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0年秋，燕京。
軍權在握的主帥完顏宗弼從進攻大宋的前線回來，覲見駕臨此地的大金國第三位皇帝金熙宗完顏亶。君臣相見甚歡，皇帝把對這位叔父馳騁疆場、肆意收割大宋江山的尊重發揮到極至，甚至離座表達恭敬。
受到皇帝厚待的完顏宗弼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在劉蘭芳播講的評書《岳飛傳》中的“大反派”金兀朮。至於他此次前來帶沒帶那個小說家濃墨重彩描繪的丟掉了鼻子的小丑式人物哈密刺，不得而知。此時已經戰功赫赫的完顏宗弼儼然便是大金國的代言人，其有勇有謀、經國有術的功績已經把他定位在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行列。
而就在各路官員在兀朮位於燕京檀州門裡的府中為即將再赴前線的他舉行踐行宴會時，一位同樣頗有來頭的大官——被皇帝封為陳王的左丞相兼侍中完顏希尹，喝到爛醉如泥之際，突然躍起身來，按住兀朮的頭，大聲說道：你乃鼠輩！你的兵馬能有多少？你可知，天下的兵馬都是我們的？！
兀朮大驚，深感不妙，但佯作無知。第二天，兀朮借向皇后裴滿辭別的機會，將完顏希尹冒犯的情狀細稟。不僅如此，還把一系列的聽聞及猜測諸般講來。皇后深信不疑，道：“叔且行，容我款奏皇帝。”
起行的金兀朮卻沒有走快，他要緩一緩路程，等一等消息。沒多久，皇帝詔書即來，命他速速歸來見駕。匆匆趕回的兀朮接到皇帝的詔命，欽定完顏希尹大罪三款：“奸狀已萌、心在無君、言宣不道”，命兀朮連夜派兵拿下完顏希尹，賜死罪。完顏希尹的四個兒子和親信右丞相蕭慶一同被殺。
這個文武雙全，創造了女真文字，被譽為大金國“倉頡”的傳奇人物，從此魂飛天外。好在，皇帝同意完顏希尹連同他的兒子歸葬老家，讓他能夠在自己長大的地方繼續聽風等雨。而他的老家，即今離當年大金國國都黑龍江阿城以南不遠的吉林省舒蘭市小城鎮馬路村附近。
處死完顏希尹後，眾多朝臣大感震驚，紛紛為他辯冤。皇帝后來也覺得所定罪狀欠妥，內心常感不安。三年之後的1143年，皇帝終於又為完顏希尹平反。而此時已經歸朝，主持內外政務的兀朮大人也未有反對。
每次想到這被殺，又平反，總讓人心裡一疼。
一
完顏希尹的功績，每一個都能驚天動地。比如，正是在他的策劃下，大金國俘虜了宋徽宗和宋欽宗，史稱“靖康之恥”。
尚不明確完顏希尹出生在何時，有猜測說是1080年。比較確切的時間是在北宋神宗時期。他的出生地在今天的吉林省舒蘭境內，這裡在宋代時，為女真族居住地之一，先屬大遼的東丹國涑洲轄地，後為東京道涑洲轄地。大金建國後，為上京會寧府轄地。
他的名字有很多種稱謂，《金史》稱希尹為穀神，《大金國志》《三朝北盟彙編》稱希尹為兀室，《宋史》稱希尹為胡舍，《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稱希尹為固新。
史料載：“兀室身長七尺餘，言如巨鍾”，“目睛黃而夜有光”“面貌長而黃色，少鬚髯，常閉目坐。怒睛如環，顧視如虎”。用今天的話說，完顏希尹身材高大，說話的聲音雄厚，眼珠發黃，晚上像貓一樣發出光亮，長臉，皮膚泛黃，鬍子不多，經常閉著眼睛坐在那裡。而一旦發怒，眼睛就瞪成了一個圓，環顧四周，其威風凜凜的樣子，形如猛虎。
這樣的形貌屬典型的虎相，靜動相協，氣勢迫人。
完顏希尹的家庭屬女真貴族，他的曾祖父石魯做過女真貴族酋長，祖父劾（hé）遜，贈開府儀同三司代國公，父親完顏歡則是金建國前的著名軍事首領，因為屢立戰功，完顏阿骨打的父親完顏劾裡缽常說“吾有歡都，何事不成？”
