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女誡》的她,卻過著職場女強人的一生

班昭是誰可能不太想得起,但是說起《女誡》,即使沒看過,也一定聽過,畢竟這是影響了中國女子兩千多年的書,不僅男人們用它給女人們設定各種條框,不少女人們也用它死死的捆住自己,尤其引申自其中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坑害了多少了女子。

寫下《女誡》的她,卻過著職場女強人的一生

然而,寫出這麼一本將女子地位貶低到不可思議的女人,自己的一生,卻堪稱女強人典範。

看班昭的人生經歷,單獨為她開一篇做傳也不為過的,可惜男權社會,也只能冠著某某妻的名頭,在烈女傳裡佔據一小節位置,儘管她的丈夫也只是因為她被提了個名。

《後漢書·烈女傳》裡關於班昭開頭是這麼寫的:扶風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博學高才。世叔早卒,有節行法度。簡而言之:班昭,字惠班,父親班彪,博才多學,丈夫早逝,品行好舉止好。

班昭的博才大概是家學淵源,出身顯貴,乃是傳統的儒學之家,一家子都是文學家史學家。父親班彪是東漢史學家文學家著有《史記後傳》等,哥哥班固接續父親的工作寫《漢書》未竟而逝,班昭,也就是這個時候開啟事業線的。

班固因竇憲謀反案受株連死於永元四年,也就是公元92年,

後班昭受詔入藏書閣接替哥哥的工作,這時班昭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紀。

雖然史記裡未寫明曹世叔去世於何時,但推測不會高於三十,也就是說在班昭正式走入眾人視線時,她起碼已經寡居十幾年了。她的祖姑姑班婕妤,因為趙飛燕姐妹而失寵的漢成帝的妃子,除了才名外還有固守婦德的美名。在此家傳背景下,寡居的班昭能夠從事這項名留青史的工作除了因為本身學識足夠深厚,可推測還因為平時就有參與修史,而且班固必定有透露過這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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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慧並且不甘沉寂於後院的班昭緊緊的抓住了這個出頭的機會。

她完美的完成《漢書》的收尾工作,讓人稱道的是,其中《漢書》中最棘手的第七表《百官公卿表》及第六志《天文志》都是班昭獨自完成的,但她依然冠上她哥哥的名字。既讓當權者看到她的出色才學,又不會因為她女子的身份而感覺禮教受到挑釁。

所以《漢書》完成後,她依然憑據學識而被帝“數召入宮”,又因德行尤佳讓皇帝叫自己後宮的皇后貴人們視她為師,稱她為大家(gū),一旦有珍奇進貢皇帝就叫班昭作賦。由此可見漢和帝確實非常喜歡她的才學,永元十二年,她遠在異地的哥哥班超上書想要回國被拒,而她上書求情卻打動了和帝讓哥哥得以返鄉。

然而班昭的“入世”不僅於如此,既為皇后貴人們的老師,對於後宮班昭不僅沒有忽視甚至可以說經營出色,於是“及鄧太后臨朝,與聞政事。”。

寫下《女誡》的她,卻過著職場女強人的一生

鄧太后鄧綏,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祖父是東漢開國重臣、雲臺二十八將之首的太傅高密侯鄧禹。《後漢書·卷十·皇后紀第十》裡曾敘述鄧綏從小“志在典籍,不問居家之事。”,即使在母親的要求下學習女工,晚上依然不忘誦讀經典,慶幸的是她父親沒有把她當成普通女子,反而“事無大小,輒與詳議”。

這樣一個有野心又足夠聰慧並且絕對不按傳統女性培養長大的女子,臨朝掌權後卻對班昭“與聞政事”。如果說鄧綏成為後宮贏家沒有班昭相助,才真的不可信。畢竟,女子掌權參政和婦德的謙卑遵從可以說是南轅北轍,而班昭能夠受到鄧綏的厚待,必定是思想上有共識的。

