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引子

1630年9月22日,农历八月十六的子夜,清亮的月光静谧地水银泻地般洒在北京城。很多人夜未能寐,闲坐四合院中品茗闲聊,悠哉地赏着较前一天中秋之夜更为盈满的月亮。

一个健壮的黑衣人背着一条空麻袋,小心地穿街过巷,步履沉重,来到北京的西四甘石桥下牌楼的草地上,那里竖着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残缺尸体。他将尸体装进袋子里,竭力跑向一条小巷,东拐西拐,清晨三更时,黑衣人走进了一个小院子。院中有两人,早预备好一口棺材。

黑衣人恭敬地将尸体放进棺材,用毛巾擦拭着死者的脸,“老爷,你死的好惨啊……”哀哭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悲痛之情却令人撕心裂肺。再看亡者那张脸,被刀割得惨不忍睹,但轮廓和威严仍在——他是被凌迟处死的。

清晨的北京很寒。几个人抬着棺材,一个时辰后,快步走进一个寺庙,一名僧人将棺椁迎进右首的一间房内,放在提前放置好的两条长板凳上。

在这间寺院的陋室内,出家人虔诚地为亡者的魂灵进行了超度的法师,之后,黑衣人将其埋在了广渠门卧佛寺街东边的一处荒冢中。

黑衣人姓佘,遭凌迟处死的人便是鼎鼎大名、曾经威震辽东的明末抗清英雄袁崇焕,那座为他超度亡魂的千年寺庙便是如今的北京法源寺。

知道北京法源寺这个地方,要感谢大师李敖,是他的那本文笔流畅、文化厚重的《北京法源寺》,令我对李敖钦羡无比,令我对法源寺心缘神往。

生死、鬼神、僧俗、出入、仕隐、朝野、家国、君臣、忠奸、夷夏、中外、强弱、人我、群已、公私、情理、常变、去留、因果、经世济民……《北京法源寺》以戊戌变法为主线,娓娓述说法源寺的千年历史,深刻地诠释了人生的大主题。看过这本书,你会明白李敖缘何被人称为大师,你会被法源寺和它的历史深深打动,你会为早日亲临法源寺而心猿意马。

“到北京,一定抽空去法源寺看看!”读了两遍《北京法源寺》,我下定了这个并不难成行的决心。

有了因,便有果。北京的一个春意浓浓的天儿,怀揣着一颗朝拜的心,我走进了北京法源寺。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法源寺的山门,很小

(一)

在北京,胡同凝聚了太多的人文和历史,“胡同文化”和“四合院文化”是京城的特色。如果你去过了故宫、圆明园、颐和园、八达岭长城等名胜,但是没有去过什刹海、东交民巷的胡同,那便是极大的遗憾,等于你没接触到真正的北京、北京人和北京文化。

如今的胡同虽已与民国时相比变化很大,古色褪去了很多,但老北京的生活气息扎根在胡同的角角落落,只要四合院一砖一瓦还在,胡同里的北京人还在,家长里短就会一直滋生枝蔓,针黹线头就会一直无理无序,胡同的小市民生活就会一直继续。

像我这样的外人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稍略胡同一二。

乘坐地铁4号线,到菜市口站下车,步行经烂缦胡同、永庆胡同、莲花胡同、七井胡同、西砖胡同,一路打听,入耳的尽是地道的北京话,七拐八拐,我终于来到了被胡同包围的大隐于市的法源寺。

山门并不大,很不起眼儿,木门漆着紫红,两座石狮子分列两旁,院中的古树参天,映衬着山门,深邃之感不由心生。

走进山门,沿着中轴线,第一站是天王殿。供奉着明朝制作的弥勒菩萨化身的布袋和尚铜像,袒胸露怀,面容慈祥。史料记载,弥勒菩萨的名字叫“阿逸多”,是释迦牟尼弟子,南天竺人。五代时,浙江奉化有一僧人携着布袋,称布袋和尚,教化群众,颇受人们信仰,他在临终时说了一首偈语:弥勒真弥勒,分胜百千亿,时时示时人,世人自不识。自此,人们认为弥勒佛便是弥勒菩萨化身,认为布袋和尚是弥勒佛,因此亦称他为弥勒菩萨。

