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於千萬人中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若是世間所有的相遇,所有的機緣巧合都是如此理想該有多好!

看完《洗澡》這本書後,似乎我所有關於愛而不得的記憶都被喚醒了出來

《一代宗師》中宮二: “葉先生,說句真心話,我心裡有過你,喜歡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畫皮》裡王生:“我愛你,可我已經我有佩蓉了”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廊橋遺夢》中家庭主婦弗朗西斯卡與攝影記者羅伯特金凱的如蜉蝣般的短暫的愛情,即使弗朗西斯卡深知,這樣確切的愛一生只有一次。可她,在生時仍選擇了責任,選擇了家庭,選擇用一分鐘時間去認識一個人,用一個小時時間去喜歡一個人,最後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忘記一個人。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而在《洗澡》中所體現的這種遺憾和感傷更是躍然紙上 。

楊絳先生的《洗澡》以解放後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為背景,通過對姚宓和許彥成之間情感糾葛的敘述,展現了在建國之初到“三反運動”時間跨度內眾多知識分子的個人境遇和思想變化,並藉此探討了人性的軟弱於理智,以及自我救贖與追尋幸福的複雜問題。

性格造就婚姻


許彥成在學生時代,被杜麗琳主動追求並佔有,他並不愛她,甚至不知道愛是什麼,只是為了擺脫母親的逼婚才糊里糊塗的結了婚,即使在一起生活,也只是同床異夢。他妻子麗琳說,

“他們之間好像夾著一個硬硬的核,彥成的心是包在核裡的仁,她摸不著,貼不住。”

而彥成自己也說,“當初麗琳向他求婚的時候,問他是否愛她,他說不知道,因為沒有經驗,這是真話,他們結婚幾年了,他也從來沒有這個經驗。”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正是這種軟弱和 不理智的選擇,讓他此後的感情世界,婚姻生活永遠充滿遺憾。

他在和姚宓的書信中寫道

“我和麗琳之間不是偶爾有點爭執,有點誤會,遠不是,” “她求婚的事你諒必知道。我沒有按規矩說‘我愛你’,因為我沒有這個感情,她也沒有勉強我,只要求我永遠對她忠實·····我當初不該隨順了她,可是難道我這輩子,就該由她做主嗎?”

因為軟弱讓許彥成的婚姻看不到希望,也讓杜麗琳陪葬了一生

而另一個人物—姚宓,原本幸福單純的姚宓突然間經歷了巨大的家庭變故,父親去世,母親中風一下子被拋入了生活的漩渦,小小年紀卻要承擔起家庭的全部重擔,種種意想不到的苦難和不幸磨礪著她,讓她變得堅毅而成熟。

她和她的未婚夫本來年貌相當,門戶也相當,常來往,也很親密,便很現成的訂了婚。

但在姚宓家猝遭變故後,這時她的未婚夫似乎原型畢露。勸姚宓找個窮親戚伺候她母親,別死等了,趕快出洋結婚,為此甚至不惜多番引誘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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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姚宓對於照顧母親的堅持和不肯退讓讓她果斷放棄了婚約。對姚宓來說,這次突然的也可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其實若不是遭遇這許多不正當的事,哪會一下子看透我那未婚夫的人品呢?假如我嫁給了他,即使不鬧翻也一輩子不會快活。”她曾經只知道他是未婚夫,她應當愛他,就沒想過是不是愛他

這世間不幸中的萬幸應該就是在不幸中突然看清楚了某個人

因為外界因素,強行輕率地走進婚姻,結果一地雞毛。比起這類婚姻,獨身也不錯,之所以漂泊是向對的人靠近

美麗的邂逅後面是不可避免的理智與情感的衝突


姚宓和徐彥成在文學研究社的成立大會上初次見面,當時姚宓是會議記錄員。

彥成翻開姚宓的會議記錄,微笑著對她點點頭表示滿意,而姚宓也覺得,許先生眼睛裡沒有饞相,和其他人不一樣,是一個正派的人。

首次見面他們就“打了一個無線電”。慢慢的姚宓覺得許先生有學問,而許先生亦很欣賞姚宓讀書不少,悟性很好。

她們偶爾談論作家和作品很說得來,人叢裡遙遙相見,彼此會眼神一亮,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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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成對姚宓“滿懷憐惜和同情,” 而姚宓“得到許先生的讚許,覺得心裡踏實了。”但兩人的相互吸引只是處於精神層面,是沒摻任何雜質的由衷的彼此欣賞。

