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中篇連載——瘋大俠(三)

一來二去,何朔與牆那邊的瘋子們打成了一片,他也不用老去山頂和他師父會面了,只要鳳姨心血來潮,都會令賴蛤蟆來接他,至於掩人耳目,對於賴蛤蟆而言,簡直輕而易舉。何朔見眾人個個活得開心自在,也就忘了這群人的身份,反倒是這群人的率真,讓他每每心生感動。唯一讓何朔著急的一件事,是他師父始終也沒提要教他功夫。他來這兒已經兩個月了,紅花和黃連都會叫“小仙女”了,他差不多也該回家了。

不過,近些天何朔除了和瘋子們交往外,也熟識了幾個正常人。他們是來自北方醫學院精神科的實習學生,一共五個,兩男三女。其中一個女的才十九歲,已是本科大三的學生了,名叫程一珊,而且她還被保送讀研,導師正是連教授。何朔得知這個情況,心下也是一涼,如果程一珊比他早到這兒十天半個月,他可能就沒機會來這兒了。因為自從程一珊來到這兒,連教授的二樓基本都讓她佔了,而何朔真像是個來看房子的,只剩喂鳥澆花的份了。程一珊幾個同學一有閒功夫就到這棟小樓玩,何朔便又多了一個身份——東道主,順便還得伺候他們幾個。

一開始,何朔因自己學習差,不好意思和程一珊他們交流,尤其不敢和程一珊談話。但沒幾天,何朔便發現這些人也背湯頭歌,也記人體穴位圖,甚至水平還不及他,當然,人家的西醫水平確在他之上。夏季秦嶺多雨,而這些實習生在學校雖是佼佼者,在這兒卻是小學生,白天由幾個院裡的護理人員帶,晚上也不讓到精神病院去。這倒美了何朔,白天和他師父那幫人玩,夜裡或天陰下雨則和這幾個實習生待一塊。他們也無非是打牌、打遊戲之類,要是想吃火鍋了,六個人圍坐一圈,邊吃邊喝點紅酒,順便鬥一鬥中醫基本功,而這方面何朔總是贏家,有時程一珊也會屈尊和他們玩一下。程一珊的確是傳說中的超級學霸,她中西內外兼修,也是五個人當中唯一能在中醫方面匹敵何朔的實習生。

何朔在和這幾個實習生交往過程中,才真正瞭解了一些精神病院中的情況。據他們說,那裡面唯一能治好的可能只有一個,好像是一個名叫蘭欣的女孩,十四歲,從小人格分裂,每天只有子時是清醒的,其餘時間蘭欣體內都至少有兩重人格同時存在,就好像一個身體中寄居著兩個靈魂,而且這兩個靈魂每天纏鬥不息,蘭欣因此每天有二十二個小時毫無知覺。何朔聽他們講這些好像聽神話似的,某天下午他上山去找他師父,路上碰到一個實習生給他指正往半山亭走去的小仙女,告訴他那就是蘭欣,何朔這才有點相信他們的話了。實習生們至所以認為其他人已不可挽回,是因為那些人已經完全放棄了正常人格,相應地則完全屈服於不正常人格,因為他們的潛意識更喜歡現在的自己,自然非外力所能治癒。而對此,何朔倒不以為然,既然人家樂意,其他人又何必干涉,不過他並沒這麼直說,因為他怕這幾個人把他也歸到不正常的那一類。

一天下午,何朔到山頂陪他師父和鳳姨玩了一陣,因為賴蛤蟆又偷偷親了一口鳳姨,鳳姨很生氣,將老頭壓地上揍了一頓,一個人下山去了。老頭正在邊回味親鳳姨的幸福,邊看鳳姨走下山的背影之際,何朔壯著膽問起了自己的事。

“師父,”何朔照舊望向蘭欣,“在兩週我就回家了!”

“回就回唄!”老頭蠻不在乎說。

“我可能再也來不了這兒了!”

