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們家隨同調動工作的父親,從駐在吉林省長春市的吉林省軍區搬遷至吉林省白城軍分區。住進軍分區大院不久之後,一次偶遇,讓我驚得目瞪口呆。傳說中國人民志願軍中一位被“槍斃”的師長,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眼前,且頗有一派仙風道骨。

那時,我已經十幾歲了,一直在軍隊大院裡生活,所接觸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和校級軍官,無數次聽過前輩們如數家珍地講述他們親身參與的一次又一次精彩的戰鬥。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讓我對所有關於戰爭的歷史,都極有興趣,特別是我們人民軍隊成長曆程中所經歷的,大到歷次重大規模的戰役,小到一場可稱為經典的戰鬥,幾乎都能略知一二。

我能夠例舉出諸如紅軍時期的四次反圍剿、四渡赤水、突破烏江,直到長征勝利;抗戰時期的“平型關戰役”“百團大戰”“黃橋決戰”,直到鬼子投降;解放戰爭時期的“三大戰役”;抗美援朝時期的五次戰役……這些戰役和戰鬥的結局,當然是我們人民軍隊的勝利,都可謂是“過五關,斬六將”的輝煌。

當然,我也知道我軍歷史上打得相當艱苦相當慘烈的“血戰湘江”“皖南事變”“兩過草地”,“圍剿抗聯”,也包括董存瑞犧牲的“隆化戰役”,上海蘇州河攻堅戰,還有朝鮮戰場一個連的一百多名指戰員凍死在陣地上的“長津湖之戰”……

一次,我聽叔伯們在爭論。有的說,有場戰鬥由於指揮不當,志願軍一個師被敵人包圍,遭遇重創。有的說,那是因為敵情不明,盲目行動造成的失敗,聽說師長被槍斃了。還有的說,此事過去十多年了,應該有個明確定論了,不然,死去的烈士難以瞑目啊!一位將軍說,這件事,不是我們這個級別的人能說得清楚的,也不是我們能翻案的,還是不說為好……

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作者圖:鄭其貴在朝鮮


無論是偉大的勝利,還是小小的“失利”,都是我所能看到的公開的軍史資料。但這個抗美援朝時只有極小範圍較高級別的幹部知道的,未曾公開過的的“失利”,讓前輩們一談起來,就很有些諱莫如深。當時,我並不清楚這到底是一場怎樣的戰鬥,張嘴去問時,卻捱了一位伯伯一腳,並受到嚴厲訓斥,小孩子,不要瞎打聽!這不是你們該知道的!

而在我的夥伴中,卻有人知道。那小子神秘地說,聽說是我們志願軍的一個師,被美國鬼子包圍了,幾次突圍後,又再次陷入敵人重圍。孤軍奮戰堅持十幾天,傷亡七千多人,最後只有幾百人活著突圍。因為打了敗仗全軍覆沒,軍旗都被美國鬼子搶去了,志願軍司令彭德懷很生氣,把師長槍斃了,毛主席都攔不住。

我極其驚訝,我們人民軍隊從來都是戰無不勝的,怎麼能夠打敗仗,且是敗得很慘,竟然“全軍覆沒”?竟然被搶了軍旗?這是我所知道的我軍歷史上沒有過的。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是我們人民軍隊的恥辱。作為人民軍隊的後代,好長一段時間,我總覺得心裡像壓了一塊石頭。

雖然,這次失利,很長一段時間,是處在絕對保密之中,但我還是不時聽到一些傳言,而且是軍外社會上的傳言。說的仍然是,志願軍一個師打了一次敗仗,“全軍覆沒”“軍旗被繳”“師長被槍斃”等等。父輩們的私下議論,小夥伴的詭秘,社會上的傳言,讓我不得不認為,這是真的,但我心裡始終不服。

那段時間,我翻遍能找到的軍史資料,包括偷了鑰匙,悄悄“潛入”父親辦公室,打開鐵櫃,翻看“絕密文件”,卻找不到關於180師的隻言片語。有一年夏天,院裡一個上了“哈軍工”的大哥回來過暑假,大家聚在一起時,說到這場戰役。他說,民間一直流傳我軍的這次失利,損失很慘重,但流言蜚語絕不是真相。可事實怎樣,就連咱爹他們那樣級別的,都說不清楚到底咋回事,民間老百姓能知道啥?這件事控制在極小的範圍,外界知曉畢竟有限。

這一席話,讓我心裡多少得到些許安慰,我寧願相信,傳言是假的。但是,那位大哥對師長被槍斃的傳說,並未完全否認,我想,他可能也不知道真假。在我所能知道的歷史上,人民解放軍從來沒有因為作戰失利,槍斃一個部隊的主官。那位師長的命運,由那時起,便成了我的心頭之謎,一直纏繞著我。

