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的再見,也可能再也不見。讀詩,一起來靜靜地送走張靜靜


盛世中的再見,也可能再也不見。讀詩,一起來靜靜地送走張靜靜

4月6日,山東大學齊魯醫院通報,山東援鄂醫療隊員張靜靜經全力搶救無效不幸去世。

張靜靜倒在了家門口。沒有下一個長髮飄飄,沒有下一個團聚,他援助非洲的丈夫來不及趕回,5歲的孩子還不能理解媽媽最終去了哪裡,當她請纓出發去援助湖北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別竟然是永訣。

張靜靜的還在非洲援助的老公,發文悲嘆:“人已經沒了,我還沒回家。”

原來盛世中的再見,也有可能是再也不見。

這時候的他,一定是極盡思念吧,一定是歸心似箭吧,一定是悲痛欲絕吧,而這看起來像是嘮著家常的念念碎的10個字,有太多太多的悲傷、心痛、無奈、不捨、焦急,一股腦全部湧來。

終於我知道,古人的思鄉詩、懷友詩、念恩詩,為什麼會那麼打動人,讀來怦然心動,慼慼然焉,儘管看上去時代完全變了,但人心向背,沒有變多少;身不由己,沒有變多少;境遇弄人,沒有變多少。


盛世中的再見,也可能再也不見。讀詩,一起來靜靜地送走張靜靜

今天我們借古人的思念,來紀念張靜靜護士,她不僅是她,她還是她媽媽的女兒、丈夫的愛人、孩子的媽媽,朋友的朋友,同事的同事,她是每一個在疫情中犧牲的人,是每一個在付出中忘我的人。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夜雨寄北(李商隱)

李商隱寫這首詩的時候,他的妻子已經病逝三個月,天人兩隔。但他遠在他鄉,並不知道。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思念,都濃縮在這兩句了。以前讀這首詩,覺得太美太悲涼。

今天張靜靜丈夫的“人已經沒了,我還沒回家”,更勝。

如果我不知道,我還可以思念,如果我不知道,我還可以期待。

但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見不到你。全世界都在哀悼你,可是我送不了你。如果有另一個世界,唯有在那裡可以一起剪燈花,聊夜雨,寄思念。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江城子(蘇軾)

蘇軾在結髮妻子十年忌辰的這首詞,哀傷和思念綿綿不絕、刻骨銘心。

夢中回鄉,看到妻子正在小窗前對鏡梳妝,又親切又熟悉,恍若昨日,這也是張靜靜丈夫最希望看到的一幕吧。

我回到中國,站在家門口,你推開門,笑著說:“怎麼才回來,路上辛苦了。”當是音容笑貌猶在,你我竟成永訣。孰料相顧無語,惟有老淚千行。

以後我要怎樣去回憶你?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整整十年啊,我都強忍著不去想你,可就是忘不了你,最深沉的思念,不需要刻意。“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思念無處不在,成了一種習慣,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往後餘生,就這樣想著你,揮之不去。


今夜扁舟來決汝,死生從此各西東。

——別鄞女(王安石)

王安石寫給亡女的詩,以為是人間最悲傷的句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從今往後,我的孤獨和傷痛與誰訴說。無力割捨,也不想割捨。

身為女兒的張靜靜,從此把老人留下了,哪有所謂的各自西東,連自我安慰都缺乏這樣的力量。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月夜(杜甫)

想到這一句,我泣不成聲了。5歲孩子的世界,要怎樣去理解大人的世界?

你告訴他,媽媽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說我要媽媽;你說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看著我們,他說我要媽媽;你說媽媽是去幫助別人了,他說我要媽媽;你說媽媽為國家做貢獻,是光榮的媽媽,他說我要媽媽。

孩子的世界裡,張靜靜只有一個角色,那就是媽媽,平凡的媽媽,可以每天抱抱自己的媽媽。

等他長大,懂得了媽媽的大義,懂得了長安背後的長治久安,他將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段歷史?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夢李白(杜甫)

唐代詩壇的兩大天王,詩聖和詩仙之間一定會有故事發生。

杜甫思念老友李白,積思成夢,老朋友你忽然來到我的夢裡,因為你知道我常常記起你。這是朋友間最簡樸的情感,濃濃的思念無計消除。

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事、戰友,那些被靜靜溫暖照顧的病人,波瀾不驚的日常互道平安的朋友,你們的思念,會讓靜靜時常入夢吧?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以後我們同學聚會,我怕多擺了你的一副碗筷;我們郊遊出行,我怕多算了你的一個座位;我們月初排班,我怕不小心還把你加上。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琴瑟(李商隱)

像吃瓜群眾一樣的我們,此情可待。只是疫情的起起落落,以為的尾聲,卻在上演各種看不懂的續集。

唯有李商隱的《琴瑟》讓我沉吟。


謝謝張靜靜回了我們一首小詩:

本想像當初來時一樣悄悄地返回

但我熱愛的這片土地上

人民感恩的心使我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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