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活,種菸葉

莊家活之烤煙

我不抽菸,聞到煙味便咳嗽,嚴重時彎腰弓背雙眼淚流,所以我很討厭香菸,討厭歸討厭,我卻種了十年黃煙,有時候閒下來,陷入思考,是一種什麼東西支撐我在幹一種極度不喜歡的工作卻又孜孜不倦堅持下來呢? 那幾年莊稼只有幾種,經濟作物就是黃煙和棉花,不像現在,到處蔬菜大棚,遍地鮮姜大蔥,雖然投資大,風險高,可是效益也高。

每年在農曆莊稼收完,秋風颳起,該收拾煙苗畦了,整平土地,放線踩隴,攪拌土肥,裝營養缽,一年的黃煙種植正式開始,。

轉眼冬深,冬至前後,煙畦灌水,播種,覆土,蓋膜,撐小弓棚 ,數九寒天,經常是風嘯雪飄,臉割如刀,冷啊。

漫長冬天過去,天暖日出,煙苗進入管理,細細的種子在寒冬的低溫下將油性種皮爆裂,慢慢吐芽了,露尖了,展綠了

,清明節一過,間苗除草澆水追肥,穀雨後,煙苗長成茶碗口大小,便要移栽大田了。

種黃煙摔打人的第一個農活開始了,一般是幾家聯合,或者親朋相幫,通力合作,大人小孩齊上陣,老弱病殘皆動手,運煙苗的,大車小輛,送水的,手提肩扛,刨窩,擺苗,澆水,施藥,封埯,壓地膜,趁著早霜一過,天暖地溼,煙苗還未拔節,避免春天風大,刮斷煙苗,俗話講,寧栽“婆婆丁”,不栽一棵蔥。從早到晚,五六個人也就是栽一畝煙,一家最少也種四五畝,十幾畝煙栽完,人人精疲力盡,腰痠背痛,風吹日曬,手臉皴裂,累啊。

幾場雨後,煙苗長大,大田管理就得跟上,打藥滅蟲,拔草鬆土,除櫱平頂,天旱澆水,雨多排澇,一點也不敢懈怠,一旦不慎,半年勞而無功。險啊。

菸葉絨毛褪去,葉片發黃成熟,就要上爐烘烤,第二個摧殘人的農活到了,第一步,掰煙,趁早晨天氣涼爽,露水未乾,菸葉掰下不易萎蔫時候動手,大人在壟前掰,選成熟適中,葉色合規的菸葉掰下,順壟打堆,碼放整齊,第一爐菸葉都長在煙棵下部,掰時需彎腰低頭,時間長了腰疼難忍,便蹲著,蹲累了,就跪著,踟躕蹣跚,咬牙堅持,露水汗水滿頭滿臉,和浮土一攪,渾身泥濘,鑽出煙壟你上眼一看,真是母豬發情,老驢打戰。髒啊。

掰煙季節正是孩子暑假時間,這些早當家的莊戶孩子們便有了他們的用武之地,曉之以理,動之以嚇,誘之以糖果雪糕,將大人掰下的菸葉抱到地頭,裝車運走,小小年紀便付出巨大的體力勞動,天熱地不平,小身軀在煙地裡負重東搖西晃,艱難前行。每一個烤煙季,村衛生所天天有孩子在吃藥掛吊瓶,都是跟著大人抱煙勞累中暑所致,孩子累病大人傷心,疼啊

菸葉運回家,一片片用細線紮起,綁在1.2米的竹竿上,再裝車運到爐房,一杆杆掛在爐房的橫樑上,橫樑上下五六層,一人劈大胯兩腿分開站在上面,一人在下面傳遞,爐房嚴密結實,風氣不透,爐內餘溫尚在,溫度一般在40多度,人站橫樑上,小小翼翼,膽戰心驚,於是汗水噴湧而出,臉上汗水用手一抹,手上煙末不小心進入眼睛,於是,淚水磅礴,眼睛澀痛難睜。苦啊。

裝完一爐煙,如同生了一場大病,來不及躺一躺安慰一下疲憊的身子,趕緊點火生爐,堵氣眼封天窗,排溼測溫度,一旦鬆懈,不符合烤煙要領,菸葉就要變黑,就會分文不值,一場心血,化為泡影。在提心吊膽經受了五六天的蚊蟲叮咬後,聞到烤煙散發出那種燒餅香味來的時候,一顆心放回肚子裡,睜開熬得通紅惺忪的眼睛,放風降溫,出爐卸煙。怕啊。

金黃的菸葉搬回家,塑料布包好,女人在家挑級扎把碼垛,準備出售,最後這道磨練人的活開始了,早晨三四點鐘起床,打包裝車,向十多里外的菸葉收購站進軍,為的是早起佔個寬敞地方,擺開菸葉,賣個好價錢,煙站內人聲嘈雜,摩肩接踵,為搶佔地盤吵吵嚷嚷,惡語相向,一二百斤的煙包,或抬或扛,找地碼放,腿軟筋酥,頭昏腦脹,累的和三孫子似的。那幾年種煙的多,去煙站晚了,大門都進不去,好不容易等到煙站評級員上班,開始收購,評級員在眾菸農崇拜渴望祈求的眼光下,耀武揚威,隨意壓價,肆意打擊菸農的期望值,還經常勾結社會上的“煙販子”,故意降低菸葉級別,菸農惜售,“煙販子"就搖唇鼓舌攛掇稍加點錢,倒手賣給煙站,菸農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即便痛快收購,也會在過磅稱重時惡意剋扣,短斤缺兩,喪盡天良吞噬菸農血汗錢,這幾年種煙戶紛紛改行不再種煙了,與煙站營私舞弊搗亂搞鬼有直接關係,現在煙站人員自己租地種煙,落得個自毀長城,風光不再了,悔啊。

幸運的,順利出售了菸葉,支出售煙款,拿著煙站強行搭配的劣質香菸,趕緊回家,掰煙,看爐,還有一大灘活呢,何況孩子還在眼巴巴等著作為獎勵答應買的零食玩具呢,摸摸兜裡那疊薄薄的鈔票,回家的腳步,歡實多了, 險,疼,苦,怕,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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