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监狱文学是怎样的:自由灵魂,即使身陷囹圄,也要反思呐喊

在当代思潮的研究中,往往比较关注宏大的或者带有重要意义的思想潮流,如50年代到70年的地下写作的潮流,还有百花文艺思潮,以及先锋小说思潮,某些思潮因为历史原因或者存在感比较小而被忽视,或者研究者少,比如说监狱文学。

监狱文学自古而有之,如文天祥著名的《过零丁洋》就是在在被元军俘虏,押解过程中经历零丁洋而写成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的诗句抒发了文天祥对于民族气节的坚持,坚决不写招降书,不惜赴死。和文天祥不屈服于外敌一样,叶挺将军被国民党囚禁于重庆渣滓洞时期所作的《囚歌》也是振聋发聩的一篇,“出来吧,给你自由”面对国民党的诱惑和侮辱,叶挺将军以诗明志,宁远在烈火中得到永生。除了在中国,外国的监狱文学也同样如此,早在十七世纪,塞万提斯在狱中写成《唐吉坷德》讽刺骑士文学。而在巴金的随想录中提到,他曾经收到凡载特的信,坚决表达了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由此可见,监狱文学自古有之,除了在监狱里写作外,也有很多以监狱为题材的小说和文学作品。除了平常被关押在监狱里的情况外,也有很多关乎于政治事件而被牵连的知识分子的无辜入狱。本文的监狱文学范围较小,在时代上主要截取当代时间段,在当代众多思潮中,主要研究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文革前后的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知识分子的写作。这种监狱文学是一种现象,依附在宏大的文学思潮之下,他与地下写作思潮和知青文学都有交叉的地方。

武汉大学的李显鸿博士关于监狱叙事也写了两篇文章,但是其所指的内涵大于本文提到的监狱文学。在他的《当代文学监狱叙事的伦理嬗变——以《红岩》《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报告政府》为样本》中,指除了在监狱中的写作(如《红岩》)外,还有以监狱为题材的小说,更偏重于对写作范围的拓展,如从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而本文中的监狱文学特指在监狱中写的作品,不管是否发表过。另外监狱也不特指如秦城监狱那样的实体监狱,还包括被下放知青的“牛棚”,作家被人监管,限制人生自由。

在文革期间,很多作家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投入到监狱或者“牛棚”,他们通过对作品的书写,包括书,诗歌,札记,甚至是学科著作等等。抒发了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和自己人生的感慨。本文试图通过监狱中的写作考察整体的作家透露出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观。主要考察的作家有张贤亮,冯志,林昭,杨彦,张中晓,秦兆阳,叶兆言等一批作家。

通过对以上作家作品以及生平事迹的考察,我们可以对监狱文学做以上的分析,在内容上,监狱文学切实的描写了监狱中的生活状况,对科学研究的继续。

由于很多作家不能忍受狱中生活的单调,因而尽可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狭小的空间和凝固的时间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如冯志的诗歌,以及对国家命运和人性的反思。从抒发的情感来说,包括绝不屈服的果决,以及理性思考的描写。

每一位作家的作品若是只抒发一种情感,表达一种价值观,那就显得单薄而苍白,那么在文学史上也不会留下地位。但是若是把每一位作家和每一部作品都作为像排列图表一样放在相关名目,也没有必要,因此文本要叙述的监狱文学的内容和表达的情感时,只选取一位作家的一个横切面为代表。这并不意味着作品只有单方面的内容,而是监狱作品内容实在太庞大,需要有所取舍的说明。

(一)监狱文学的基本内容

一.对监狱生活的真实写照

其实很多作品对监狱生活都有一个切实的写照,除了监狱,还有“牛棚”对于监狱生活的真实写照除了客观的描写了监狱的摆设,农场的概况,还有监狱中不同身份的人的不同心态,这一切的人和事,包括上面传下来的政策,反应了特殊环境的真实性。

在张中晓就外保医的时候,生活待遇是很可怜的,每天只有150克米,没有洗脸的毛巾,就用破布条刷牙,破布片洗脸,用破衣服改成破衣服用来御寒取暖,他必须要很努力才能生存下去,即使是这样,他还把很少的钱用来买书,因为相比于生活物质上的困顿,精神上的孤独尤其能摧垮人心。监狱生活不仅在于艰苦的生存环境,而且有些时候还包括一些刑罚。《红岩》作者在前后两次进入监狱,第一次是在国民党时期,第二次是在文革期间,他以国民党的渣滓洞为背景,细致了描写了一群革命党人的生活,里面的刑罚可谓是惨绝人寰,让人都难以接受,但是却描写一批精神面貌积极向上,乐观积极有坚定信念的人,比如说小萝卜头,聪明可爱,营养不良,酷爱学习。