那位師長是真的被彭德懷槍斃了麼?我聽前輩們說過,那彭老總可是個暴脾氣,抗戰時期,曾經大罵戰鬥不利的部隊是“發麵團”;朝鮮戰場上,因為38軍在軍隅裡一戰中行動遲緩,致使一部分美軍逃跑,彭老總大罵38軍軍長梁興初,不是虎將,是鼠將。志願軍堂堂的一個師被人家打掉幾千人,“全軍覆沒”“軍旗被繳”,那活著回來的師長,能有好嗎……

那時,我剛學了一句諺語,叫作“無風不起浪——事出有因”,我明白那意思就是所發生的事情,都有一定的原因。難道民間傳言,果然是真的?

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作者圖:鄭其貴(二排右三)與軍分區首長及機關同志合影


我同班的一個同學也說,那個師長確實被槍斃了。我想,連將軍們都叫不準的事,他咋知道?但他父親是省級幹部,也許會通過一定渠道,知道些消息。我開始懷疑,也不理解,叔伯們為什麼一直隱諱這個問題。其實,那個時候,涉及黨和軍隊的重大問題,是不能隨便說的。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有些相信社會上那些民間傳言了。

1969年3月,中蘇邊境黑龍江省烏蘇里江主航道中心線中國一側的珍寶島,發生了一次戰鬥,史稱珍寶島自衛反擊戰。我軍邊防部隊擊退入侵的蘇聯軍隊,並擊毀一輛侵入我國境內的蘇軍當時裝備的T-62型主戰坦克,蘇軍一名上校軍官被擊斃。中蘇由此便從冷戰進入邊境直接武力爭鬥,據說蘇軍在境外陳兵百萬,隨時可能對我國發起突襲。

為了做好戰略防禦和戰鬥準備,中央軍委向各部隊印發我軍歷史上一些戰例,供部隊進行有針對性的戰前訓練。我偷偷打開過父親的皮包,看到過這其中就有朝鮮戰場上的反坦克作戰經驗,也有長津湖戰役失利的教訓,志願軍一個師損失慘重的那次戰役,也赫然在目。

至此,我才知道,那次戰役叫“第五次戰役”。資料上說,1951年4月22日到6月10日,志願軍在三八線附近地區,反擊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志願軍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經過五十天戰鬥,殲敵八萬二千。但由於種種原因,志願軍損失也很大。這裡的“極其艱苦的條件”“種種原因”和“損失也很大”,讓我感到,這一回我可能會解開謎團了。

資料中說,被傳說“全軍覆沒”的那個師,番號是180師,那個被傳說“槍斃”了的師長叫鄭其貴。在“五次戰役”中,180師被敵人圍於芝巖裡以南地域。該師師長猶豫動搖,未能組織全力堅決突圍,以致遭受嚴重損失。這是和我軍戰史中長征時的湘江之戰、抗戰時期皖南事變新四軍雲嶺之戰、解放戰爭中的金門之戰等並列的為數不多的重大戰鬥失利之一。因此,各部隊要吸取教訓,總結經驗,以利再戰。

我腦袋“嗡”的一下,懵了。在資料中,師長鄭其貴性格優柔寡斷,驚惶失措,錯誤地判斷形勢,選擇的突圍方式存在明顯的問題。又實行了無線電靜默,志願軍司令部,三兵團和60軍的所有電臺呼叫180師,都聯繫不上,命令180師快速突圍的方法和路線,無法傳達。180師遭遇如此重創,加上彭老總的暴脾氣,鄭其貴師長一定會受到嚴厲懲處,所謂被 “槍斃”一說,看來是有根據的。

至於資料上說的,多年來軍內外戰史專家研究分析的,“三兵團指揮員處置不當,指揮不力”“180師左右為難”“部隊基礎薄弱,指揮員素質不強”等失利原因,我不可能有能力去判斷真偽。整整一個下午,我腦子裡亂成一鍋漿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趕走日本鬼子,打垮八百萬國民黨軍隊,讓美國人乖乖地坐在談判桌前的人民軍隊,竟然也有過如此慘重的失敗。

院裡幾個小子興高采烈地來敲我家窗戶,召喚我去看電影,這無疑是火上澆油。這個時候,我哪還有心思去看電影啊。我一把推開窗戶,衝他們嚷道,都給我滾蛋。大夥都莫名其妙地捱了罵,有的說,這小子是失戀了吧?有的說,可能是挨他家老爺子揍了吧,看,好像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呢。

