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01

每年暑假,外婆只要得了我回老家的消息,總會提早兩天從蚌埠趕到合肥與我匯合。

今年,不行了……

八月,我帶著兒子輾轉去到蚌埠,媽媽接到我們,領著我們往外婆家走,剛走進二崗家園老遠就看見瘦小的外婆站在樓棟前的小道上張望。

我歡脫著要喊,媽媽突然側過頭低聲對我說:“燕子,你從外婆身邊走過去,不要說話,看她認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那她在等誰呢?

我飛快地向外婆跑去,靠近後故意放慢腳步且不看她,我想她一定會拉住我。沒想到與她擦身而過,她沒有任何反應,再向前走兩步,聽到外婆急急地問我媽:“燕子呢?沒接到嗎?”

媽媽把我拉過來:“燕兒,你的小燕子,這不是麼?媽,你好好看看!”

外婆拉過我的手,一臉迷惑地看著我,似乎努力地在記憶中搜索著什麼,可眼神越來越茫然……

雖然媽媽早給我打了預防針,但此刻我的心仍一沉: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02

小時候,我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多半時間我跟著外婆。安徽的冬天特別冷,每天早上外婆都會把冰冷的棉衣烤得熱氣騰騰,趁熱套在我的身上。

兒時的我特能吃,所幸外婆特能整,匆匆而去的童年裡填滿了香香的餃子、包子、紅燒魚、土豆燜雞、雞蛋餅…….

外婆總在往我肚子裡塞了一堆東西后,摸著我的頭問:“乖乖,你吃飽了麼?”幼年的我聽了,總會不由自主的再塞幾口,然後拍拍圓滾滾的肚皮以示乖巧。

這不僅導致我突破基因限制,長了168公分的大個;還間接導致成年以後的我一直覺得世界上最最好聽的情話是“你吃飯了麼?”

外婆身體一直不大好,隔三差五就要住院。

有次外婆病得比較重,住院前她悄悄地跟我說:“燕兒,棉襖裡有3000塊錢,如果我死了你收好,誰也不要給,拿著好好讀書。”那天下午在學校想到這個事,三年級的我一邊做眼睛保健操一邊落淚,好怕好怕失去她。

沒有父母的陪伴,按說倔強不討喜的我應該是個缺愛的孩子,但外婆給了我特別多特別多的愛。

我像一隻來自曠野的鳥,在外婆的眼睛裡看到了整個天空。

今年四月起,外婆身上逐漸凸顯出阿爾茨海默病症狀,起先是忘記關水,接著燒通了家裡所有的鍋,而後隨機性地忘記部分親戚,甚至自己的兒女。

外婆始終記得她的小兒子和我媽,當兩週未見的二兒子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怔怔望著我二舅那張帶著期盼的臉問他:“你是誰啊?”二舅瞬間淚目了。

鑑於外婆認識我媽,而我可是外婆一手帶大,捧在手心裡的孩子呢,所以我曾篤定地認為二舅的遭遇絕不會落在我身上。

然而,現實就是那麼骨感……那麼骨感……

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03

在蚌埠待著的這幾天,外婆總是不定時地忘記我是誰,某個晨起或午睡過後,她會突然用那種對待陌生人特有的眼神望著我。

為了讓她放鬆下來,我截屏了一張多年前的全家福存在手機相冊裡,以便隨時向她解釋:“外婆您看,這是您。旁邊這位您認識吧?對,您的女兒,她是我媽。照片裡的這個小孩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孩子,我的兒子,他長大了,十五歲了!我不在照片裡,我在給你們拍照,這張照片是我拍的。外婆,您懂了麼?”

外婆除了聽力、記憶退化,隨著症狀加重,大小便開始失禁。生活已不能自理,需要有人寸步不離地照料。她養育了三男兩女,但照顧她的重任,主要是我媽扛著。

快60歲的老媽照顧90多歲外婆,除了白天事無鉅細的操持,每晚都要起身幾次,非常辛苦。

回深圳的前一晚,我把媽媽趕回名都城睡覺,我來值夜。(想要我媽休息,更想像小時候那樣單獨陪陪外婆。)

凌晨2點,外婆把燈打開,聽到聲音我趕緊過去,只見外婆像小孩子一樣,抱著枕頭站在床邊,懊惱地看著床,嘴裡喃喃地說:“哎呀,溼了,溼了!”

尿床了麼?我湊近一看,果不其然,我找出備用褥子,一邊換一邊對她說:“沒事,沒事,換個乾的就好了。”

凌晨五點,廚房門吱呀一聲響了,外婆沒有牙,一直吃流質食品,這個點她去廚房,應該是餓了。我立刻彈起來,去熱準備好的粥和小菜。

經過一宿的折騰,早上八點外婆還在睡,即將離去的我站在外婆房間門口,望著她熟睡的臉,我忽然想起紀伯倫的話:忘卻是一種自由的方式。

其實,不記得我,也好呢。

我輕輕地走回客廳,向小舅告別後踏上返程,轉動門把的瞬間,外婆突然走了出來。看到要出門的我,她馬上情急起來:“你去哪?”

“我……”外婆突然出現,令我措手不及,但馬上反應過來。我故作輕鬆地對她說:“我去名都城,換您女兒二美過來!”

外婆看一眼我手裡的行李,再看看我,用不容置疑地口氣說:“不對,你是回南頭(深圳),孩子啊,你是要走了。”說著她的眼睛起了一層霧:“娃來一趟不容易,那麼遠,不知道下一趟能不能見到姥姥了。”

前幾天,我反覆向她解釋我是誰,但從未有人提過“南頭”,她是怎麼從浩瀚的記憶長河,把“南頭的那個燕子”撈出來的?說好的遺忘呢?!

我把外婆瘦弱的身體攬在懷裡,就像當年她攬住我的一樣,當年那個高大的她外出辦事前總是先抱抱那個小小的我,對我說:“別怕,姥姥馬上就回來了。”

時光完成了角色互換,今天高大的我輕輕地拍撫著外婆,對她說:“姥姥,過年我就回來了,還有幾個月,很快的,很快的!”

走出門,我轉過身,一面微笑著向她招手,一面喊:“姥姥,我過幾個月就回來了!你好好吃飯等著我!千萬等著我!”

轉回身,我再也沒回頭,我不敢回頭,我怕看到外婆淚眼婆娑,我怕自己一回頭眼淚就會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結束語

有本書的封底印著這樣一個問題:如果遇到17歲的自己,只能說一句話,你會說什麼?

問題下面有不同的人給出的各種答案,其中最觸動我的是“八刀流水”的答案:

再不去看爺爺奶奶就沒有機會了。

試想一下五年十年後,如果我遇到今天的自己,只能說一句話,我會說什麼?

會說什麼,現在的我還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絕不會重複“八刀流水”的話。因為我決定每月回去一趟,陪陪我的外婆!

我最親愛的外婆,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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