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實際上只有大哥一個全勞力——可他也才二十三歲啊!親愛的大哥從十三歲起就擔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沒有他,他們這家人不知還會破落到什麼樣的境地呢!”
打開《平凡的世界》,從第二章開始,便急於看一看那個讓孫少平心疼、崇拜、敬重的哥哥孫少安是什麼樣子。
直到第十章,這個讓人發自內心喜歡的漢子,才正式出場:
“少安惆悵地站在一根電杆下面,不知如何是好。昏黃的街燈照出他高大的身軀,臉型、身材和他弟少平非常相似,只不過因為勞動的緣故,顯得更要壯實一些。高鼻樑直直的,也象希臘人一樣。臉上分明的線條和兩片稍稍向下彎曲的嘴唇,顯出青年男子的剛骨氣。從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已經是一個有了一些生活閱歷的人。儘管他只有二十三歲,但和這樣的青年打交道,哪怕你有一大把年紀而且老於世故,也要認真對付的。”
孫少安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吃苦耐勞、勇於擔當,愛家人、不需多說。
讀過《平凡的世界》,在孫少安身上看到了太多人的影子。有父輩的任勞任怨,雖歷經歲月百般折磨,依舊在滿臉皺紋間為一家人謀出路;有哥哥的強勢擔當,但凡大小事與人交流,但凡艱難險阻,總是哥哥的身影走在前面。
孫少安的身上,集合了“漢子”的諸多優秀品質。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孫少安從6歲起,就開始幫襯著大人幹農活,13歲的時候輟學幫助父親支撐起“爛包”的家,18歲憑藉著精明強悍和可怕的吃苦精神”被推選為生產隊長,成為雙水村的“能人”。
在奶奶面前,孫少安是孝順的“安安”,是奶奶每當情緒激動時候總是念叨在嘴裡的乖孫子,無論遭遇怎樣的困難,陪著奶奶的時候,他總是能以乖巧、聽話的形象,來以堂堂漢子的身份盡孝順之心。
在父母心裡,孫少安是家裡的頂樑柱。為了一家人,他總是幹最苦最累的活,拖著疲累的身子,還不忘把好的吃食給弟弟妹妹。懂事早、有擔當、膽子大、有頭腦,這是父母放心的孩子,家裡遇到事情,有了孫少安,也就有了主心骨。
血緣親情,是孫少安奮發圖強的動力,也是他全力守護的領土。哪怕面對無人願意搭理的二爸,他也是盡到做侄子的本分,人前人後給足了尊重和照應。
更不要提姊妹弟兄的關係,那是孫少安的逆鱗。姐姐婚姻裡的糾葛讓他揪心,當姐姐委屈難耐吃下老鼠藥之後,他心痛姐姐的苦命,即便是打了姐夫,也要控制住情緒來維護整個大家庭的穩定。妹妹蘭香的成長讓他暖心,懂事的妹妹從來都是自立自強的人,他疼愛妹妹如老父親一般溫暖。
最讓他操心的是弟弟孫少平。
親密無間的兄弟關係,是多少人羨慕的對象。少安深深愛護著弟弟,因為在弟弟身上,他寄託了太多自己無法實現、不敢也不能去闖的夢想。弟弟的陽光、理想、拼搏,深深的震撼了孫少安。他拼盡全力操持著一個“爛包”的家走向富強,給弟弟一個安全、穩定的後方,只為了讓弟弟放心去闖。
孫少安帶領著一家人,從貧窮中成長起來,哪怕生活的擔子再重,也不曾失了風骨、棄了尊嚴。樸素的道德準則與淳樸的坦蕩情懷,讓孫少安學會了用行動來給家人暖心、安心、開心。不需要更多的話語,他對家人深沉而又無限包容的愛意,盡在日常生活的一茶一飯之中。
正是在他的細心呵護下,弟弟和妹妹才得以完成學業,姐姐一家才能夠勉強度日。而親愛的弟弟孫少平之所以敢放心到外面“闖世事”,前提也是有無所不能的哥哥在,他的“後方”就平安無事。
深沉含蓄、隱忍克己,愛戀人、不敢去說。
青梅竹馬的田潤葉,是孫少安內心深處最煎熬的糾結。
兒時的歡笑無間,讓他們的關係隨著年歲增長而更加親密。孫少安18歲當上了生產隊長之後,田潤葉因為家庭關係在城裡教書而回村子的機會越來越少,即便是這樣,也難以割捨二人一見面便心生歡喜的感情。