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作者圖:鄭其貴夫妻與四女合影


遺憾的是,資料上並未說180師的鄭其貴師長是否被槍斃,也並未說“軍旗被搶”。“謎團”仍是無解,它一直在我心裡折磨著我。我一直不敢問我父親,也不敢跟夥伴們談論。沒想到,幾年後,我來到白城軍分區,不經意間,卻有了一次讓我欣喜若狂的發現。

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我獨自在分區大院灑滿陽光的籃球場上玩球,一次投籃出了界,險些砸到路過球場的一個軍人。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軍人,一張消瘦而顯得淸廋的臉,卻是一派風骨峭峻的神態。畢竟是軍人,上了歲數也仍然反應迅捷,他猛地一側身,在躲閃的同時,一伸手,接住了球,扔給了我。他一臉嚴肅地說,小子,玩球也不用心,能打贏麼?

聽他說話,好像是安徽口音,在我的軍史知識裡,這個歲數的安徽老軍人,沒準是個參加過金寨起義的老紅軍啊。我不禁肅然起敬,不再玩球,規規矩矩地站在球場上,目送他揹著手從球場邊走向辦公樓。球場到辦公樓不到三十米,我突然看見,我父親正從樓裡走出來,看到他時,也是規規矩矩地,立正,敬禮。於是,我知道了,這位老軍人,一定比我父親資歷老,一定比我父親級別高!

我不由感慨,地處吉林省西北部偏遠處,被稱為是“八百里瀚海”的白城地區,一個二三百人的軍分區,卻是藏龍臥虎啊!我的感慨立刻就得到了證實。我跑過去問我父親,這個伯伯是老紅軍吧?父親說,這是鄭其貴司令員,沒錯,是老紅軍。啊!我頓時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許多年的迷惑和傳言,竟然在這一刻有了結果!我竟然見到了這位傳奇人物,他就是傳說中在朝鮮戰場上因為打了一次“敗仗”而被“槍斃”的師長鄭其貴!他還活著?!

我半天說不出話,激動得手發抖,籃球滾好遠也不知道。父親在我後腦拍了一下,沒規矩,叫鄭伯伯!我這才緩過神,連忙叫聲鄭伯伯,又鞠躬行禮。鄭伯伯只是平淡地“嗯”了一聲,轉身進了辦公樓。我楞楞地看著他的背影,父親又給了我一下,回去,寫作業去!我哪裡還有心思寫作業?從下午到傍晚,我都處在激動、躁動、迷亂中,我急切地等待父親下班回來。

吃過晚飯,我小心翼翼地問父親,那個鄭伯伯,是不是180師的師長?他不是因為打了敗仗,被彭老總槍斃了嗎?儘管那時的彭德懷已經被打倒,但我們還是誰也不敢在長輩的面前直呼他的名字,仍然稱為彭老總。父親頓時瞪起眼,狠狠罵道,放屁!什麼槍斃,那都是鬼話!你鄭伯伯1959年就在這裡當司令了,是大校軍銜啊!

我再次得到證實,那位老軍人,就是180師鄭其貴師長,他不僅沒有被槍斃,而且仍然是堂堂的正師職首長。但這又讓我疑惑,我又問,那場仗到底是不是真的打敗了?父親說,五次戰役整體上是重大勝利,180師的失利,只是一個局部,而且有種種原因,怎麼能算在你鄭伯伯一人頭上?打了敗仗就槍斃人,那是國民黨。那是蔣介石!不是共產黨!不是彭老總!

父親的慍怒,使我不敢繼續再問,乖乖回到自己房間。在此之前,父親從來沒有說過關於鄭其貴師長的半點消息,我想,父親可能是緘口避嫌。但今天的話語,明顯是帶有傾向性的,他一定知道一些真相!在此後的幾個月裡,我幾次試探著詢問,漸漸地知道了180師在那場戰役中的一部分情況,解開了幾個謎團。

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作者圖:鄭其貴夫妻與六女在安徽軍區幹休所合影


謎團之一,“全軍覆沒”。180師幾次突圍後,又陷入重重包圍,他們仍然堅定不移地執行掩護任務,不斷突圍不斷拼殺整整十天,一直堅守最後的陣地……180師不僅殲敵1750多名,繳獲眾多武器裝備,還打垮了韓軍第三師。最後,3000餘人突出重圍,還保留下來三個炮團。180師的血脈還在!在1952年冬季防禦作戰、1953年東線反擊戰及金城戰役中,打了翻身仗,打出了威風,打出了老部隊的傳統。事實證明,“全軍覆沒”,是誇大其詞,聳人聽聞。