“嗯,我和你鳳姨會想你一兩個月的。”

“可你還沒教我輕功呢!”何朔急切說道。

“啊!你還惦記這事兒?”

“怎麼不惦記,你今天要是不教我,我明天就給鳳姨打小報告,說你為師不尊!”

“臭小子,拿你鳳姨來壓我,是吧?好,我今天就教你。”

何朔聞言,高興的手舞足蹈。

“但是就你這底子,想學會輕功,比我娶你鳳姨還難啊!”老頭嘆氣道。

“師父,有沒有快點的,越快越好。”

“有啊!這跟追女人是一樣的,按部就班廢力又廢時,就想我追你鳳姨。要是一次性將生米煮成熟飯,那就一步到位了。”

“又來了,我又不想談戀愛!”

老頭一聽這話急了,起身踹了何朔一腳,罵道:“不談戀愛你幹嗎不從山頂跳下去,不談戀愛就別叫我師父!還有,你要是能在臨走前把那新來的程大夫追到手,我保證讓你飛起來。”

“哪個程大夫?”

“就那……”老頭邊說邊比劃著。

“師父,你是說程一珊?”

“對!”

“我的天哪!”何朔將頭反摟在懷中,無奈長嘆道。

“怎麼,你看不上她?”

何朔怕他師父越說越離譜,忙站起身擺手道:“師父,我不學了成不成?”

“不成,你不學我就告訴你鳳姨,她有的是辦法讓你追上程大夫。”

何朔越聽越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師父,我冒昧問一句,這學功夫和追女孩有什麼必然關係嗎?是不是隻要能追上女孩,就能學會功夫?”

“對啊!”老頭跳了半尺高,然後在何朔頭上敲了一下說,“孺子可教!你想想,男人活著不是為自己,就是為女人,為自己是邪道,為女人是正道。你不追女人又想學功夫,難道你想入魔道?”

何朔越聽越糊塗,直接擺手,“師父,我不追女孩子,我也不學功夫可以嗎?”

“不行,我賴蛤蟆的徒弟也是賴蛤蟆,也要吃天鵝肉。從明天起,你就開始吧!”

老頭話音剛落,便跳下山頂不見了,只留下何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翌日早晨,何朔洗漱完準備去食堂吃早餐,不想一出門廳便和程一珊撞個滿懷。程一珊一臉怒容,雙手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正是他們平日吃的早餐。可還沒等何朔反應過來,程一珊便將托盤狠狠遞到了他胸前,不由的他不接。何朔剛一接過托盤,程一珊便轉身離開了,留給何朔的只有那優美的身姿和不停擺動在背後的一把頭髮。

何朔將托盤端至客廳茶几上放下,才看到盛放油條的瓷盤下壓著一張短箋,上寫:

一珊吾妹敬用,不才何朔親奉!

何朔看完短箋如同當頭捱了一悶棍,羞得面紅耳赤,氣悶胸脹,幾乎分不清東南西北。“老傢伙,真是個瘋子!”看罷,口中喃喃自語道。

何朔端起托盤,疾步來到食堂飯廳,剛一進門,用餐的無論這兒的職工,還是實習生,目光無一例外落在了他身上,何朔也一下子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這不是我乾的!”何朔壯了壯膽,硬著頭皮走到程一珊面前,遞上短箋道。

“那是誰幹的?”程一珊毫不客氣,板著臉反問何朔。

“我剛起床,今早壓根沒出過門。”何朔急忙為自己開脫道。

“臭小子,你夢遊嗎?你今天第一個來的食堂!”圍上來看熱鬧的大師傅抿嘴道。

“我從窗戶裡看見你將早餐送到一珊門口的,你還不承認?”一個女實習生笑著說道,顯然是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

“朔,別抵賴了,字跡都是你的!”一個男實習生上前,拍著何朔肩膀道。

這下證人證據都被做實了,何朔臉脹得赤紅赤紅,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無奈,他只好轉身打算回去,打算給他姐夫打電話,趕緊接他回家。

“等一下,”何朔剛走出兩步,程一珊從背後叫住了他,上來重又把那個托盤放到了他手中,附帶奉勸他道:“別浪費食物!”

