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自己的人,是感謝還是痛恨?有一種成長,叫被折磨

我問過許多實習生,有時間能不能幫我做做校對工作?回答幾乎無一例外:這活兒太沒技術含量了,想學點更實用的招數,比如選題策劃、採訪技巧,以及編輯秘訣等等。

這多少讓我有些失望,我看過他們編出來的同期稿,勉強能達到文通字順的標準,可是一涉及到專有名詞,往往錯得離譜——我很奇怪,為什麼就沒人去翻翻工具書,哪怕百度一下也成啊,這不都是校對的基本功嗎?

折磨自己的人,是感謝還是痛恨?有一種成長,叫被折磨

我想起了我師父,他就是一位校對高手,人送外號“天下第一校”。在遇到他之前,我根本不信校對還能校出花來,前人說得好:校書如掃塵,一面掃一面生,能把錯誤幾率降低零點零幾個百分點,已經是阿彌陀佛了,要想完全不出錯,怎麼可能呢?後來,我才領略到他的“恐怖”之處:我的每一封郵件,他幾乎都能找出錯誤來,要麼是錯別字,要麼是分段不夠準確,或者標點符號使用不到位。平心而論,我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可要想不被他抓住小辮子,太難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篇兩百字的稿子,兩百字,計入標點的話,在Word文檔中也就五行而已,可他逼著我修改了不下十遍,從標題到標點,足足磨了四五個小時。

有人看不下去了,勸他:“不就一篇稿子嘛,犯得著這麼較真嗎?”

他倒是想得通:“不這麼磨,怎麼提高?”

我差點崩潰。接著,師父又給我下了一個任務:不管寫什麼稿子,都在兩百字內解決。

折磨自己的人,是感謝還是痛恨?有一種成長,叫被折磨

那段時間,兩百字成了我寫作的核心標準。一條評論稿,從引用相關報道,闡述基本事實,直至展開討論,再加上個人意見,要想“隨心所欲不逾矩”,還真不是個輕鬆活兒。為了完成這個任務,我把能想到的招都使上了,就差沒用文言文寫作,我的郵箱裡留下了一堆以“兩百字”為題頭的稿件,不消說,很多都是被打回來修改的。慢慢地,我才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這樣的約束,能讓人在短時間內養成精準使用文字的習慣,回覆到寫作的“本來面目”。

師父只是我見過的眾多愛較真的人之一。

我曾經接過一個棘手的活兒,去採訪一位“不太好伺候”的著名教授。

有關這位教授的傳言很多,先期接觸過他的同事告訴我,這位教授有“三不為”:一不參加集體活動,二不接受媒體採訪,三不兼行政職務。他甚至連照相都沒時間,他們學校網站上的“學人介紹”一欄,掛的還是他十年前工作證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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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熱心的師長幫忙,我和教授聯繫上了,他沒有傳說中那樣難以親近,只是提了一個要求:“你採訪我可以,不要問那些小兒科的問題,你能不能先讀一讀我的書?這樣交流起來更順暢一點。”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研究的領域正是我比較關注的,他的著作我也曾拜讀過一些,這不算很為難。可第二天教授將書單發來之後,我還是嚇了一跳:這是開給他門下研究生的書目啊!截稿日期一天天臨近,我只能拋開手頭的工作,窩在圖書館一本一本啃下去,讀書之餘,還順手做了些札記,算是意外收穫。

結束了這段苦讀之後,我把擬出的問題和札記一起發給了教授。教授很快作了答覆:所提問題太過寬泛,不易作答,還請再考慮考慮。我做的札記中有一處引文出錯,他也做了訂正,並特意指出,札記有些模稜兩可之處,說明我還沒有讀懂,應該參看某些著作,接下來,又是一列書單。

我又回到了圖書館,就像卡夫卡《城堡》中的主人公那樣,原來的目的已經不重要,我只是想弄明白,要完成這次採訪,到底還要經過哪些煎熬。

折磨自己的人,是感謝還是痛恨?有一種成長,叫被折磨

​讓我完全沒想到的是,最後的採訪過程波瀾不驚,問題大致還是那些問題,教授很認真地作了答覆。我納悶了:其實您完全可以在一開始就接受採訪,為什麼要讓我繞上這麼大一個圈子?教授笑了笑:“你如果沒有讀我的書,對這些問題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樣了,又怎麼可能和我平等交流呢?”這一瞬間,我幾乎有種錯位的感覺,好像教授是記者,我才是他精心培養的採訪對象。

每逢遭遇困難,我總會回憶一下這些“恐怖”的經歷,藉此給自己打氣。我尊重這些愛較真的人,他們看似偏執,其實只是在以自己的行動詮釋一條再平凡不過的準則:敬業精神。

兩位高人,在某種程度上對當事人而言,其實就是一種折磨。很多人,面對折磨的時候,抱怨是最多的選擇,不理解是常見的態度,結果,放棄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但等真正明白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別人的折磨其實是對自己最高的獎賞,自己卻人為的放棄了。

所以,面對“折磨”時,冷靜地想一想,“折磨”是不是真的是“折磨”?還是披了“折磨”的外衣在讓逼著自己更好地成長?

(編自周凌峰《高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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