謎團之二,“軍旗被搶”。180師和志願軍所有部隊一樣,都在入朝前留下了所有帶有解放軍標誌的物品。而且,志願軍根本就沒有發軍旗,入朝軍隊在入朝初期甚至都穿朝軍的服裝,作戰進攻時只打著一面無字的紅旗,而這種紅旗根本就無法證明是那個部隊的,怎麼可能發生唯獨180師的軍旗被美軍繳獲並一直放在聯合國的怪事?謠言不攻自破,“軍旗被搶”,是無中生有,以訛傳訛。

謎團之三,“師長被槍斃”。正如我父親所說,種種原因怎能咎其一人?據說,毛主席曾密召三兵團司令王近山,接著又密召60軍軍長韋傑,在中南海分析失利原因。所以後來又有一種說法,是許多錯覺和各種因素同時絞在了一起,並非是鄭師長政治動搖造成指揮錯誤。所謂“槍斃”,其實是彭德懷發火罵人,說師長負有直接責任,得軍法從事,拉出去槍斃!從漢語表述習慣看,這個“得”的語境,是“準備”或“將要”的未來時,而不是正在進行時,顯然這是氣話,並非命令。

據說,彭總還罵過60軍軍長韋傑,你這個軍長是怎麼當的?像你這樣的指揮員就是該殺頭!但韋軍長也只是被撤職,到南京軍事學院當了高級函授系主任。1955年授予中將軍銜,1957年擔任成都軍區副司令,後任中顧委委員,一直活到73歲,直到1987年去世。鄭其貴師長也只是降了職,去擔任第三兵團管理處處長。他一直活著,並且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再次見到鄭師長的時候,更是一種讓人畏懼的凜凜威風!那天晚上,他一身戎裝,打著綁腿,穿著草鞋,腰扎皮帶,挎著手槍,極其標準的裝束,儼然是一位不言自威的紅軍將領。他一出現在俱樂部門前,一幫爭著搶著要擠進門去強佔頭排座位的半大小子們,立刻鴉雀無聲,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自動排隊……

此後不久,我在軍分區農場參加勞動時,又一次見到鄭司令。那時的鄭司令,完全不像一個身經百戰的高級幹部。儘管他穿著部隊統一的制式白襯衣,卻是打了幾個補丁,還戴著一頂飛了邊的大草帽,挽著褲腿,小腿上沾著許多泥土,活脫脫一個老農民。他手裡的鐮刀飛快地揮舞著,一壟壟麥子像被他撩倒的美國鬼子,乖乖地躺在他的腳下……

看到鄭司令歡快地勞動著,我突然想起甘祖昌,一位當了將軍,還自動棄官務農的老紅軍。鄭司令也是老紅軍,是安徽金寨人,1929年就參加紅軍,並跟隨四方面軍長征到陝北。同樣是具有光榮經歷的老資格首長,完全可以頤養天年了。是父親的話,讓我明白,這才是人民軍隊艱苦奮鬥的政治本色、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也是人民軍隊立於不敗之地的“紅色基因”。

人民軍隊歷經硝煙戰火,一路披荊斬棘,付出巨大犧牲,取得一個又一個輝煌勝利,為黨和人民建立了偉大的歷史功勳。這樣的軍隊怎會打“敗仗”?還是父親說得對,勝利是整體的,失利是局部的,鄭師長和他的180師,以局部的損失,換來了整體的勝利,他們雖敗猶榮啊!雖然那時,我還無法知道那場戰鬥的全部真相,但卻從心底裡敬畏鄭司令和他的180師!

我見到被“槍斃”的志願軍師長

鄭其貴1955年被授予上校軍銜,後晉升大校


四十多年後,我得知遼寧作家關捷和他兒子關霄漢創作了一部《鐵血軍魂——180師在朝鮮》,我想,這部書一定能揭開重重迷霧,駁斥眾多傳言,正本清源,再現事實真相,還原被曲解的歷史,重塑被誤解的英雄!遺憾的是,關捷先生來吉林時,我正在外地,沒能當面請教,也不能向他表示敬意。但我在心裡感謝作家血性擔當,讓我們瞭解了180師和鄭其貴前輩。

我在網上查到許多資料,再次印證,180師遭受重創,其責不獨在鄭師長,相反,180師以慘痛的犧牲,換來了整體的勝利,積累了血的教訓和經驗。鄭師長和180師,是用生命和鮮血使志願軍的戰略、戰術有了本質的校正和提升!這就是180師在朝鮮戰爭中的最終真相。

鄭其貴司令1990年1月26日在合肥逝世,享年77歲。五個月後媒體才發佈消息,而180師的如鯁往事一字未提,顯然仍有爭議。但我贊成一位有良心的學者說的話,“對那些為了民族和國家浴血奮戰的鮮活生命,即使他們曾經遭受失敗,仍不妨礙我們對他們表達,那不應忘記的且深深的敬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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