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甘琳+暖
在昨晚3個小時的帶貨首秀裡，羅永浩算是個合格的推銷員嗎？
不是。
在前錘子時代，號稱為一場發佈會就要用速效救心丸傍身連續準備幾百個小時的羅永浩，顯然還沒有摸清直播的路數。
最終1.2億的成交結果，看上去還好，但比起薇婭賣火箭、辛有志破4.8億，就有點拿不出手了。
先說一個「電影」問題——直播的畫幅。
拋開羅永浩是否上鏡不談，畫幅設置失誤，讓羅永浩輸在了起跑線。
他失去了在直播中用面部微表情、小動作和身體氣場在小小的手機屏幕構圖中感染並刺激觀眾購買慾的機會。
為什麼呢？
還是用電影史來打個比方，羅永浩就像一個還沉浸在1.37學院畫幅比例，不知道如何處理寬銀幕構圖的過時老派電影人。1950年代，CinemaScope技術的到來，讓好萊塢導演必須在新的晾衣繩扁長構圖中重新學習如何在減少剪輯、限制攝影機運動、阻絕大特寫和深焦的攝影中另立新的行業規範。
同樣地在2016年，國內短視頻、直播風口的到來，也讓豎屏畫幅逐漸構建出了新的視覺慣性，當人們在抖音平臺上機械性、殭屍感地不斷上滑收看新內容時，人們最容易接受的就是「一人過膝中近景」的人物構圖。
而在昨晚的直播裡，可能是害怕單獨帶貨的羅永浩從開頭到結尾，都是兩人鏡頭，中間甚至多次出現品牌老總上場直播被切出畫面的尷尬。
相比之下，薇婭和李佳琪的直播帶貨都有非常得力的小助理在一旁吆喝輔助，但你可以看到，兩人的助理都很少露出全臉，經常都只有半張臉，半隻手或索性只有聲音出場。
作為頭部的帶貨一哥一姐，李佳琪和薇婭毋庸置疑已經是國民明星，觀眾喜歡看到他們直挺挺撐滿整個手機屏幕的親切感。
當然羅永浩也有他的專屬標籤，這次直播賣貨裡，我們能感受到很多他作為理想主義創業者的歷史，他曾經是要把錘子手機變成「東半球最好用的手機」的人。
有些歷史是直接聽到的，比如當羅永浩在介紹小米手機配置時，小聲感慨：「我們才離開了一年啊......我們做手機時3500毫安時就已經叫超大容量了。」
在2020年的愚人節直播賣貨，肯定不是2014年在優酷「吊打」王自如的光景了，現在的他需要學會如何處理知識盲區，比如怎麼用兩分鐘介紹79元的男士潔面啫喱的使用場景和核心賣點，把產品擺擺手丟給小助理，嘀嘀咕咕一句「這個給你把，省的人家截了照片說和我李佳琦PK」，這樣不行吧？
再回看昨晚在隔壁淘寶直播間賣出了4000萬火箭的薇婭，身為女性推銷者在推銷國行switch遊戲機時，雖然不怎麼玩遊戲的她也拉來了男助理幫忙解釋賣點，但她一如往常、不厭其煩且正中要害的說明了自己」低價+正品+。
另一些過往則是在微妙的互動反應中感受到的，比如XXX商品的XXX負責人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所以才提供了這麼優秀的價格；在推薦小米手機的時候，他把控場權交給了自己的搭檔；在小米中國區總裁盧偉冰調侃羅永浩念不順手機專業參數詞彙時，他讓盧偉冰發紅包。
所以，從昨晚開始，我們的電商直播界又多出了一種新的表演路數：羅永浩風格。
即便首秀表現一般，但沒人會否認羅永浩是一個天生的表演家。
這條人生路徑從他在新東方成為「名師」（或更早）就開始了，「表演式教學」是新東方老師中的一大門派，羅永浩是他們中做得最好的之一，他成功地把講段子、人生哲理、憤怒和理想融合到英語教學裡。
在這之後羅永浩自立門戶，然後就有了老羅英語英語培訓學校，從把學校直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你就能看出來，這時候的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塑造出來的這種人格的力量。
英語已經不重要了，大家都是衝著老羅去的。
在後來的採訪裡，他說自己最後悔的就是給機構取名叫「老羅英語培訓」，因為「沒有投資者會買沒了老羅的『老羅英語培訓』，除非我死了，這導致後來我不想做培訓，那個公司連賣都賣不掉。」
當一個劇院失去了它最核心的表演者的時候，也就沒有人會再去那個劇院裡看戲了。
在老羅辦英語學校那幾年，最火的並不是他學校的教材或者講課視頻（想當年老羅火起來，靠的可就是坊間流傳的學生偷錄版上課音/視頻），而是他全國循環的演講《我的奮鬥》，之後進階為《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創業故事》。
苛刻點說，老羅英語培訓學校甚至只是豐富他演講和表演的素材。
講到這裡你就會發現，老羅其實早就開始他的直播了，他身體力行地給大眾直播他的創業史。在直播業尚未席捲大眾之時，他就已經把那些演講的禮堂當成了自己的直播間。
表面上帶的貨是書是課，真正的商品有且僅有羅永浩。
之後就是2012年，老羅轉移戰場，宣佈進軍手機領域，錘子手機的發佈會就是他最早的直播帶貨。
而和王自如的「約架」直播，是老羅的經典一戰。我們知道，這場較量以王自如的全面潰敗告終，老羅的粉絲們都心滿意足，因為就算是做過充足準備，王自如在羅永浩面前也毫無招架之力。
問題出在王自如真的以為這就是場一板一眼的技術測評，而忽略了觀眾們都是要來看戲的，而羅永浩是最懂得「演戲」的那個人，沒錯，看過那場直播的人，都能感覺到王自如在羅永浩面前就像個接受教育的學生。
昨天的直播，其實是老羅直播人生裡自然而然的一部續集。
那麼，我們在續集裡發現很多他「前傳」時期的風格也就不意外了，比如語速明顯慢於搭檔和熱門主播，有種屬於他自己的節奏；比起聊產品賣點他更喜歡講一些有意思的題外話，像是在推薦穀物油的時候，政治正確地告訴大家不要走偏了討論轉基因食品和非轉基因食品的問題，選擇自己傾向的商品就行了；捎帶傳達人生哲理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把最後推薦剃鬚刀做成自己刮鬍子的悲情告別，賦予這場直播新的開始的意義。
羅永浩的賣貨當然和李佳琦的賣貨非常不同，他也很聰明地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商品，口紅從一開始就不是他的戰場，昨晚出現最多的是米家的產品，這是他資源積累和人格設定下最能爭取到差異化低價、也最能收割粉絲購買行為的產品。
但在看直播的過程中你能非常強烈地感受到這種熟悉的「羅永浩風格」，它羅永浩此前那些演講、發佈會甚至早期的講課視頻有著一樣的配方——
一個理想主義草根的成長分享會，他把自己的人生做成真人秀，再拿出來自我調侃，和下面的觀眾來一點共情、來一點思想交流、來一點對暫時成功或暫時失敗的自嘲，最終把原本和自己毫無關係的觀眾，變成「交個朋友」的粉絲。
有人說，這場直播是對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緬懷。
也許吧，因為觀影經驗告訴我們，沒有任何一部偉大的電影會以理想主義的勝利而結束。理想主義不存在於彼岸，它只是或遲或早被犧牲的代價。
對老羅來說，唯一不變的，是要在那個楚門世界裡，成為終身男主角。
把生命變成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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