于田潤葉而言,雖說生活的捉弄,讓他們之間有了物質和距離之間的差距,可這並不能讓她喜歡孫少安的心少了半分。
“是的,如果一生非要和一個男人在一塊過日子的話,她第一個就想到了少安。她和他在不懂得害羞的年齡就在一塊了。他對她來說,就象自己家裡的人一樣習慣和親切。”
然而,比同齡人成熟的孫少安知道,他和田潤葉之間有著太多的溝壑無法逾越,他不忍、不敢、不能去表白,只能自己催眠自己,把自己想象成田潤葉的大哥:有人給妹子說親,當哥哥的要開心……
面對田潤葉羞澀而又熱烈的表白,孫少安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以至於不敢用腦子去想,每天把自己沉浸在繁重的農活裡,讓身體的痠痛來麻醉心痛。而當他下定決心想要去擁抱田潤葉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世上的事情竟是那麼戮心。理智告訴他,太多的牽掛、隔閡,他沒辦法和田潤葉在一起。
於是,孫少安變得愈發沉默,除了一個人的時候在山峁峁上唱兩句撕心裂肺的信天游。
直到潤葉嫁給了李向前,因為車禍而找回家庭存在感和愛情的時候,他才敢憨憨一笑,把心裡面早就擰成麻花一樣的糾結給埋下去——潤葉過得好,那就值得。
最終沒有走到一起的兩個人,從愛情走到了親情,有太多太多的話,孫少安不敢去說,只是默默去守望。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也變成了少安口中偶爾傳出的信天游,還有眼角的溼潤。
坦率熱烈、相濡以沫,愛妻子、多做少說。
雖說是相親成就的因緣,一見面,賀秀蓮就告訴自己,孫少安就是她等候已久的那個人。她對孫少安承諾不要彩禮,哪怕家裡光景再爛包,也要跟著他過一輩子。
這是孫少安經歷過愛情失落之後,迎來了一生的大幸運。
對孫少安發自內心的憐愛,讓賀秀蓮快速融入了那個雖然窮困卻風骨猶在的家庭。在妻子那裡,孫少安找到了身為一家之主的安慰和省心,找到了身為男人的幸福。賀秀蓮總是在不經意間讓孫少安深深感動——這就是我喜歡的婆姨!
儘管有著分家事件的影響,讓孫少安對妻子有了不開心的想法,但這不影響二人從先結婚後戀愛而愈來愈深的感情。不怕窮、不怕難,只要二人一條心,白日裡再累再苦,晚上躺到炕上的時候,仍然是幸福的一對人兒。
秀蓮對少安說:“你笑,我跟著你笑,你哭,流多少淚我給你抹……”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深情伴侶啊!在妻子毫無保留的熱愛中,兩個人帶著一大家子老小,一步一步從艱苦生活中走了出來。
相濡以沫,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生活裡不怕磕磕碰碰,就怕沒有感情。孫少安與妻子的感情隨著年月流逝而愈加深厚,太多的體己話、暖心話,不需要少安張口,一個眼神、一個擁抱,足以讓秀蓮回味許久。
似乎命運總愛跟孫少安挑釁,看一看這個男人承受苦難的底線在哪裡。孫少安沒有想到的是,當事業和生活風生水起的時候,那個陪著他一路走來的賀秀蓮,卻因為肺癌倒了下去。
孫少安只能沉默。
他深愛著家人、深愛著戀人、深愛著妻子、深愛著生他養他的雙水村,可是生活給他的回報卻是從未停歇過的困難與厄運。面臨坎坷,孫少安從未屈服過,只是選擇了沉默,在沉默中一步一個腳印去邁過那些溝溝坎坎,去找回屬於自己的擔當和情懷。
一個男人的沉默,不是不愛,而是因為深愛太多。
有了深愛在心裡,便不願讓自己在意的人們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不快樂——只要自己能為他們努力,何必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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