法源寺的弥勒佛背后是勇猛威严的护法神韦驮坐像,明代铜铸。相传释迦牟尼去世后,诸天神、天王商量火化遗体、收取舍利建塔供养之事。帝释天手持七宝瓶来到火化场,声称佛曾答应过给他一颗佛牙。于是,他取下佛牙,欲带回建塔供养。此时,罗刹鬼躲在帝释天身旁,乘不注意,盗走佛牙舍利。持立一旁的韦驮天见状,直追将罗刹鬼抓获,取回舍利,赢得诸天众王的赞扬,大家都说他能驱除邪魔,保护佛法。

在中国的寺院中,韦驮天一般被安置于天王殿的弥勒佛背后,背对山门,面朝大雄宝殿。韦驮天的形象大多为身穿甲胄的雄装武将,手持金刚杵,或以杵拄地,或双手合十,将杵置于二肘之间。

如果韦陀尊天菩萨将杵扛在肩上,表示是大寺庙,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僧人免费吃住三天;如果韦陀将杵平端在手中,表示这个寺庙是中等规模,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一天;如果韦陀将杵杵在地上,表示是小寺庙,无力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

我细看,法源寺供奉的韦陀尊天菩萨将杵平端在了手中,双手合十,属于第二种情况,来自传道云游的僧人可在这里免费吃住一天。

既为护法菩萨,韦陀尊天菩萨当然最重要的职责是护卫寺院的核心部分,他所面向的一定是大雄宝殿,双手合十是虔诚和尊崇,将杵平端在手中是护卫佛祖。因为,大雄宝殿是正殿,是大殿,是僧众朝暮集中修持所在。

大雄,佛之德号,大,万有之意,雄,摄伏群魔。

法源寺大雄宝殿供奉着“华严三圣”释迦牟尼佛、文殊和普贤菩萨,为明代制作,妙相庄严,雕制精美。殿两侧为十八罗汉坐像,木胎贴金,清朝制作。

无疑,大雄宝殿是法源寺众殿堂中最威严、最宏伟的。幽静的寺院中,这里香客云集,香烟缭绕,信徒们虔诚地燃香拜佛,许下心愿,屈膝祈福,祈求能得到佛恩的沐浴。

在庄严的大雄宝殿前,最吸引我的,莫过于高高悬挂在大殿内的一块大匾,上书“法海真源”,乃乾隆皇帝御笔。“法海”一词,指佛法中的海洋,喻佛法汇聚,与“法源”意思一致,描述的是佛法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真源,指不虚假。“法海真源”意为佛法是唯一的没有谬误的真理。

当年,乾隆挥毫写就的四个大字伴随着法源寺走过了200多个春秋,如今依旧放射着法源寺的荣光,不但是真理,而且是永恒。

正在此时,一个着一袭白衣的清纯少女双手合十,礼佛三叩,与整个大殿自然地浑然一体。我想,此时她的心一定超尘,清净,安详。感应?恭敬?忏悔?无相?不论是哪一种,看得出,虔诚都写在她的每一个肢体动作和面目表情中。

过了大雄宝殿,沿着轴线向北,是悯忠阁,此处是法源寺的文化和历史的重心。让我先讲述一段历史,和1300多年的一位皇帝有关,与法源寺的兴建有关,这段历史,决定了法源寺与其他寺院的大不同,充满了一股横跨千年的悲怆的气氛。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二)

如今的法源寺在建造之初名曰悯忠寺,经过唐朝以来的各个朝代,数度易名,直到雍正十二年,即1734年,被定为律宗寺庙,传戒法事,正式更名为“法源寺”。

这座年代久远的名刹是唐太宗下命令建造的。

李世民,这位唐朝的第二个皇帝在位23年,年号贞观。626年7月2日,在长孙无忌、尉迟恭等重臣的卫护下,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杀死了长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齐王李元吉,其子嗣全部赐死。

够狠的!事实上,中国历史上的政治历来这样无情,有时,即使面对着父辈、兄弟、骨肉,也不能留情,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第三种选择。今天亦然。

在打打杀杀中,历史的车轮碾过了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碾过了一个又一个梦想世世代代统治下去的君王,可是,站在今天的和未来的角度去看,千古繁华、子孙世代黄袍加身不过是春秋大梦,一江逝水。

