩刻意去要求後人"如何",他們卻各自於一種"獨立人格”的存在,就是"志"並付諸於“行"了,這是家風,也

是孝!

中科院院士、結構生物學家施一公說,自己所做一切,就是在實現父親未完成的心願。父親在施一公讀大學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但他說"過去48年唯一崇拜的人是我的父親"。施一公的父親並不是科學家,從瑣事中,施一公講父親的"一心為公、積極樂觀”時刻激勵自己。我想問,這算不算"父之道"?

"子承父業"或"子承父志"不可絕對於字義理解,並捆綁於"不改父之道”,須辨清就每個個體的獨立人的"志",非"強我從父”。孔子的父叔梁紇,是有名的仁義武士。孔子生時家境中落,子三歲,父沒。剛離父母懷抱的小兒,又如何見到志與行?但母親還在。母親與外公對孔子立志起了積極影響:"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論語中"盍各言爾志",孔子並沒對志作一個必須的、統一的要求。子路願車馬衣裘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則願無伐善,無施勞。孔子之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我們看孔子的行動,也是有家的。

所以,光去糾結父之道是什麼道,侷限"三年",侷限於"父與子"是否狹窄?!我想,這兩句話不能分裂開。結合當下時代,是否可廣義說:父,我們的父輩、祖輩,曾祖輩。父之道,他們為人、做人之好的品性、行為,甚至是好的家風家訓,是否都可被追遠而有所記取呢?

孝悌!父慈而後子孝,兄友而後弟恭。對我們普通人來講,我們的父輩(或祖輩、先輩)不在於是名人還是平民,也無關我們是否一定做出功業和聲名。

也不否認人生還有個"天命”之在,天命有機率,概率,但首先又在自己是否發動了"主動性",是否"盡己”。

父沒,極盡至情!在於主動。父沒,如果處於繼承父業的子女,慮及父親,對我們的家親(兄弟姐妹親戚),對部下,要先從"親情”做起。這是盡己了!同時,父沒,更面對現實,主動成長,責任擔當。你是富二代貧三代無所謂!但,從前父在有父親主持家務,而今自己要獨立了,必須"長大",你是家中長子女,下有兄弟,你是否覺得多了一份責任?是不是自個兒能承擔的起這份責任,甚至是不是你稱個"當家或如父那般慈愛的!是要考驗"行"的!

以上多從於個體而言。

子曰:書雲,孝乎惟孝,施於有政!

那麼,於國,於社會,應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應是前輩祖人格風骨的更進一層。

這就是: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