何朔聽話地端上托盤走出了食堂,出門時他還聽到大師傅朝他喊:“臭小子,吃完了把托盤碗筷拿過來,你還小,我們不會笑你的。”接著便是一陣鬨笑。

剛走出食堂,何朔便看見精神病院裡,鳳姨帶著她那群“嘍囉”給他加油打氣,而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卻以為鳳姨她們在嘲笑何朔。何朔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可他自己明白又有什麼用,既使告訴別人,誰又會相信呢!

給盧凱打完電話,他心更涼了,他姐夫一時半會來不了,他還得至少待二十天。他決定就此閉門不出,不去看賴蛤蟆和鳳姨,也不去看小仙女,就等二十天,離開這兒。可樹欲靜而風不止,誰教他招惹上了一群絕世高手呢!

次日早晨,還沒等他起床,房門就被人敲得震天響。當他揉著睡眼打開房門時,門外的場面把他徹底嚇醒了!

放眼望去,樓房壁上簷下,樹梢草叢上,無處不懸掛條幅,上書:程一珊,我愛你!落款“何朔”。

“朔,”來找何朔那位實習生慌張的說,“胡院長生氣了,讓你趕緊把這些東西撕了,如果被上面的人撞上,他跟你沒完!”

“可這又不是我弄的!”何朔氣憤地替自己辯解說。

“你還抵賴,”實習生也生氣了,“好多人都看見你昨晚上躥下跳忙活這事!”

何朔頓時百口莫辯,只得搬上梯子,拿上袋子,把那鋪天蓋地的示愛條幅一條條往下來撕。

好在何朔才十六歲,又習慣於上房爬樹,天黑前他總算將五麻袋條幅放入了垃圾車。

何朔累了一天,胡亂吃了點東西倒頭便睡,睡夢中他感覺自己頭頂、頸項及後背上幾處穴位針扎一般疼,接著他又感覺身體一陣上下飄忽,便不省人事了。突然,何朔感覺從頭頂自上而下一陣冰涼,他猛然恢復意識,睜開了雙眼。而也就在這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外面,而且站在女性職公公寓樓道。

何朔一睜眼便看到了怒容滿面的程一珊正狠狠盯著他看,而她右手還拿著一隻空水罐。

何朔心中一急,想解釋,可舌頭根本不聽他的話,而同時他還意識到自己手中正捧著一大束豔麗的紅玫瑰,而且一腿彎曲,一腿跪地。何朔想收起這個肉麻的動作,手腳也照樣不聽他使喚。

與程一珊同住一屋的兩個女實習生,站在程一珊背後一直抿嘴偷樂,程一珊仍一言不發兀立在門口。

不一會,樓上樓下的女職工,聽到消息的男職工紛紛前來圍觀何朔這大膽而浪漫的示愛之舉,何朔除了意識是清楚的,身體彷彿被完全固定住了似的,分毫動彈不得。洗漱完畢的程一珊既不理門口僵直不動向她獻花的何朔,也不理圍觀的眾人,徑往樓下走去。可沒想到何朔也動了起來,亦步亦趨跟在程一珊後面。何朔發現自己僅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他除了想一想,其它什麼也做不了。

這一天,程一珊到哪兒,何朔便跟到哪兒。只有程一珊進精神病院時,何朔才被保安堵在了外面,而鳳姨和賴蛤蟆那幫人仍舊像前兩天一樣,在一旁給他搖旗吶喊。何朔心知肚明上了這群瘋子的套,但卻根本解不開。近段時間,他是見識過這幫瘋子的能耐的,以前他聽人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這兒的人的確證實了這一點。對賴蛤蟆而言,那怕把整個瘋人院掛滿條幅也不廢吹灰之力,但他卻用了整整一天才幹完人家幾分鐘幹得活。而這會兒這個情況,自然也是賴蛤蟆搞得鬼了,他知道自己是被點了穴,但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跟著程一珊。

