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编者按:弘扬我县优秀传统文化,是历史赋予的责任,也是传承文化根脉、共筑文化自信的时代命题。2020年6月13日为文化遗产日,按照国家文物局要求,展开以“让文化遗产活起来”为主题的宣传活动。镇巴县博物馆从即日起,以传统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传统曲艺、传统礼仪与节庆等国家级、省级、市县级重点民间文化遗产项目,采用文学作品形式进行介绍,向公众呈现我县丰厚的民间文化遗产资源和优秀的民间艺人风采,宣传展示我县民间文化保护成果。

传统习俗

赶场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胡豆开花菜籽黄,

乡巴佬下乡来赶场,

鸡蛋鸭蛋嘿实买,

还要扯把鹅儿肠……

在我的记忆中,童年,是一个丰富多彩的季节。没有学习的压力,也没有家长的过多管制。那时的天空总是很蓝很蓝的,阳光洒满大地,暖暖的,柔柔的。田野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鸟儿在树梢欢快地飞来飞去,小河快乐地一边唱歌一边流淌,鱼儿安静地在水中自在地游动......有些事情想起来的确也值得回味。然而,我最难忘的是随父母赶场。

赶场,实际上就是赶集,赶场只不过是秦巴山区人方言叫法。而我所在县城的城市化快速地发展,如那缓缓流淌的泾洋河水,但乡下至今尚保留着赶场的习俗。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从我记事起,附近乡镇的场赶得如火如荼,有的逢二、五、八赶,有的逢三、六、九赶,每月逢十除外,天天有场,场场相错,绝不混淆,如果你是流动商贩,有的是生意做,有的是钞票赚。一到赶场天,十里八乡的人们三三两两,老老少少,挑着、背着、提着,象被磁铁强烈吸去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直奔,场面颇为壮观。

我印象最深的是家乡最近的一座小镇,名叫长滩坝。小镇是乡政府所在地,设有政府的七站八所的粮站、卫生院、学校、信用社、邮电所等。乡政府所在地人口不过一千人,因为地理的优势,方圆几十里,相对这里的坪坝要宽一点,人口集中,河水丰盈,道路平展。随着这一份优势,人流物流也会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

于是,小镇就成了乡民们的“场”地;小镇的居民们也便有了做生意的由头,什么日杂百货店、农资服务部、食堂、裁缝铺、挂面坊、酒厂、钟表修理等应运而生。甚至部分居民如有多余的房子出租,还可租给别处的生意人经营,一年下来,可以获取千儿八百的利钱。场期是约定俗成的,三天一场。

小镇与其他两处“场”地,赶场日期皆相互错开:如长滩是三、六、九,渔渡坝和响洞子则分别为二、五、八和一、四、七。这样,飘乡做生意的就不至于赋闲;乡民们也方便,即使今天错过了这里的场,明天还可以赶那里的场。遇上小镇赶场日,那股热闹劲,真是用语言无法比拟的。周围团转的人,象走亲戚朋友似的,相互提前邀约,结伴而行。尤其是高山上的,天麻麻亮就得起床。以前没有通车,人们出行基本靠走;山道河谷时不时地响起吆喝呼唤声,你叫我,我唤你,此起彼伏。也不是所有的乡民都好赶场,有的也是迫不得已。

乡民们靠着庄稼地吃饭穿衣,但地里不会长出锅碗杯盘、油盐酱醋、衣被鞋袜等日常用品,总得去卖些什么再买回些什么。自己地里种的吃不完的,得换点钱回来贴补家用。于是香菇、木耳、花生、核桃、板栗、旱烟叶之类的,或打成捆、或装上袋;家中有几只母鸡生蛋,一个个积攒下来,用草往提兜中一圈,或填上谷壳,便可安放鸡蛋;有新鲜的菜蔬,用棕叶扎成把,用篮子提着;自家母猪下了一窝崽,已出双月了,指望着它变成钱,赶紧捉上两头,分放于竹笼中……准备好了,就担着、背着、提着,赶往场上去。

当然,也有经媒人两头一牵线,相约到某天赶场双方人家对看姑娘小伙的;也有借赶场去剃个头理个发,或是照张相,或是去缝一件衣裳;也有家中孩子到外地工作或在外做生意汇了钱或寄了物,或是家里有急事,给男人发个电报,或是久了没见面挂个电话,这些事趁赶场到邮电所去办理;当然也有像我一样的娃儿们跟从大人纯粹只是赶个热闹,去买几本小人书,买几个碗儿糕,二两麻糖什么的消解馋虫的。

场上按规矩也有相应的划行扫市,卖农药化肥的、卖衣被鞋袜等用品的、卖菜蔬水果的、卖小吃的、卖等卖牲口的等等,当然也有规定区域容纳不下的时候,故而路边树脚、也常有散乱的摊、担儿。赶场的老少爷们,到了场上,带有山货要卖的,为了赶时间,总是先急着脱手,然后再买进要买的东西;也有只买不卖的,或只卖不买的。于是各就各位,或招徕顾客,或挑选货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便成为场上的基调和主旋律。买卖之间,大多是难得一次成交,总要费上些唾沫和气力,有的是三番五次。相同的买卖双方,也常有打上几个照面,费上几次口舌的,尤其是那大宗的买卖就更加小意。

