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峰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遊吟詩人:《光明》《花火》《北京北京》

汪峰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遊吟詩人:《光明》《花火》《北京北京》

汪峰的現場,我只去過一次,那還是九十年代末,此時他還在迪廳表演,當年北京的火山迪廳,也算有一號,我稀裡糊塗跟著朋友去了一趟,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汪峰他們在表演。那是真吵,震耳欲聾,原來搖滾就是這樣,完全聽不清在唱什麼。可裡面的人都很火熱,沸騰的火山,似乎一觸即發。

那時的汪峰還不大出名,網絡時代也不如現在瘋狂,也便不那麼招黑。他用心做著自己的歌,遊走在大地上,像古代的所有活過的詩人那樣,邊走邊唱,東方和西方,盡皆如此。

他寫的不是現代人的歌詞,而是可以唱出來給現代人聽的詩句,裡面有訴說,也有懺悔。有反思也有控訴。只是用音樂做了燦爛的裝飾,以便逃脫凝霜的屋簷那被灰燼查封的命運。

他深知這世界並不友善,尤其對於才華和情懷,那是年輕人的罪孽,會引來不詳的命運。“當車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當杜鵑花化作遠空的霧靄”,此時,他想到的是什麼呢?當然一個憂傷的歌者,是需要模糊引發更多共鳴的,但在落筆和吟唱的那一刻,這深秋的露水,分明是一種沉重的難以釋懷的東西。

這是汪峰的《光明》,以此為題,在大地上巡遊的詩人,揹著枯藤做成的空空行囊,吟唱著時代的渴求與悲哀。詩人抑或歌者,分明是敏銳而先覺的,再過若干年,人們才能聽出現實感,旋律正代表了落葉飄落的節奏,這詩歌也只是前奏。

“當灰燼查封了凝霜的屋簷,當大地鋪滿了悲泣的落葉”。此時,誰能祝福墜落的命運呢?時代需要光明的拯救,可不用幾代人的命運做賭注,誰又能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光明呢?只是堅信它在遠方而已,這是人類社會的悲哀之處。

“也許征程的迷惘,會扯碎我的手臂”。正是因為書寫的手和有可能化作翅膀的臂膀,都已被扯碎,詩人才誕生。在灰燼查封屋簷的時代,書寫的自由早已化作露水和霧靄,讓人迷惘。反而凝霜的詩句,才可能自由表達內心深處的渴望,所謂悲憤出詩人,便是如此吧。

在另一首《花火》中,他唱到:“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表演,包含所有荒謬和瘋狂”。在流行歌曲裡,這樣的歌詞似乎適合失戀後的頹廢,抑或小年輕不知愁滋味的強說愁。但大叔唱,大叔聽,分明聽到的是那倦了的野花,醉了的野鴿,被折斷時的遺言,和迷失方向時的索性墜落。

汪峰的歌,是要經歷過半生之後,放在大時代中去聽的,充滿了煙火氣,和滄桑的滋味。只是他所謂的花火,和隨之而來的光明,都只是自我犧牲後的幻覺,和緊隨其後的幻滅。畢竟時代並不看好詩人的吟唱,永恆美麗的生活,沒有眼淚沒有哀傷,都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生硬而冰冷的現實。

汪峰同李宗盛又不同,李爺是個情種,又是囚禁在臺灣這座島上的精魂,寫出的都是一個男人的情感的磨難,卻很少對時代的傾訴。羅大佑的戀曲倒是不同,關乎時代,關乎理想,只是心太年輕,總有學生氣。汪峰則不然,他隨著歲月成長,又先於時代老去,所以他總是唱著悲傷的歌,行走在霜風如刀的大地上。

他還唱《北京北京》,帶著蝕骨的心跳,走在北京夜間無人的街道上,在北京生活久了的人,多少會有這樣的經歷,那是一座大城片刻打盹時的寂靜,令人印象深刻,又因其古老而顯得沉重驚心。尤其在凌晨時分在老城的街巷騎車穿行,似乎能夠觸摸到古代的魂魄,那沒有溫度的心跳。

“我在這裡活著也在這死去,我在這裡祈禱也在這裡迷惘”,沒有真正在北京古老的寺廟堂觀中祈禱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沒有在廣場上獨自走過而又鑽進沉默的咖啡館裡的人,是無從感知的,北京是座太過沉重的城市,愛它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人們在掙扎中相互告慰和擁抱,尋找著追逐著奄奄一息的碎夢”。沒有在北京奮鬥又跌碎過的人,不知道這句詩的真正意味。這是一座太過古老的城市,容不下太過年輕的夢想。

是詩人就要歌唱。無論是我們行走的大地,還是我們穿行的霧靄,抑或我們深愛著的城市,都將在這些詩句中,在這歌聲裡,漸漸模糊,離我們而去。

那時候,埋葬我們的,又將是怎樣的時代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