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秦淮八豔”之一的名妓，她敢愛敢恨有骨氣，讓那些有才有名的男人自慚形穢。
文豪軟骨頭，名妓有氣節，她這一生讓人唏噓；
柳如是：苟利國家生死以，一代紅顏俠骨香。
著名國學大師陳寅恪先生，在晚年腿已臏、眼已盲的情況下，花費十年心血，寫了一部書，叫《柳如是別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柳如是雖然是出身燈聲漿影裡的青樓女，卻深明大義，報國之心，令人動容。
柳如是出身很慘，太醫父親因為明末著名的“紅丸案”牽連，被流放，途中自盡，母親隨後也自盡身亡，柳如是被託付給親戚，後來不知為何被賣，又被培養成“揚州瘦馬”，十三歲時被吳江宰相周道登看中，納她為侍妾。柳如是有才氣，"分題步韻，傾刻立就"，後人贊其書法作品"鐵腕懷銀鉤，曾將妙蹤收″，人又美貌，所以頗得宰相的偏愛。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引來宰相的妻子和其他的妾們嫉妒，於是她們誣陷柳如是偷人。
還好相府裡還有人同情柳如是，把她放走了。如果柳如是沒有及時離開，“偷人”這樣的罪名，在當時恐怕是要被浸豬籠。
01
這樣一位無依無靠的女子，又處在明末戰亂年間，還能如何立足呢？沒辦法，她墜入章臺，成為一名煙視媚行的青樓女子。然而，吃盡苦頭的柳如是吸取教訓，不肯坐以待斃，決定爭取主動權，她打出了一個名號，叫做：宰相下堂妾，一下子脫穎而出，成為文人墨客爭相追捧的對象。
電影《柳如是》劇照
面對這些裙下之臣，柳如是考慮再三，選擇了一位未婚的男子：“雲間三公子”之一的宋徵輿。
在和宋徵輿正式在一起之前，柳如是先考驗他了一下：兩人乘船相遇，柳如是讓宋公子下水游過來聽琴。宋徵輿二話不說，直接就跳到了冰冷的河水裡。宋徵輿自此成了柳如是的入幕之賓，二人吟詩賞月，彈琴作賦，可謂羨煞幫人。
然而，柳如是不滿足於做一個紅顏知己，她想要一個安定的家。宋徵輿呢，也想娶柳如是。奈何宋徵輿雖然沒有妻妾，但是卻有嚴母，她不允許柳如是這樣的女子成為自家的兒媳。宋徵輿退了一步：做不來正妻，做妾總可以吧？
宋母：不行！宋母不僅不同意兒子和柳如是在一起，還利用自家權勢，直接讓官府把柳如是驅逐了。
柳如是問宋徵輿：你打算怎麼辦呢？他說不出話。當初毫不猶豫為她跳湖的人，真遇到考驗，居然懦弱至此。柳如是砸掉了日日為他彈奏的七絃古琴，毅然決然地提出了分手。
宋公子後續也很有意思，他雖然是個媽寶男，可還是很長情：後來柳如是嫁人了，宋公子還寫文章酸人家夫妻。
柳如是這樣的風塵女子，即便在今天，也多為世俗所不容，更何況在是禮教森嚴的明朝。她再美，再聰明，再有才氣，也因為出身的阻礙，讓她難被戀人的家族接受，難以成為一個世家男子的良配。既然姻緣難得，那不如只追求愛情好了。
02
好在愛慕柳如是的人多得是，“雲間三公子”裡的另一位，陳子龍，也是柳如是的裙下之臣。
電影《柳如是》劇照
陳子龍，詩文社創始人，“生有異才，工舉子業，兼治詩賦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精妙”，世人稱其為一代詞宗，甚至被尊為"明代第一詞人"，
然而，陳子龍沒有沉湎於詩詞歌賦，在他發現四書五經救不了風雨飄搖的大明以後，他就與徐孚遠、宋徵璧一起編纂《皇明經世文編》，裡面包含了政治、軍事、賦役、財經、農田、水利等等諸多方面的知識，是一部經世致用之書。
但是，流民遍地，外敵入侵，只靠讀書怎麼能行呢？所以，陳子龍又棄文從武，投身抗清大業，苦心經營多年，但仍不幸被捕，在押解途中投水自盡。
這樣一個有才氣、有能力、有擔當的人，即便有妻有妾，對懦弱渣男失望的柳如是也決心跟隨。二人同居了幾年，期間陳子龍又納一妾，卻始終沒有給柳如是一個名分。但是她不以為意，反而最愛陳子龍，為他寫下了《男洛神賦》，只為他是血性男兒，頂天立地，以拯救天下為己任。
陳子龍要投身抗清大業，此去經年，生死難卜，二人遂分手。但是，這一段感情，對柳如是影響非常深遠，她不再只關注自身的幸福，開始著眼家國大事。在嶽武穆祠前，她寫下這樣一首詩：
錢塘曾作帝王州，武穆遺墳在此丘。
遊月旌旗傷豹尾，重湖風雨隔髦頭。
當年宮館連胡騎，此夜蒼茫接戍樓。
海內如今傳戰鬥，田橫墓下益堪愁。
這首詩鏗鏘有力，豪氣沖天，一柔弱女子能有如此胸懷，是這個多難朝廷的幸事吧。
03
此後，柳如是還有過幾任男友，但是“除卻巫山不是雲”，相處沒多久，她就提出了分手。然而有人不依不饒，屢屢騷擾她。柳如是不堪其擾，最後女扮男裝，駕著一條小船，去拜訪錢謙益了：因為錢謙益是明末大學士，東林黨黨魁，也是這些紈絝子弟的老師，可以庇護她不受騷擾。