1114年，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完顏希尹成為重要謀臣。不僅能謀善文，他還武藝出眾，作戰英勇，屢立戰功。1115年，反遼初戰告捷，完顏希尹更是與完顏宗翰審時度勢，力主阿骨打稱帝，為大金國的建立立下不可替代的功勞。阿骨打聽從其主張，改元收國元年，金朝自此正式名於世間。
由於當時大金國使用的文字為遼國的契丹字，對一統江山有著諸多思想與文化上的不利，目光遠大的完顏阿骨打希望擁有自己的文字，統一轄下民眾的精神世界。他選中了在文化方面有著深厚造詣的完顏希尹。這位在東北邊陲長大的女真人，對漢文化一直情有獨衷。
史書載：“金人無文字，國勢日強，與鄰國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希尹撰本國字，備制度。希尹乃依仿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制女真字。天輔3年（公元1119年）8月字書成，太祖大悅，命頒行之。”
完顏希尹創造的女真字被稱為“女真大字”，這是相對於後來依照漢字偏旁部道創制的“女真小字”而言的，這兩種文字相輔相成，並行不悖。從1119年起，到明朝萬曆27年（公元1599年）滿文創制止，“女真大字”在白山黑水間共通行了400多年。由於漢字為遠古的倉頡所造，完顏希尹遂被稱為女真人中的“倉頡”。
1125年10月，初冬時節，金軍大舉進攻宋廷。通過不斷完善“女真大字”的用法，持續豐富“女真大字”的缺憾，此時的完顏希尹已經在創造文字方面，徹底大功告成。放下筆、包起墨的女真文化巨匠被任命為元帥右監軍，同完顏宗翰率領西路軍取太原、攻開封。
1126年，在完顏希尹等人的策劃下，金軍擄走徽欽二帝。而就在大軍進汴梁時，將士爭取金銀財物，完顏希尹卻先收大宋的書籍、繪畫，文化與藝術在他心裡價值連城。
1129年，希尹親率軍隊攻至揚州，接應追擊宋高宗趙構的完顏宗翰。自揚州回，因為惜才，加之對漢文化的敬仰和熱愛，希尹又將被扣在大金的宋朝通問使洪皓請到位於吉林舒蘭的老家，教授他的子孫誦讀儒家經典，前後長達十年。
1132年，完顏希尹結束了多年的征戰，隨完顏宗翰入朝輔主。1135年，擁待完顏亶即位，是為金熙宗。金熙宗任命希尹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
二
如此軍中悍將、朝中重臣、文苑精英，怎麼說殺就殺了？
在白山黑水中崛起的女真人，在統一本部族時，即已分為兩支，一支統領為阿骨打，一支統領為撒改。阿骨打去世後，其所率軍隊由二兒子完顏宗望統領，後又由完顏宗弼等相繼任主帥，到攻宋的時候稱東路軍，也可以稱為太子軍；撒改去世後，其子完顏宗翰接替軍權，由完顏希尹等人輔佐，控制山西諸州郡，稱西路軍，也稱國相軍。兩路軍隊明裡如一把鉗子，相輔相成，相互配合，掐住了大宋的脖子。暗裡則互相排擠，爭奪更多在朝中的控制權，雙方因此矛盾重重。完顏希尹屬智勇雙全的人物，自喻當代諸葛，面對太子系的囂張跋扈，協助國相系打出一系列組合拳，一度令國相系高昂頭顱，佔據上風。但伴隨著國相系人才在戰場上的不斷凋零，以及太子系中冒出兀朮這樣有勇有謀的軍事統領，並漸漸獨攬金國軍政大權，希尹心裡並不是滋味。故有前文中醉酒實言，說出了壓抑在心中多時的話語。而不幸的是，他的話說給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政治家，性格強悍的決鬥士，豈能不將其消滅於萌芽？！此為希尹必死者一也。