牲口市场,那些交易耕牛的,买主先得绕着牛儿团团转转绕上几绕,从整体上看上一看,然后掰开牛嘴巴数数有几颗牙齿,断断牛的岁数,小于八颗的,耕田打耙不多行,八颗到十颗最好;扒开牛毛瞧瞧头顶牛旋,头旋生在两眼之间的,背旋与牛卵子对齐的最好……心里有了八成后,买的与卖的才论起价来。

买卖中,时常有被称为“鸭子客”的中介人参与,看双方谈不妥,中介人便与双方单独用衣角捏手伸指,一至四百元,捏指头数,五百是全手敞开,六百是捏上拇指和食指......买家谈妥了,就去卖家商榷,来回几次双方说和,最终达成协议,卖家数钱,买家手牵牛绳,买卖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确认无误后,各自付给中介人五元钱,中介人笑眯眯接过装进兜里,屁颠颠地离开去寻找下一目标……还有要给孩子添件新衣裳,男人一般只是配角,女人才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既要看款式及花色合不合宜,又要看面料是棉是毛还是化工纤维的,还要看做工是否精细,针脚是否密,穿上身是否合体,感觉合适了,就故意挑一些毛病,与老板软缠硬磨砍价。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在场上走走停停,看货也看人,遇到亲戚或邻村多年的老伙计,立脚打个招呼,熟视一阵,寒喧一气,客客气气地掏出一只皱巴巴的纸烟,另一个半推半就地接过,连忙摸出灌汽油的打火机,替对方点上。也有故意给你一个惊喜,一声“你个背时的”,人群中猛地被人拍一下肩膀,被人一把抓住,拉到一边知心知肺知冷知热聊上个一时半会儿的,那亲热劲就别提了!

站着聊了也许还不够,那么就去最近的馆子里坐着去,叫上半斤烧腊,配上一碟花生米,或是凉拌黄瓜什么的,每人打上二两白酒,一边吃喝一边将陈芝麻烂谷子、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的往事“翻炒”,“炒”得个云山雾海,够卵子翻天,甚至吵得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兴致高时,再要二两,还会划上几手拳。直到喝得眼睛红了边框,朦朦胧胧认不清人,嘴里的舌头滤不直,眼看太阳快下山了,两人才摇摇晃晃地各自回家。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记忆中,赶场天运气好的话,还能遇见耍猴把戏的,摊主是一个四川老头,他选好场地,拿起铜锣当当地敲几下,大人小孩里里外外围了好大一个圈,挤得水泄不通。那只猴能连翻十几二十个跟头,带上面具还能装扮大地主刘文彩。有人给它一颗糖,它就拣起来剥开糖纸往嘴里塞。有调皮的小孩故意把小石块抱在糖纸里扔给它,剥开后发现上了当,它立马瞪着眼,打个转身,拿红得发亮的屁股照那骗他的小孩。

猴子跟头翻完了地主也演完了,老头便从身边的包袱里掏出个生锈的搪瓷碗。气喘吁吁的猴子接过搪瓷碗,跑到人堆前,一圈一圈作揖。于是看猴戏的大人知趣地从裤兜掏出毛票,五份,一毛,纷纷扬扬搁进碗里。虽然我已多年没去过家乡附近的小镇赶场,但至今仍清晰的记得那些走街窜巷民间艺人的形神和那美妙的唱腔。激动时,鼓声紧凑,唱腔高亢,如急风骤雨;低沉时,鼓声疏落,唱腔滞缓,如秋叶飘飘……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东西买齐了,该办的事儿办完了,蹲在商铺门口抽一锅烟,边抽编盘算用出去了多少钱,如有余头在仔细想想还有没其它忘了买。末了,记起家里有小孩,要是回去一翻挎包没有他吃的,嘴巴撅起老高,少不了自家女人的埋怨,连忙站起身买几毛钱的水果糖,要么几个糖馍。想到自家的女人,又想起了买针买线......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给我很深印象的,还有小镇上的小吃。赶场饿了,要吃热的,就去那热腾腾的锅台边,叫主人来上一碗面条。那面条,白白的、热乎乎的,柔滑却又有韧劲儿。放上白的猪油、褐色的酱醋、绿的葱花、红的辣椒面,再撒上点味精,辣香爽口,呼噜噜地吃得大汗淋漓。要吃冷的,去那卖凉粉摊儿前,豌豆凉粉、米凉粉、苕凉粉应有尽有,花上两毛钱,站着或坐着,两口滑进肚子,既不久等又还撇脱,要是急于赶路,就买两个馒头边吃边走。

镇巴时代记忆“赶场”

赶上一天的场,回到家里,也许就得一屁股落座而再不想动弹。脚走得软了,气力也花得够多了,但让人觉得这赶场呀,还真是一种很具诱惑力的疲乏,苦中有乐,累中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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