在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王队长唱歌“我就是我!”这为了劳动喊着的歌谣恰恰在无意中透露出在劳改现场的人们的人生态度,对自我的认同的肯定。张贤亮有过一段“牛棚”生活。在回忆录和作品里面,都有对牛棚生活细致的描写,包括如何劳动,不同身份的人不同心态,章永麟是一个知识分子,时刻充满矛盾,他一会儿觉得自己非常伟大,在失去性能力后又十分绝望,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心态的变化,农场上的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一样,王队长对于能做活的章永麟还是很喜欢的,随口骂两句粗话,显示出了一个粗犷的队长形象,和对生活通过粗话的一个调侃。女人们常常对劳改的男人们进行性骚扰,男人和女人们之间的性行为把劳改的农场改变成一个露天的欢乐的俱乐部,在一个政治高压的地方下,暗暗涌动着男女们压抑的欲望和冲动。一种对自我的发现,自我的认可。

50年代监狱文学是怎样的:自由灵魂,即使身陷囹圄,也要反思呐喊

二.人性的苦闷压抑与抒发,以性压抑为例

人性在文革那个荒谬的时代,既是不被尊重,压抑的,又是因为压抑的原因而扭曲的释放。这呈现着一种悖论,而这种悖论只存在于特定的历史时期。从张贤亮的自传了解到,在1965年“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张贤亮的罪名从“右派分子”升成“反革命分子”,判刑三年,在“牛棚”的几年里,张贤亮亲眼目睹了性压抑和性的扭曲释放,在男女比例极为不平衡的改造地点,男女之间经常发生荒谬的性举动。农场劳动地变成了露天俱乐部,后来在张贤亮的《我是菩提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作品中可以发现性的意象很多,描写也比较露骨,并且作品中把性和政治联系在了一起,性和政治共同压制着人性,但是欲望可以被压制,但是永远不能被扑灭。

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章永磷因为犯人的戒律,于黄香久的接触中落荒而逃,在后面的结合中,竟然失去了性能力,这是性与政治对其共同的压抑,他的心里很苦闷,他一次次的浑厚的尝试带来一次次的失望和绝望。最后黄香久出轨,带来精神上的打击,在他发挥英雄精神,救了黄香久之后,被压抑的性能力一次性释放,终于冲破了人性上的压抑,包括精神上的禁锢。

在一个政治成为主流的时代里,张贤亮把外部的主流意识转到自我的反思和省视。在看到黄香久的身体之后,章永麟陷入了知识分子惯有的矛盾之中,“既然那种精神上和肉体上的饥渴同时折磨着我和她, 既然我们身上都烙着苦难的印记,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苦难中偷得片刻的欢偷?”他又开始在自然、野性和文明之间纠结。他鄙视自己原先接受的教育,他考虑未来的后果等等。但是矛盾到最后,他说“世界只剩下了她!”,他的眼中和脑海中只剩下黄香久的身体。

章永麟带了《资本论》,每当他陷入性压抑和精神上的矛盾,都会去翻书,怀疑自己的人生观,这个过程就是对内的思考和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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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个人,民族和国家的命运的思考

在文革之后,出现了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思潮,一大批经历过文革的作家以文革为题材,对文革进行了批判和反思,思考文革给中国到底带来了什么。但是在文革中,陷入囹圄和“牛棚”的文人们却在暗无天日的困苦环境中反思着对国家命运的思考。这其中,有人为了保全自己,写了一些违心的材料,但是内心却深怀着对个人和民族命运的忧愁,也有人因为内心的良知,坚决不肯认错,甚至就是因为对国家的深深的痛爱,才会陷入牢房。1966年,贺绿汀成为文革初期就进入监狱的人,但是他在5年的文革监狱生活,他写了80余万字的申诉材料,对自己进行辩护,这种反抗的精神昭示着中国文人不屈的人格和精神。他的申诉材料引用了很多毛泽东的语录和材料用来驳斥推翻对自己的迫害,这些言辞里透露着文人的智慧,和对历史的洞视。从客观上来说,他对于企图歪曲历史的人是打击,矫正了对历史的断章取义,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对历史的思考,和对国家的忠诚。