為何兀朮要殺希尹最先找的卻是裴滿皇后？原來，皇后遠比皇帝強硬，此時的皇帝性格中懦弱的一面早已經暴露無遺，在後宮中頗有志向的皇后，絕非善類。當然，由於皇后的諸般“欺凌”，讓皇帝終於在酒後舉刀將其手刃，則是後話了。為了未來皇權能與自己有關的皇后早已經將完顏希尹作為一個潛在的威脅。因此，積極借兀朮這一狀，在皇帝身旁勁吹耳旁風。皇后的特殊地位，促成了希尹遇害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此為希尹必死者二也。
本來，完顏亶接皇位是有困難的，而正在關鍵時刻，完顏希尹站出來力挺完顏亶，這才使他順利成了金熙宗。按常理，皇帝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內心並不強悍的皇帝暴起殺機？原來，完顏亶大婚後，一直沒有皇子，這讓年輕的皇帝十分不暢，成了他最敏感的心病。在兀朮走後，裴滿皇后終於找到機會，在一五一十地說完了希尹對兀朮的冒範之後，又稱希尹在眾多場合取笑皇帝沒有生育能力，常常說“神器何歸？”這讓正處在血氣方剛年齡的皇帝如何不惱？此為希尹必死者三也。
有史家曾言，完顏希尹的朋友中還有一位精通天文地理的漢人，他就是像洪皓一樣出使金國被扣留不得南返的宇文虛中。一日，他夜觀天象，看到客星出現在陳地的分野，陳地恰是完顏希尹的封地。而客星被看作災星，宇文虛中提醒希尹多做提防，言語更要謹慎。可是希尹卻未以為然，終在酒後釀出禍端。
三
在長白山脈向松嫩平原過渡的地帶，有一座當年被稱為乾山的地方，山並不太高，卻密林縱生。山腳下，有一個村子被稱為那裡混莊，也就是今天的吉林省舒蘭市小城鎮馬路村附近。
這裡四季分明，雨量豐沛，物產豐富。紅松、白松、落葉松、柞木、紫椴、水曲柳、黃菠蘿、胡桃楸等30餘種樹木競相生長。
完顏希尹家族喜愛自己的家鄉。雖然離大金國國都，今天的黑龍江阿城，有著三四百里的路程，但落葉歸根，無論是帶著榮耀還是委屈，家族裡的貴族們都會在人生的終了之時選擇回來。
遵照祖上的傳統，完顏希尹被迎回位於那裡混莊北面的山巒，同他的親人們共同沉睡在山林之下的土石之間。土石之上，有那生生不息的草木對其照料。可惜，草木無知，不清楚這位泉下之人幫助大金國劃定了北起外興安嶺以北、南下淮河的大半個中國的疆域，讓周邊的南宋、西夏、大理、蒙古等都在向這個王朝稱臣納貢，不清楚他隨手摺個松樹的枝杈，在地上寫寫畫畫，就能用自己創造的文字描述前世今生。
立在松林間的碑文前後被刻寫了兩次，一次以罪人的名義，一次以功臣的名義。兩次都在一塊石碑上，間隔了三年的時間。第二次把原碑重新灌注了新的泥漿，然後再行刻字。
四
清末民初，那裡混莊附近住著一戶姓賈的居民。賈氏家境一般，卻染上了抽菸土的惡習，大半家庭收入都隨繚繞的煙霧飄散。一天，賈氏正躺在炕上享受這份被燃著的美妙，忽然從外面進來一個身形高大、穿著十分古怪的人，也不客氣，進門就說：“先生啊，給幾口煙抽吧！”賈氏抬頭猛一看，覺得這個人十分面熟，卻怎麼也想不出來在哪兒見過，沒辦法把煙槍遞了過去，那人接過來就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賈氏眼吧吧地看著。抽得差不多了，大漢連謝字都沒說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沒想到，一連三天，賈氏一到抽大煙的時候，那個陌生的大漢就不請自來，向他要煙抽。看著他膀大腰圓的樣子，賈氏有幾分恐懼，也不敢當面拒絕。賈氏心裡想，這樣下去可不行，一來供不起他煙抽，二來這人肯定不是善茬，弄不好惹來殺身之禍。賈氏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第二天，大漢又來了，賈氏趁他接過煙槍抽得起勁兒的當口，掄起事先準備好的菜刀，照那人的脖子就是一刀，大漢的腦袋“撲通”一聲就被砍掉了。