電影《柳如是》劇照
錢謙益此時仕途不得志，閒賦在家，遇到一位如此才貌雙絕的女子，又情投意合，遂決定娶柳如是為側室，而且以正妻匹嫡之禮迎娶她。但是，錢謙益的正妻還活著，錢謙益卻“合巹花燭，儀禮備具”迎娶柳如是，不合禮法，不僅遭到了錢家人的反對，從官府到民間都議論紛紛，成親那天，婚船上被仍滿了石頭和瓦片。
錢謙益卻對柳如是說：“買回世上千金笑，送盡平生百歲憂！”
柳如是這一生，愛過幾個男人，一個不敢履行承諾，一個不願給她名分，而錢謙益極具盛名，卻願意為她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她遮風擋雨。此時的柳如是也算是得償所願，聊慰前半生的坎坷吧！
04
故事到此卻沒有結束。
既然為世俗所不容，錢謙益就帶著柳如是另住，建瞭如聞室、絳雲樓、紅豆館，二人琴瑟和諧，也如李清照和趙明誠一般賭書潑茶，如同神仙眷侶。
電影《柳如是》劇照
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明朝滅亡之後，南明小朝廷建立不到一年，也煙消雲散。清軍很快就兵臨城下。
錢謙益時任南明尚書，南京城內他的官職最高，又是東林黨魁，眾人都聽他的號令。為了南京一城百姓，錢謙益決定獻城投降。
柳如是問：我們該如何呢？錢謙益無語：半生在宦海沉浮，本意心灰意懶，然而花甲之年娶到這位才貌雙全的知音為嬌妻，枯木逢春，怎能捨棄？
柳如是卻很決絕：一城百姓已經保全，夫君應以身殉國，妾身殉夫。話說至此，錢謙益只好同意。
二人寫詩作賦，又與友人把酒話別，臨了，名場面來了，錢謙益大師說：水太涼！
柳如是的心比水還要涼，轉身自己投水了。然而，她也沒死成，被人救了上來。但柳如是失望透頂。
錢謙益等一干深受明朝皇恩，又是受孔孟之道薰陶的飽讀詩書之士，貪生怕死，屈節叛變，貳臣比比皆是，讓人不齒。柳如時等一干出身煙花巷陌中的青樓女子，飄搖半生，卻胸懷天下，豪氣沖天，不貪戀富貴，二人氣節，真有云泥之別！
05
不肯就死的錢謙益剃髮易服，北上做官去了，柳如是拒絕與他同行。然而，錢謙益善做學問，卻不是治國之才，根本不受重用。清順治三年（1646）六月，柳如是寄了唯一一封家書，名為《見字如面》：“妾以為相公富貴已足，功業已高，正好偕隱林泉，以娛晚景。妾願學朝雲侍東坡，了此一生，願斯足矣。”仕途受挫的錢謙益收到信，趕緊告老還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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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並沒有過上以前那樣寧靜的日子。錢謙益是大學問家，門生、故舊滿天下，連鄭成功都是他的學生。順治年間，反清復明的行動到處都是，錢謙益多次被牽連，甚至鋃鐺入獄。此時，柳如是沒有袖手旁觀，反而次次積極營救。經受牢獄之災，錢謙益對此感慨萬千：“慟哭臨江無孝子，從行赴難有賢妻”。
經此磨難，加上柳如是的影響，錢謙益暗中支持反清復明勢力，他們變賣家財，傾囊相助遺明士兵，柳如是甚至學梁紅玉上陣為士兵打氣，而錢謙益則制定作戰計劃，還親赴戰場。
然而，復明的事業一日不如一日，最終煙消雲散。柳如是和錢謙益二人也日漸貧困，錢謙益在病中，都要掙扎著賣字來維持生計。
清康熙三年五月二十四日，錢謙益夢中睡去，再也沒有醒過來。錢謙益屍骨未寒，就有錢家的族人三番四次上門挑事，鄉里族人聚眾欲奪房產。
柳如是無力抵擋，但是為了保住錢謙益留下來的一切，她用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臨終前，派家僕去報官。此時，距錢謙益去世不到兩個月。
一代紅顏，就此香消玉殞。
柳如時應該是痛恨那個腐朽的大明朝廷的，因為朝堂之上的傾軋，使她遭遇了家破人亡，然而異族入侵，她只取民族大義，散盡家財，奔走呼號，支持抗清，這是何等義氣，何等膽識！錢謙益能得這樣一位奇女子為妻，是他的幸事，衰微的明朝有這樣的子民，是王朝的幸事！
柳如是這一生，雖然流落風塵，卻心懷天下，即便放棄錦衣玉食，也不肯唱《後庭花》，區區一羸弱女子，卻為家國獻出所有。可敬！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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