唐太宗在中国的历史上算是明君,他虚心纳谏,厉行俭约,轻徭薄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各民族融洽相处,开疆拓土……他的一系列的治国方略史称贞观之治,为全盛时期的大唐奠定了基础。

公元644年,唐太宗已统治大唐18年,也就是说,距离他死亡仅仅剩下5年了。当时,高丽王朝嘴上臣服大唐,却大肆开疆破土,朝鲜半岛称霸不说,还向北侵吞了大唐的东北辽水流域。

我堂堂大唐,岂容汝辈放肆!高丽的行为是心高气傲唐太宗绝对不能容忍的,他下定了远征高丽的决心。

为了彻底为后世打下稳固的江山,唐太宗决定御驾亲征,他精心准备了20万大军,预谋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术一举击溃高丽军。

路途遥远,补给困难,唐太宗忽略了这一点。而此时,魏征已去世,谁还能劝得了他呢?

645年3月,长安,唐太宗临出征时手指着自己的战袍对儿子说:“下次见到你,我再换这件衣服。”

啥意思?

意思是说,衣服都不用换,时间不会太久,我就会凯旋归来。

可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还要拼死杀敌,大唐将士疲惫至极,虽取得了几次胜利,但丝毫没有动摇高丽的统治。最后,高丽军坚壁清野,断绝了几百里人烟,采取拖延战术。

4月,5月,6月,7月,8月,粮食吃光了,衣服破烂了,东北的天儿一天比一天凉。唐太宗穿着春天出发时的袍子,苍然面对无情的现实,无奈地摇着很少摇的头。

9月,不得不撤军。

初冬冷风似刀子般抚扯着将士们的破烂衣服,踟蹰地行在通往长安的漫漫征途,不可一世的唐太宗嗟乎哀哉,心绪低落,在他的一生中,这次征讨绝对是一次最大的败笔。

行动迟缓,步履维艰,直到11月,人马方撤到幽州。

幽州,就是北京。

唐太宗在幽州做了两件事。一是派人到河南商丘的魏征墓修建了一座碑,缅怀自己的爱臣,如果魏征活着,他就不会贸然地进行这次失败的战争了;二是千里征伐高丽,战死沙场的战士尸骨未寒,却无奈地埋在了荒凉的异乡,如何不叫人扼腕心痛?于是,唐太宗下令在幽州盖了一座庙,名曰悯忠寺,寺里建造了一座阁,安放死亡将士的牌位。

从修建初衷来看,悯忠寺是为了纪念东征的大唐死亡将士建造的,因此,这座寺庙与其他以祈求福祉、弘扬佛法为由造起的寺庙不同,悯忠寺从诞生那天起,便有了一种独特的悲怆的苦味。

可惜的是,唐太宗没等到寺院和悯忠阁的建成,便驾崩了。

我翻了史料,这座寺庙经过历朝的建造、被毁、修葺、更名:

始建于唐朝贞观,初名“悯忠寺”,寺内有悯忠阁;

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年),工程完工,赐名悯忠寺;

安史之乱时,改称顺天寺,平乱后恢复悯忠寺;

唐末景福年间(892—893年),幽州卢龙军节度使李匡威重修悯忠阁,阁甚雄伟,有“悯忠高阁,去天一握”之赞语;

辽清宁三年 (1057年),幽州大地震,悯忠寺被毁;

辽咸雍六年(1070年)奉诏修复后改称大悯忠寺;

明正统二年 (1437年),寺僧相熔法师募资进行了修葺,易名为崇福寺。

清朝廷崇戒律,在寺院设戒坛。雍正十二年(1734年),该寺被定为律宗寺庙,传戒法事,并正式更名为法源寺;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法源寺应诏再次整修,竣工后乾隆皇帝亲自来到法源寺,御书“法海真源”匾额赐寺,此匾便是悬挂在大雄宝殿上方的匾。乾隆在寺内还写下了“最古燕京寺,由来称悯忠”的诗句。

站在悯忠阁下,我并没有感到“悯忠高阁,去天一握”,因为,现在的悯忠高阁并不高。古人崇尚天,无论是山,台,楼,阁,越高越好,越高与天越接近,越能眼界四开,天高地阔,临高而气傲,居高而通灵。我想,那时的悯忠阁,一定有“在天一握”的气派。