這晚子時,何朔身上被點上的穴道才自動解開,他本想敲門給程一珊解釋一番,但人家已經入睡,他又一天未盡飲食,忙不迭先跑回住處大吃大喝了一陣。然後,他封好門窗,完全將自己同外面隔絕開才安然入睡。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早上他還是像前一天一樣,手捧鮮花,站在程一珊宿舍門口,一整天還是寸步不離跟著程一珊。這種情況就這麼持續了十天,何朔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皮膚也被盛夏的太陽曝曬得黢黑黢黑的。何朔受不了了,程一珊受不了了,整個精神病院的正常人也都受不了了。最終,院方決定派車送走何朔,就在三天後。

不過即使在倒數第三天,何朔仍在“堅守崗位”,手捧鮮花,像殭屍一樣跟在程一珊屁股後面。倒數第二天,終於換節目了。不知什麼時候,何朔被放到了連教授那棟小樓的樓頂上,雙腿耷拉在房簷上,太陽剛升上東山,他就坐樓頂嚎啕大哭了起來,哭聲感天動地。胡院長見狀又生氣又害怕,氣得是這小子沒完沒了騷擾女實習生,怕得是何朔萬一有個好歹可咋辦,權衡之下,只好派人將何朔從樓頂上弄下來。可眾人剛走,何朔就又到了樓頂上,哭聲還就那哭聲。第三回把何朔弄下摟頂後,院裡的保安將他鎖在了房中,可那煩人的哭聲卻在精神病院迴盪了一整天,直到子時方休。

哭了一天,何朔不僅嗓子啞了,身體也脫水了。心中滿是屈辱委屈,這時的他真是想哭,但卻沒了眼淚。

何朔總算捱到了最後一天,而且謝天謝地,他是睡在床上的,意識是自己的,身體也是自己的,除了嗓子喑啞,一切正常。何朔整天不敢邁出房門半步,吃的都是以前的餘糧。可到下午日薄西山之際,他卻心有不忍,畢竟待了近三個月,或許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紅花和黃連也返巢了,一進門便向他報道,嘴裡不住喊“小仙女”三字。

何朔還是踏上了通向山頂的小徑,心裡已沒有了怨氣,只有離愁。

蘭欣仍佇立亭中,側面望去,身姿嫋娜動人。十幾天的身心折磨已讓何朔體力透支嚴重,拼全力到達山頂時,他已渾身無力,胸悶氣短,只好臥於賴蛤蟆慣躺的山石上歇息一下。

閉眼小憇了一陣,何朔才覺呼吸順暢了許多。雙眼微一睜,立刻被驚得目瞪口呆,只見他師父正倒掛在他頭頂的松樹上望著他樂。

何朔頓時三尸神暴跳,一咕嚕坐起身,立於石旁,一手卡腰,一手指著老頭,用嘶啞的嗓音罵道:“我喊你師父,陪你玩,你瞧你把我害成什麼樣了,現在大家都把我當瘋子看!”

“那豈不正好,你就不用走了?”老頭一邊腳勾著丫枝來回晃悠,一邊說。

“不走?那我就真瘋了……”何朔說到這兒停住了,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老頭面前把自己跟他們區別開來。望了望殘陽,他禁不住心中惻然,一屁股坐石上望向了蘭欣。

“朔,”賴蛤蟆玩了一陣跳下樹,蹦到何朔身邊說,“師父哄哄你,傳你輕功怎麼樣?”

“不學,”何朔語氣剛硬說道,但隨即他又後悔了,“明早我就走了,反正也沒時間了,不如不學!”