和贺绿汀一样,她身陷囹圄的原因正是对时代狂热氛围的思考,说出了在当时看起来离经叛道的话。她在狱中写了几十万字的血书,血书上除了控诉了监狱里面的折磨外,还有对自身命运和民族民运的思考和期待。她对于自己,怀着一种身先士卒的精神,“诚然我们不惜牺牲,甚至不避流血”。她更关心的是青年和时代的命运,“她无时不刻不在思考着国家和未来的命运。她唯一没有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运,不畏惧死亡的到来。

因胡风案牵连进入监狱的绿原在狱中写了一首《又一名哥伦布》,监狱和时间和空间都是固定和凝固的,因此,诗人靠着想象力,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表达着对个人命运的思考,“即使终于到达不了印度,他也一定会发现一个新大陆。”这是诗人对自己的写照,最后一句诗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还是很乐观而积极的,他相信自己可以派遣孤独,反抗走出监狱。自己的命运不会永远禁锢在这小小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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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监狱文学抒发的文化内涵

一.个人气节的坚守和反抗精神

林昭,原名彭令昭,是北大的学生。林昭发表了一些在当时看来“大逆不道”的言论,被长期关押,最终以“现行反革命”罪被枪决。林昭被誉为北大唯一一个不认错的人,她多次说绝不认错,这是对个人气节的坚守,“气节”这个词自古有之,个人气节不同于民族气节,民族气节是在集体环境中产生,而个人气节是对自己的坚守,林昭的个人气节是在民族气节下的一方面,她的反抗其实是从另一个层面对民族主流意识的反思和矫正,她试图通过自己的行为来警醒世人。她的同学说她是“用鸡蛋碰石头”她却对她的医生说“宁为玉碎”,在当时的火热的环境中,需要一股清凉的反思的反抗的力量。这个人气节的坚守正是来自于对国家民族的热爱,对真理的追寻,以及身体内部的爱和悲悯。林昭在狱中有一首小诗:

啊,大地/祖国的大地/你的苦难,可有尽期/在无声的夜里,/我听见你沉重的叹息。/你为什么这样衰弱,/为什么这样缺乏生机?/为什么你血泪成河?/为什么你常遭乱离?/难道说一个真实美好的黎明/竟永远不能在你上面升起?———1960—1968年写于狱中

由此诗可见,林昭心怀的是中国人民,她对于发生在极端兴奋和崇拜的红色土壤上的苦难开始反抗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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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性回归与个体批判上的理性思考,以张中晓为例

张中晓在胡风案被牵涉入狱,他的遗著《无梦楼随笔》经过整理后发表,耿庸评价张中晓的文字时说:“《无梦楼随笔》不同于中晓以前的作品,一个明显的标志是,这部书连结着作者自己置身的环境,以及特殊曲折的文学道路。张中晓对历史、民族文化、民族个性、人生精神等等所作的理性反思。”“他是为了弄明白纠缠于自己灵魂和情愫中诸多不解的问号。”张中晓活着的一个很重要的支柱是读书,他曾经把买生活必需品的钱用来买书,不管是什么书,在书中,他与古代近代智慧的人对话,他的《无梦楼随笔》看似很乱,但是每一条都闪耀着智慧的火花。

张中晓的理性思考和他的经历有关。张中晓在入狱后,生活环境很艰难,在保外就医后,极端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寂寞折磨着张中晓,他搜寻着家里所有的书,他没有一个朋友,他只能和书对话,从他的《无梦楼随笔》可以看出来,张中晓涉猎的大量书,有这样一段关于孤独的话,“人有疾病,心能忍耐;心有忧伤谁能承当呢?”心灵空虚,精神萎缩,则精神不能“忍耐”肉体,只能任凭肉体毁灭或放纵。等等”这是张中晓对于孤独的探索,就外保医的张中晓其实是孤独的,但是张中晓还是乐观的,他在受审的时候,曾经想过要一头撞在桌子的桌角,正中太阳穴就能免受这一切折磨,但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还是选择坚强的活下去。经历过巨大磨难的张中晓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于是他把困苦当做是一种体验,以一种对哲学的探索的方式,与先哲对话,对个体生命的思考。他说,要区别清醒和虚无主义,在一个荒谬而狂热的年代,他禁止自己麻木不仁的活着,他对人类还是抱有希望的。困苦和孤独没有摧毁它,反而让张中晓通过广泛的涉猎而回归到本身的思考以及批判。

本文通过对50年代到70年代的监狱文学进行了简单的内容介绍和人文内涵的分析,其中还有很多作家作品没有挖掘到。但是,我们从这些留下作品的人的人生作品来看,即使身陷囹圄,也在不断的反思,反思自己,反思社会。最后用一句话来结束本文: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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