可是地上冒了一溜火星，人卻沒了。賈氏低頭一看，大吃一驚，是個石像人頭！賈氏一下子想起，在附近一座墓地前有幾個石人，難怪自己覺得面熟，原來在那裡見過。他趕緊抱著石像人頭來到那座大墓前，果然有個石人沒了腦袋，那穿著打扮，正是到他家要煙抽的大漢。賈氏慌忙燒了帶來的大把紙錢，把人頭放在了石像的脖子上。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來向賈氏要煙抽了。
這是如今流傳在吉林省舒蘭市小城鄉村民間的一個傳說，那座大墓就是完顏希尹墓。
在沉睡了700多年後的清光緒二十年，即1894年前後，時任吉林將軍的長順發現並保護了完顏希尹的家庭墓地。但仍遭多次盜掘。1961年， 吉林省將完顏希尹家族墓地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但僅僅過了五年，“文化大革命”爆發，墓地遭到嚴重破壞，完顏希尹神道碑被炸成碎片。1979年，時任吉林省文物工作隊文管部主任的徐漢宣接到上級通知，由他帶隊對完顏希尹家族墓地進行復查，併為墓地劃定保護範圍，建設控制地帶。1980年春，吉林省文物工作隊又以陳相偉為令隊，開始對墓地進行全面複查和清理發掘。1981年，吉林省再次將完顏希尹家族墓地作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公佈。1982年，舒蘭市在此設立永久性混凝土標誌牌和說明。2001年，完顏希尹家族墓地成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在墓地前，確實有一個石人身首異處，脖頸的斷痕也真如刀切一般。只不過，那是石人在文革期間得到的“待遇”。
如今，以完顏希尹為標誌的家族墓地雖然還有很多未解之處，但基本已經眉目清晰，共分五個墓區。一區位於馬路村大松樹屯東北約400米處，小城通往柳樹河村的鄉路旁，為完顏希尹的嫡孫完顏守貞墓。不肯隨波逐流的他曾官拜平章政事、參知政事、金紫光祿大夫，最後死在大金國濟南府的任上。公元1221年前後歸葬，是已知入葬最晚的一個。
二區座落在一區西北約250米處，從崗梁向南伸出的一個平坦的山包上。這裡曾有金世宗完顏雍在金大定二十二年（公元1182年）為完顏希尹昭立的“大金故尚書左丞相金源郡貞憲王完顏公神道碑”。據此斷定為完顏希尹墓。神道碑立於完顏希尹家族墓地二墓區。於文革期間被炸碎，現殘碑藏於吉林省博物院。
三區在二區西北1公里許的一條南北走向的溝谷中。根據發現墓碣殘斷上的文字判斷為希尹的另一個孫子完顏守道墓。
四區在三區南約1.5公里左右的一條南北走向的山谷中。據石函內出土的兩方墓誌碣判斷為完顏希尹孫子輩的合葬墓，只知其官階，而不知其名字。
五區在四區西南約2公里許的山谷坡地上。由於當年考古人員採集到帶有“……司代國公之碣”字樣的殘墓碣一塊，斷定為希尹之父完顏歡都墓。
墓區墓前可見石羊，呈跪臥狀、頭微揚，頭部耳朵在前，兩個犄角盤曲在後，二目圓瞪，形態自如；武官石人，其形貌為：頭戴冠、身穿袍、方圓領、衣袖寬肥，內衣領高聳，足納舄，腰繫帶，並露出三個帶銬，其兩手相握，左手腕下掛一口寶劍，面部豐滿，二目圓睜，腮下有一綹鬍鬚，表情嚴肅；石望柱：身呈六角形、無紋飾，上細下粗，首為圓球狀，座為方形，形制與宋皇陵的相似，只是比宋皇陵的略小；文官石人，兩手相握一塊笏板，面部豐滿，二目圓睜，表情嚴肅，足穿靴，腰繫帶，薄衣廣袖；石虎，蹲臥狀、二目圓睜、露齒張須、神態兇猛。
