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山下梨花会

打着长长的呵欠,伸手拉开了窗帘,响晴响晴的天一下子催生了我满心的喜悦,眼睛竟然被早晨温煦的阳光刺得发眩!

久违了,阳光!这几个字符像雨后出巢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呼呼拉拉”地飞了出来。

虽然按时令已是春暮,但近日来老天一直阴沉着脸子,撕扯着柳丝的风从窗子的玻璃缝里尖利地呼啸,让人不由地裹紧外套缩起身子——谁说“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那尖利的呼啸配着上天的阴长脸,使人内外都生出瑟瑟寒意,“春寒料峭”,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天地万物之中最能撩拨人情绪的,我以为除了月色,大概就是春光了。

“咱出去玩玩吧?成天憋了家里,身上快捂出绿醭白醭了。”

“好啊,挖点白蒿回来。”妻欣然回应。

葛石的梨花会应该开始了吧,也许已经结束?管他呢,反正只是透个气。

“应该还没结束,这几天朋友圈都是梨花刷屏。”

不过半小时的车程。由于疫情的缘故,今年的梨花会很是惨淡,路边看不到停的车,往年路两旁挤挤挨挨的可都是车,附近的村民随便扯起个布条子就收停车费,今年没有。只有几位老太太盘腿坐在路边,兜售着她们挖来的白蒿、荠菜、婆婆丁、车前草以及馍馍柳(实在不知道怎么写,只能音译了)等野菜。

比往年多了一道手续是进山必须扫描二维码。人们早已习惯,别说登山,现在出门进门逛商场游公园都扫,二维码捆绑了我们生活。

扫码,停车,过了山门。

人真不多,望着略有些破败的山门牌坊,望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可名状的酸涩,觉得这么点人真对不起这山,它一年就等这么几天,等了人一年,望眼欲穿地等,山把所有的热情、期待和欢喜都隐在等待里,谁知来的人那么少,车那么稀!

我们确实来晚了。

山路两旁的梨花大多已经萎落,路上,树下铺了一层薄薄的梨花羽衣,搭眼往树上望去,水晴的天空背景下只余下伞骨状的花萼,有点落寞,有点惆怅,似乎还有着淡淡的幽怨和委屈……

神童山下梨花会

妻倒是没在意这些,她早把目光集中在路两旁的沟沟坎坎上,像村妇老妪一样弯着腰采摘这样那样的野菜。望着她的背影,我已经看到餐桌小碟里清爽可口的凉菜了。

野菜是每年必挖的,只要有空儿,我们两口子总是到山野田园里寻找着各式野菜,市场上当然有的可买,但买来的味儿怎能和亲手挖来的相比?

妻挖着她的菜。我自走我的路,瞧我的景,发我的感慨。互不相扰,各自独立,就像散落在树下山路上的其他人一样,热闹与寂寞只属于自己。

山没什么可看的,“久住西湖无好景”,太熟的地方就失去了吸引力。

琵琶湖、大禹庙、蟠龙山,神童山再加上彩山,近郊旅游,也就这几个地方吧,年年都来,山还是那座山,花儿还是那些花儿。

妻突然高兴地指着路边:“你看,这桃花倒开得正好呢!”

嗯,确实,三枝两枝的桃花绽开的如火焰,含蕾的却艳如血珠儿,已开未开都是惊喜。

我赶紧拍了照:“错过了梨花却遇上了桃,哈哈,这也叫补偿么?”

妻子撇嘴,满脸不屑:“哪有什么错过,酸什么?不过是不停地相遇……”

哪有什么错过,不过是不停地相遇……眼前这挖野菜的小老太婆是我的妻子么,明明是只“哲人”的马蜂啊,精辟。

其实说年年不变是不对的,比如那山路两旁原本随处可见的“山庄”“酒馆”和“饭店”,包括那所建造时雄心勃勃的“神童山武校”,破败的已经破败了,更多的都变成废墟。

幌子还在,招牌还在,醒目的标语还在,可那些高的矮的亭台楼阁不见了,映入人们眼帘的是断壁残垣,成堆成堆的砖块瓦砾……

神童山下梨花会

对着那些砖块和瓦砾,我发了好一阵子呆。我想起了那些亭子,想起了亭子内打牌下棋,行拳饮酒的欢歌笑语……而现在,都只剩一片瓦砾。

神童山下梨花会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我突然就想起了关汉卿的几句,不合时宜。

几位大哥模样的人正忙着地里的活儿,我给他们打了招呼:“好好的饭店正干着,怎么说拆就拆了?”

他们看着我,憨厚地笑着:“不拆不行啊,上面不愿意……”

“拆违建,还山于山……”妻叨叨了几句。

是,还山于山。我想起了近几年绕着山根随处建起的各式楼房,这些都得拆么?

“饭店不挣钱么,好好的楼房说拆就拆,真可惜……”

“叫盖是他,拆也是他。政策的事,谁敢挡?”

我心里也明白该拆的,可看着满山根的残砖断瓦,心里总隐隐有些压抑和伤感。

妻倒一直挺高兴,她说终于能够出来了,人虽然不算多,但毕竟有人出门了,上山了,能够在春天里舒展舒展身子对着田园吼那么一嗓两嗓了。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已过去。”

神童山下梨花会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谁的诗,下两句是什么,想不起来了?”她饶有趣味地问我。

大概是白居易吧,后面两句是什么,我还真的忘了。但看着路两旁盛开的桃花,又望了眼只留下伞骨模样的梨花花萼,倒觉得妻子背的这两句诗很应景。

虽然还有些凉,虽然近日天一直阴沉着脸,可今天不是放晴了么,春天不是照样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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