“師父教你快的!”話未畢,老頭在何朔後背輕輕一提,何朔便飛舉到了空中。接著老頭點了他幾處大穴,然後由後背督脈將一道真氣輸入了何朔體內。何朔頓覺周身血液暖熱,流動舒緩,甚至連這十幾天的疲乏都被化解於無形了。待他再次雙腳著地,他已覺身輕如燕,只要脅下有翅,就可自由飛翔了。

“氣沉丹田,飛身上舉,試試!”老頭站山石上說道。

何朔如他師父所言,雙腳一點地,身體已在半空之中。可低頭一瞧,他僅看到了山間深壑,心中一慌,便隨重力往下掉去,幸好他師父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不至於滾下山去。

“飛舉之術最忌恐高,以後注意喲!”賴蛤蟆輕描淡寫道,似乎全不把何朔性命當會事。

平靜了一陣的何朔又試飛了幾次,才略略領會其中竅門,心中自是大為快意。臨別之際,何朔求他師父給鳳姨、瘋諸葛等人捎話,向他們道別。

何朔到連教授的小樓時天已大黑,家裡除了幾包餅乾已經沒什麼吃的了,但他也沒臉再去食堂,將就了點便睡下了。夜很靜,他睡得很香,連夢都沒做。

突然,何朔感到陣陣強光透過眼皮直刺眼球,他以為天亮了,不情願地揉了揉眼,然後微微睜開雙眼。房中依舊漆黑,但卻有三四個強光手電筒同時照向他,而光柱後面則齊刷刷立著好幾個人。

“你們怎麼進來的?”何朔帶著憤怒邊質問眾人,邊打開了燈。

“門都是大開的,”為首的正是胡院長,“你看看你身下是什麼吧?”

何朔這才繞床環視一週,立刻大驚失色。滿床都是女式內衣、內褲和胸罩,五顏六色,各式各樣。“這是從哪來的?”

“帶走!”胡院長不由分說,一揮手向身邊的安保人員命令道。

有兩個身形健碩的中年男子應聲而上,其中一個還拿副手銬。何朔在慌亂中被銬了起來,直接帶到了行政樓一層的保衛科審訊室。而審訊已準備就緒,似乎就專等何朔的到來。

還是那一套,先問姓名、性別、年齡、籍貫等,但對於何朔卻是大姑娘坐轎——頭一回。

“經我們查證,職工宿舍丟失的男女貼身衣物都系你所偷,但現在我們只在你床上找到了女性職工的遺失衣物,我們想知道,你把男性職工的衣物藏哪兒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沒偷任何人的東西!”何朔厲聲答道。

主審人員給旁邊一位審訊人員遞了個眼色,那位會意,輕點鍵盤打開了側牆上的一塊屏幕。屏幕上播放了九點到十點之間的職工宿舍樓監控。屏幕中沒出現任何職工的身影,因為他們每週五晚開例會,今天正是週五。而唯有何朔一個人的身影在裡面頻繁出現,進進出出於男女職工宿舍,手中還提一個大包。

“那不是我,我當時已經睡了!”何朔抬手指向屏幕中的他大喊道。

“還不承認,那明明就是你!老實交代,其它東西放哪兒了?”主審訊員大喝道,試圖以此壓住何朔的激動。

“好,”何朔突然靈光一閃,“我要求看我住的那棟房子的監控!”

“給他看!”主審訊員命令道。

上面顯示,何朔八點二十回到房中,但九點零五分他又出來了。

“那真不是我,我被裡面的瘋子耍了……”何朔焦急之下,只好兜出了這段時間他和賴蛤蟆等人的交往。

“胡說,”主審聽完何朔快速而誠懇的敘述後大喝,“我還告訴你,精神病院裡確有你這號人,也在以前幹過這事,我們第一時間就查看了裡面監控,病號們都在自己房間。至於你口中的賴蛤蟆叫駱書,他一直把自己幻想成個十幾歲的小夥,根本就沒你說的什麼輕功,或特異功能。還有這兒是精神病院,不是特殊人才收容處!”

