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也能“兒孫滿堂”?且看唐代宦官的婚姻與家庭

大曆七年,天下出奇的平靜,向稱繁複的《資治通鑑》也只記錄了寥寥數百字,實屬罕見。

這年夏天,內常侍員外同正孫希嚴的夫人劉氏在長安來庭裡的宅子裡去世,她在家族中排行老八,時年三十八歲。熟悉唐代史料的人們都知道,內常侍是高級別的內侍,也就是宦官,一個宦官怎麼會有老婆?

不僅如此,為劉氏書寫墓誌銘的韋栘還特意寫出,劉氏的姐姐同樣嫁給了一位宦官,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鄭國公魚朝恩,人稱“魚軍容”。

魚軍容之妻待遇要更好一些,她獲封國夫人,但大曆五年的時候,魚朝恩已經被代宗皇帝賜死,想來劉氏國夫人的命運也不會太好。

正史裡對於宦官的記載格外簡略,一是士大夫集團對宦官天然看不上,二來可能因為宦官身處宮禁,做的工作都不太適合公開,也就很少見諸筆墨。

太監也能“兒孫滿堂”?且看唐代宦官的婚姻與家庭

宦官公開娶妻,最著名的記載來自玄宗時的高力士,他娶了一位姿色過人的女子為妻,這樁婚事顯然得到了唐玄宗的認可:開元初,瀛洲呂玄晤作吏京師,女有姿色,力士娶之為婦。擢玄晤為少卿、刺史,子弟皆為王傅。

將女兒嫁給高力士之後,呂玄晤很快升官至少卿、刺史,一家都得了好處。呂氏女本人是個什麼態度,已經無從知曉了。

藉助出土的墓誌銘,我們得以窺見眾多宦官們的私人一面,從墓誌銘可以看出來,玄宗時期的高品宦官,未必人人娶妻。開元年間的一位宦官王晛就選擇了出家為僧,他死於蒲州老家的一所寺院,當時京師及附近應該有很多寺廟,供年老無依的宦官養老。

還有一位宦官叫楊思勖——這是個出了名的狠人,活到八十七歲才死,墓誌銘記載他有個兒子,卻沒有提到他的夫人,這個兒子自然是收養的。

楊思勖死後幾年時間,又一位叫蘇思勖的內侍過世,他的兩個兒子分別叫賓璋和獻璧,墓誌銘同樣沒有提到他的夫人,他可能也沒有夫人。

宮中內監養子由來已久,曹操的父親曹騰,就是中常侍曹騰的養子。從法律和倫理上來說,內監養子也沒什麼不對,宮中對此不會加以禁止。

太監也能“兒孫滿堂”?且看唐代宦官的婚姻與家庭

唐代前期的宦官多來自邊遠地區,如高力士籍貫潘州,楊思勖來自羅州,魚朝恩來自瀘州,以奴婢或者戰俘的身份入宮,註定了他們入宮時地位低下,被大宦官收養後改名,這種養父子相承的關係,顯然是宮中的傳統。

安史之亂以後,肅宗、代宗對宦官都很寵信,宦官李輔國還獲得了一樁皇帝欽賜的婚姻:“肅宗又為輔國娶故吏部侍郎元希聲侄擢女為妻,擢弟挹,時並引入臺省,擢為梁州長史。”

加上前述魚朝恩和孫希嚴的例子,當時高品宦官娶妻應該已經成了風尚,他們有權力、有財力,可以過上貴族一樣的生活。有一位叫程希詮的宦官前後娶了兩任妻子,他生前的職務為大盈庫副使,負責管理宮中的財物,毫無疑問是個肥缺。

這些大宦官都在宮外置宅邸,楊思勖住在翊善裡,蘇思勖住在安興裡,程希詮住在修德里,孫希嚴住在來庭裡,幾處裡坊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離宮中很近,當然上班也很方便。

一開始,宦官們可能也是抱著“養兒防老”的想法養子的,肅、代兩朝開始,高品宦官們的家庭生活越來越接近普通人,有些甚至收養了女兒,養子數量也越來越多。以至於唐德宗在貞元七年特地下了一道詔令,規定“內侍省五品以上,許養一子,仍以同姓者,初養日不得過十歲。”

按照這道詔令的要求,內侍省五品以上的宦官,可以養一個十歲以下的兒子,至於同姓不同姓,當然是可以改的。

這道詔令大概很難遵守,官宦們收養兒子,兒子又自有兒子,子子孫孫無窮盡焉,在宮內形成了龐大的家族群體,從而形成對內侍省權力的把持。

唐德宗為了防止沒文化、沒操守的宦官坐大,還鼓勵中下級官員子弟淨身入宮,這些所謂“良胄子弟”入宮之後,獲得了德宗的信任,他們文化素養高,又來自士大夫家庭,家族意識只會更強。

太監也能“兒孫滿堂”?且看唐代宦官的婚姻與家庭

假如撇開“宦官不應該娶妻”這樣的觀念,重新看待這些宦官的家庭生活,他們大概和外朝官員也沒什麼太大區別,同樣渴望升官,撫養栽培子孫,想要建功立業,並且能力也不差——能從數以千計的宦官中躋身而出,登上權位頂端,多少都有幾把刷子的。

除了身體殘缺之外,宦官沒能掌握書寫史書的話語權,這使得他們在歷史中凝縮成了一團厚厚的陰影。

宦官中其實不乏有識見和才能的人,在順宗朝扶持皇太子監國,驅趕王叔文、王伾一黨的俱文珍,就是位軍事和政治鬥爭經驗都很豐富的高人,韓愈和他相識很早,還給他寫過一首詩:

奉使羌池靜,臨戎汴水安。沖天鵬翅闊,報國劍鋩寒。

曉日驅徵騎,春風詠採蘭。誰言臣子道,忠孝兩全難。

韓愈不是諂媚之輩,從這首詩來看,他對於俱文珍應當是真心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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