東西十多華里，總面積超過13萬平方米的完顏希尹家族墓地，在向歲月的千年邁進。當年風水大師選定的寶地，正處在山巒疊嶂之處、丘陵連綿之間，其坐北朝南、依嶺面川的格局，可以讓這位文化的創造者優雅從容地每天伴隨著東昇西落的太陽，看雲影闊步，然後在寂寂的天地間，聽星辰密語。
五
故鄉，仍然是如今舒蘭人骨子裡流淌的情結。這就像完顏希尹家族一樣，生死都必須歸於一處。
接受一位舒蘭人的熱情的邀請，專程到他的故鄉看一看完顏希尹曾經生活的地方，看一看相隔876年的距離，會有怎樣的變與不變。而從省會長春到舒蘭的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裡，他前前後後對舒蘭的介紹，以及他敘述的小時候在完顏希尹墓前玩耍的情景，讓人處處都能感受到，這個文化血脈悠長的東北偏僻鄉村，在當地老百姓的人生記憶裡，永遠都是一束美麗的花朵，雖然在心中也有寒來暑往，春夏秋冬，但只不過是變換了幾種色彩罷了。
一入舒蘭縣城，當地的另一位舒蘭人文雅而又熱情地出現在面前，不厭其煩地引導著、介紹著。
位於縣城中心地帶的完顏希尹博物館雖然不大，但卻十分用心。一進門，兩幅用漢字和女真大字對照書寫的字讓小小的博物館一下站到了高位：“舒蘭是金源之鄉幫，穀神之故里。”“金朝開國之精英，女真民族之倉頡。”書寫者為全國唯一能讀、能寫、能認女真文字的金史專家穆鴻利。
除了對完顏希尹的詳盡介紹及金代實物展示外，在博物館出口處，那裡混莊微縮景觀格外引人入勝。舒蘭市小城鎮東光村公路以東500米至1000米、公路南北500米的範圍，正是當年完顏希尹家族聚居的地方。顯赫的家族地位奠定了這個村莊的有秩序的部落生活。燒陶坊、馬掌坊、木匠坊、酒坊、鐵匠兵器坊、農務坊、比武場、藥坊、染布坊、宗族議事、祭祀廳……不一而足，層層疊疊的金代民居把人帶入古色古香的古典想像。
迫不及待地奔向千年以前那裡混莊的地點，一路稻香陪伴、溪流穿行、山嶺交織，更有藍天如碧、白雲飄展、秋陽布金。車上的兩位舒蘭人一會兒暢聊大金國時代的山川，一會兒歡呼明年即將通車的高速，心懷過去，也惦記今天。
可以肯定的是，陪伴完顏希尹的樹早不是當年的樹了，看不到哪棵樹活了800多年。也不是當年的草了，那草根因為要一年一度地努力發芽，都是今朝的氣息。墓前的石人、石羊等物，也已經過複製，不是原件，而它們跌倒和破碎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故意擺放。史料中記載的那裡混莊，更是被淹沒在一片稻田地裡，隨手撿拾宋代銅錢已經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往事。如有機會吃到這裡的田地種出的大米，不知能否咀嚼出些許大金的氣息。
然而，站在那裡，卻有東北的古國紛紛向胸中湧來、向眼前襲來：離此向東也就兩三個小時車程的渤海國最初都城吉林敦化，向南只有半個多小時車程的努爾哈赤時期的女真四部之一，烏拉部所在的烏拉古城，向西兩個小時左右車程的遼金重鎮黃龍府，向北兩三個小時車程的大金國都城黑龍江阿城……好像這裡，一個被森林覆蓋之地，反倒像一個圓心。
以“倉頡”之名響徹古今的完顏希尹，做一個文化的圓點，將東北古國一網打盡，倒也有些趣味。如果真是那樣，這裡倒需要再熱鬧一點兒，比如恢復一下那裡混莊，讓大金國的風情以一個文字的創造者為核心，在今天結一個果。
因為完顏希尹的存在，歷史的縱橫在東北廣袤的山林裡寫下了一種情懷和氣概，連綿不絕，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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