何朔聞言,又氣又惱,立刻從審訊椅上站起,試圖出去找賴蛤蟆對質。可他忘了他是被困在審訊椅上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這一起身,自己倒沒事,審訊椅上的擋板卻碎裂成了兩半,連帶出的幾個螺絲滿審訊室飛濺。慌張中,他自然的雙手一分,來保持身體平衡,可就那麼輕輕一扽,手銬鏈子應聲斷裂,他整個人隨即恢復了自由。

“你幹什麼?這兒是保衛科!”主審訊員從桌子下面爬起身朝何朔大喊,而另外兩個還躲在桌子下面。

何朔也蒙圈了,一下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現實,但就在他猶豫之際,身體彷彿觸電一般,一陣急劇抽搐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等何朔再次睜開眼,他已身處行政樓地下室。那兒專闢有一間房子,用來臨時關押犯人之用,但就其氣味判斷,那間房子或許自建成之日起就沒用過。何朔被麻繩捆紼於床板之上,手腳上戴滿手銬。他在這兒足足待了三天,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第四天醒來時,他身上的枷索已被除下,轉而來到了一間與眾不同的審訊室。他坐在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裡,椅子上沒有擋板,面前有一道結實的矮牆,矮牆上方是被鋼條分開的玻璃。矮牆至少有半米厚,而玻璃的厚度也不下四十公分。外面的審訊人員穿得也不是安保制服,而是大夫的白大褂。總共五個人,三男兩女,中間是一個白髮老頭,旁邊是胡院長,最右邊是程一珊。

“何朔是吧?我就是連城連教授!”最中間那位白髮老頭親切地開口道。

“我要回家,你們這個鬼地方我一分鐘也不想待了,麻煩你跟他們說說,我很正常!”何朔氣憤而言辭疾切道。

連教授並沒什麼反應,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孩子,你先別著急,好吧?經我們幾個專家仔細分析,我們懷疑你患有嚴重的精神病!”

“你胡說,我如果是神經病我爸會看不出來?”何朔大為光火道。

“我知道你父親是位卓越的中醫大夫,但你的問題並非傳統中醫能發現。我們懷疑你體內藏有多重人格,初步判定有:孩童人格、性變態人格、野獸人格這三種,另外我們還在你身上發現了妄想症和健忘症的徵候!”

何朔被這些概念搞得一愣一愣,“好,我要見……”他想起了賴蛤蟆駱書,但他並不能確定管不管用,“我要見駱書!”

“你認為一個精神病人能證明你沒病嗎?”胡院長反問何朔。

“可是他真會功夫,那種……武俠小說中那種,對,蘭欣……蘭欣見過!”

“蘭欣除了晚上十一點和十二點兩個小時是清醒的,其餘時間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胡院長嚴肅說道。

“那她白天怎麼在外面走?”何朔不解道。

“你放學邊打遊戲邊回家,不抬頭看路,你會迷路嗎?蘭欣到這兒十年了,每晚清醒了她都會到外面去,難道記不住路?”其中一個年輕男大夫為何朔解釋道。

何朔聽得心服口服,因為他以前的確是打著遊戲回家的,但一次也沒迷路過。“你們打算把我怎麼樣?”何朔無奈問道。

“依你現在的狀況,你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這對你自己和社會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我們決定先把你留這兒,對你進行深入瞭解和確診。”連教授緩緩說道。

“你們要把我關起來?”何朔趴在玻璃上大吼道。

“暫時只能如此!”連教授帶點謙意說。

何朔一下癱倒在了地上,好久才擠出一句話,“我家裡人知道嗎?”

“我已經通知你姐夫了,他和你爸明天過來。”連教授答道。

聽到這兒,何朔伏地上哭了起來,哭得傷心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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