要我看,古时,恰恰是悯忠阁的高高在上,加速了坍塌的速度,可谓“高处不胜寒”。如今的悯忠阁,不要那高,只要保持如海的气量,大慈大悲,便也能一样弘扬佛法、安慰亡灵。

在法源寺的院内,安静地放置着六座龟趺驮着的石碑,我等无才,内容一头雾水,只能看懂刻碑的朝代,唐代、明代、清代等等。僧人介绍说,碑上记录的是建造、修葺寺院的原由和过程。

石碑上的刻字风格各异,却都是笔力深厚。岁月已将石碑剥蚀得部分脱落,斑驳不清,曾经锐利的刻字经过千年百年的打磨也已失去了棱角。这就是石碑的历史,亦是它们所陪伴的寺院的历史。我们可以修复,但即使用上最现代化的手段,恢复得再美观,也无法回到最初的从前的样子,古色和古香正在渐行渐远。

就像我曾经面对甘肃天水麦积山泥塑时所慨叹的那样,是遗憾,也是无奈。

1300年的风吹雨打,法源寺的命运在历代大多崇佛的环境中虽起起伏伏,却永恒存在,它记住了历史,历史善待了它——This is it!

历史上,还有几位堪称中华民族英雄人物与法源寺藕断丝连,法源寺见证了他们的命运和他们所处的朝代的世事变迁。

下面,我要写写这几位有气节、有大义的英雄,他们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三)

从那位英雄说起呢?还是袁督师袁崇焕吧,算是对第一部分的补充。

袁崇焕在中国历史上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出其右者少之又少。原本温文尔雅一介书生,却能率领一万明军坚守宁远,抵挡住了清军13万大军,没有几把大刷子,能打赢如狼似虎的清军,谈何容易!

袁督师是绝对的军事天才。

红衣大炮重创努尔哈赤,使其于宁远之战后不久抱憾而死。

我曾经两次到兴城(即宁远),站在城门楼上,闭上眼睛,我仿佛能听到那个久远的年代满汉两族的厮杀声。

古城依旧在,数度夕阳红。

努尔哈赤的死可能有两个因素,一是伤情恶化,二是窝火。

他为什么感到窝火呢?估计他是这么想的:“你看,你袁崇焕就一进士出身,你懂打仗吗?老子戎马一生,打过的仗比你听到过的都多,为什么我就打不过你呢?”努尔哈赤不服,他能服吗?如果九泉之下努力哈赤健在,他一定是列开架势等着袁崇焕呢,再决雌雄。

人的一生不怕遇到困难和挫折,就怕遇到始终把你当敌人的克星,你翻盘的机会很渺茫,最贴切的形容是《红楼梦》中的香菱的命运,“有命无运”也。

努尔哈赤遇到袁崇焕,是他不幸,是袁督师之幸。

努尔哈赤临死前叮嘱儿子皇太极,就是倾家荡产,误了卿卿性命,也要打败袁崇焕,报仇雪恨。

一年后,皇太极抱着“灭此朝食”的信心,亲率黄白两旗精兵,浩浩荡荡,杀向辽西走廊的重镇宁远、锦州。

那里是攻入山海关内的咽喉要道,那里一战是满清灭明的希望之战,那里,袁崇焕——他的“杀父仇人”在候着他。可以想象,皇太极是怎么的心气前往战场的。

结果呢?皇太极率领的旗兵攻城不下,野战不克,损兵折将,丢盔卸甲,屁滚尿流,连夜溃逃,那个惨啊,甭提了。

皇太极比他爹聪明,宁锦大败后,他总结经验教训,决定采取迂回战术,避开袁崇焕的锋芒,绕道直取京城。

1629年(崇祯二年)10月,发生了史称“己巳之变”,皇太极率十万大军绕境蒙古,由喜峰口攻陷了遵化,兵临北京城下。

崇祯一看,我去!朝中无能将,尽是奸邪佞,这可咋整?