我們來看一下鄧綏和班昭的時間線。

班昭永和四年入宮修書,並在其後成為漢和帝后宮皇后妃子的老師,當時的皇后是陰皇后。三年後即永元七年,鄧綏入宮,永元八年鄧綏後成為貴人。彼時皇宮裡的鄧綏,“恭肅小心,動有法度,承事陰後,夙夜戰兢”,即使陰太后失寵也沒有藉機上位反而在帝皇擔心無嗣時進獻美人……鄧綏簡直就是婦女的道德楷模,比起班昭的祖姑姑班婕妤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一個“志在典籍,不問家居之事”的女子真的會從內心深處遵從婦德麼?鄧綏德名太盛,陰皇后倍感威脅以至於說出一旦得意就要對鄧氏趕盡殺絕的話——同樣修德班婕妤修德修得退守深宮。

永元十四年,陰皇后因為巫蠱之禍而被黜,鄧綏上位。而在班昭是在永元十二年後上書為哥求情,也就是說,鄧綏在後宮謀斗的時候,班昭話語權還是挺大的。永元十七年,漢和帝崩,長子一直病怏怏的不得立其他皇子都死了——怎麼死的未記載可參考宮鬥劇,“前後以十數,後生的往往隱秘地養於人間”,於是養於人間的出生才百餘日的劉隆被挑中登基,由皇后升為皇太后的鄧綏臨朝聽政。用宮鬥劇來說,鄧綏就是一個善於偽裝隱忍且懂進退忍辱負重最終笑到最後的女子。

寫下《女誡》的她,卻過著職場女強人的一生

時年,鄧綏25歲,班昭五十三歲左右,二人關係可以說亦師亦友,甚至可能還有母女之情,因為從某種方面說,鄧綏和班昭具有一樣的野心和不甘於平凡的心。鄧綏臨朝稱制長達十六年,這期間太后“與聞政事”也就算了,班昭兒子還因為班昭勤於國事而被特封為關內侯,班昭的參政程度可見一斑!而且班昭逾古稀而逝鄧綏還素服舉哀,榮寵至死啊!

不論是班昭還是她的學生鄧綏,都完全沒有遵從《女誡》裡男尊女卑和女子必須順從的思想。相反,她們藉著婦德達到自己的目的成就自己的野心。

縱觀班昭一生,前四十年,活在父親哥哥丈夫的影子裡,而四十歲之後,或許十幾二十年的寡居生活讓她深深認識到當時社會對女子的不公平,於是在有了出頭的機會時不僅牢牢的抓住,還用婦德作為保護的屏障,又善於謀劃,最終不僅成功的在男人為主的朝堂上擁有足夠的話語權,甚至能夠憑此為兒子在事業上謀取利益。

至於為什麼這樣一個有膽有識的女子會寫下和自己行事準則完全相反的《女誡》呢?《女誡》裡提到班昭嫁入曹家四十餘載,十四歲成婚,也就是寫《女誡》的時候大約五十五歲左右,而這個時候,正是鄧綏臨朝聽政且和班昭與聞政事的時候。所以《女誡》不是在打臉自己麼?

其實三從四德在《女誡》之前就有了。班昭的祖姑姑就是恪守婦德的代表之一,然而結局是退守深宮。班昭雖然出身世家但幼時家境貧困,出過皇妃的世家居然沒落至此。班昭沒有野心嗎?如果真的沒有,修完史後就應該退回深宅後院,如果真的沒有,鄧太后臨不會聞於政事,如果真的沒有,兒子也不可能被特封……但是看史書,對於班昭,並沒有留下反面評價:這不僅是一個出色的史學家還是一個品德美好的女子,她還寫了《女誡》!

寫下《女誡》的她,卻過著職場女強人的一生

為什麼?我覺得,完全就是因為《女誡》!《女誡》是一本什麼書?沒看過原文的也知道,文裡女子從出生起就要被教導認知自己卑謙的地位還設置了女子長大成人結婚整個人生行為的種種條條框框,若是現在有人出這麼一篇文,不僅女人看了吐血男人看了也沒法忍。但是在那個時代卻是女子“美好品行”的規範。出身世家寡居多年的班昭太清楚當時社會對女子的苛刻了,她有才有野心,不甘於男人設定的條框,於是,同樣是遵行婦德,她參與修史出入宮廷甚至以女子身份參政而不受攻訐,同樣是遵行婦德,鄧太后從貴人一路升至太后最終臨朝稱制開啟人生贏家的道路。

所以,一本書百種讀法,《女誡》,放下男人的戒心,同時也是給聰慧的女人在苛刻社會生活的完全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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