許彥臣曾經為搪塞他的母親,無中生有多了三個兒子,自己撒謊忘了,可老太太卻是追本溯源。

而真正為彥成撥開雲霧的正是當她告訴姚宓他的糟糕事—老太太向他索要那無中生有的三個兒子,姚宓的反應。

姚宓先開始忍住不笑,可是她實在是忍不住了,跨進他父親的藏書室打開了窗子,竟不客氣的兩手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在這一剎那間,彥成彷彿眼前撥開了一層翳,也彷彿籠罩在姚宓的一重迷霧忽然消散,他看清了姚宓,她憑藉樸素沉靜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兒,其實是小女孩謹謹慎慎的學做大人,怕人注意,怕人觸犯,怕人識破她只是個嬌嫩的女孩子,彥成常覺得沒看清它,原來它是躲藏在自己幻出來的迷霧裡,這樣來保護自己的,料想她是稚年猝遭家庭的變故,一下子失去依傍,挑起養家奉母的擔子,少不得學做大人。彥成覺得滿懷憐惜和同情,看著她孩子氣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來。”

而在一次次的交往中,許彥成和姚宓之間的感情不斷升溫,甚至威脅到杜麗琳的存在。研究社分組時,他們設法分在一組 ,經過一番周折後,他們最終達成了心願,可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杜麗琳也在他們組,使得他們只能時時保持“機靈”,故作冷淡。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而其實彥成對麗琳的事非常上心,他幫姚宓搬書,借書,偷偷整理書房,耐心指導她的研究。為此姚宓不免心中波動甚至忘情其中

“姚宓一個人坐著看書。其實她只是對著書本發呆,因為總有個影子浮上書面掩蓋了字句,驅之不散 拂之不去,像水面上的影子打碎了又抖呀抖摶成圓形,姚宓覺得煩躁,她以前從來沒有為她的未婚夫看不進書,她乾脆把椅背斜靠在牆上,暫充躺椅,躺著合上眼東想西想。” 而彥成想念姚宓,跑去辦公室張望一下,親密的喊了一聲阿宓時,“她從心上掃開的只是影子,這時襲來的卻是個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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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宓內心的感情已非常明朗,她不由自主地愛上了許彥成,當她意識到時她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做傻瓜”,但她的心已經不由她控制了

對彥成來說,這種感情,亦是彌足珍貴。他猛然覺醒,不好他是愛上姚宓不僅僅是喜歡她,憐惜她,佩服她。他已經深深的“沉浸在迷戀之中”,他忽然明白愛是怎麼回事了。

可姚宓只是一個稚嫩的女孩子。

他猶豫不定,畏葸不前,所以在姚宓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尷尬地推卻了遊山,留下姚宓一人,看著她眼裡的瑩瑩淚珠差點滾落下來。

這種猶豫是理智的判斷與約束,傷害了彼此,也讓兩人在情和理的邊緣苦苦掙扎

後來屢經風波,彥成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恨自己當初的軟弱,恨自己當初的選擇,恨自己沒和姚宓造點認識,但覺得現在為時也不晚,因此他向姚宓傾訴

我鬱郁如有所失,因為我失去了我的另一半,我終於找到她了。不經過這些曲折,我怎麼會找到她呢?我好像摸到了無邊無際的快樂,心上說不出的甜潤,同時又害怕,怕脫手,又墮入無邊無盡的苦惱,我得掙脫一切束縛,要求這個殘缺的我成為完整,就是不由自我的,我怎麼也不能失去我的她,我的另一半,所以我得離婚。

在情與理的衝突中,情又佔了上風

面對許彥成深情而熱烈的表白,姚宓也備受煎熬,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理智。她愛他,所以她更需要為他著想

“你要割捨你的妻子,她就得撕下半邊心 一定受重傷,甚至終身傷殘,你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要求,而聽不到自己對自己的譴責,你不是那種人,你會抱歉,覺得對不起她,你會慚愧,覺得自己道義有虧,你對自己的為人要求嚴格,你會為此後悔,後悔就遲了。”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在書信來往了幾日後,許彥成和姚宓心貼的更近了,可他們卻只能在內心深處感應和默唸對方。講好以後互相勉勵,互相攙扶著,一頭往上攀登,絕不往下滑,從此只是君子之交。

至此,許彥成和姚宓的痛苦的感情掙扎被理智降服。

或許,在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特別的愛人,彼此深深愛著,卻有緣無分,無法成為夫妻。

這樣的愛,進一步,會犯錯;退一步,又萬般不捨。

愛不能,不愛也不能,只能變換一種身份,或知己、或朋友、或兄妹,彼此默默守護,默默牽掛一生。不必揹負著道德輿論的譴責,不必承受心靈深處的自責。

有情人並不一定終成眷屬

三反運動結束後,這個文學研究社裡不拘一格採集的人才,都安插到了各個崗位,姚宓和許彥成面臨的亦是永訣。

最後一次見面彥成說,“你的話我句句都記著。”

姚宓沒有回答,只是在低垂的睫毛裡留下了兩道眼淚,以為抿住嘴就能把眼淚抿住。但這一切,許彥成全部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上。最後他走了。

楊絳《洗澡》: 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恨不相逢未嫁時”

這段愛情也只能在“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嘆和遺憾中結束了。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雖然帶著幾許無奈和感傷,但這就是生活,生活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人生總有遺憾,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聊啊,把這份幸福留存起來,珍藏在心間,也是另一種得到。

舊夢很美,雖不能實現,但可以很欣慰他們能縈繞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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