还有袁崇焕呢!督师闻讯率兵两日急行三百余里,率兵跟蹑清军,不顾将领反对,率部于次日晚抵京城广渠门外,大败清军。

袁督师一生凛然正气,不畏胡虏,然而,他生不逢时,时代和历史选择了他奉卫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从而注定了悲剧,注定了一个千古奇冤。

1630年,崇祯三年,昏庸的皇帝自掘坟墓,敲响了明代大厦将倾的震天哀号。

袁崇焕的罪名是“通虏谋叛”、“擅主和议”、“专戮大帅”,等同于莫须有,一代英雄被磔死于京城的甘石桥。

袁督师伏刑之惨状,令人毛骨悚然,观之靥梦连连。《明季北略》记载其状“皮肉已尽,而心肺之间,叫声不绝,半日方止”。

百姓在朝廷的蛊惑下,都相信袁督师通满敌,张岱在《石匮书》这样描述京城百姓在行刑时的情景:“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

袁崇焕含冤死去,一代英雄陨落,更可悲的是,除了满族人,绝大多数汉族人都深信不疑袁崇焕是个大汉奸。

临死前,袁崇焕吟留了一首诗: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保辽东。

前有李自成,后有皇太极,朱由检,这位在位17年的昏庸皇帝,1644年3月19日凌晨,他先在煤山(即现在的景山)寿皇亭附近找了一棵歪脖树,然后写下了这样一份遗诏: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看看这份遗诏,多不要脸呀!“皆诸臣误朕”,到底谁误谁呢?袁督师若地下有灵,望磔之。

崇祯死了,适得其所,他的遗言的最后一句还算是人话: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但对于众生,毫无意义。

明朝灭亡,清朝经过顺治、康熙、雍正,再到乾隆,开创了一段时间不短的繁华盛世,这亦是历史的进步。

佘姓百姓,就是第一部分那个黑衣人,偷葬了袁崇焕尸首后,辞官不做,临终前给后世子孙留下遗训。

一、 不许再回广东老家,要世世代代为袁大将军守墓;

二、 不许做官;

三、 不许不读书。

从此,佘家后人开始了秘密守墓,达372年。就连乾隆都大赞袁崇焕为英雄。后来,守墓转为公开,佘家人的壮举和大义得到了世人的敬重。

袁督师的亡灵超度于法源寺,相信他早已脱离苦难,功德圆满,到达了彼岸。

下一个轮回,袁督师的人生一定不会那么苦了。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四)

鲁迅先生有言: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脊梁,《辞海》中这样解释:原指脊背,后来比喻作支撑的人或物。也就是说,中国的脊梁,是支撑中国屹立于世界、永葆民族气节的精英式人物。

中国历史上,堪称“脊梁”的人不多,即使你能列出很多“脊梁”的名字,但对于中华民族5000年历史来说,亦是凤毛麟角。

自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近代中国内忧外患,朝纲不振,百姓涂炭,民族的劫难和耻辱一个接着一个。

“乱世出英雄”,于是,中华大地上出现了许多脊梁式的人物。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人物,孙中山,“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那些带头人,鲁迅,太多了。

要我说为民族战斗的人,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重;为民族舍生取义的人,都值得我们敬仰和缅怀。

在这一部分里我要说的是与北京法源寺有关系的一位中国的脊梁,他便是谭嗣同。

“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江边有个什么县哪,出了个什么人……”这首歌唱的是毛泽东,谭嗣同的祖籍是浏阳,距离湘潭不远,湘水流域出大人物,可能跟风水有关。

谭嗣同是中国由封建帝制转向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的标志性人物,他的就义彰显出的精神激励革命党人拿起武器,加速了清王朝的灭亡。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此诗为谭嗣同就义前所写,我解释下。

“望门投止”的张俭和“忍死须臾”的杜根是东汉的两位名士。他们都是刚正不阿、直言上谏之人,遭到当朝打击。二人忍辱偷生,等候时机,得以东山复出。谭嗣同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他借用两位古人张俭和杜根的典故,表明自己愿意为变法牺牲。也就是,谭嗣同认为同样是高风亮节,但我不愿意和两位古人一样,人各有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两句简单,意思是说,马上走向刑场了,但是我仰天大笑笑对死亡;走了的,留下的,我们都像昆仑山一样屹立于天地间不倒。

谭嗣同没有像康有为、梁启超那样躲避慈禧的追杀,而是“不自由,毋宁死”,告别即将东渡日本的梁启超时,谭嗣同把自己的书信、文稿交给梁启超,慷慨地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意思就是说:我们的历史责任是一样的,我死了,你活着,都是为中国的未来。

如此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谭嗣同被后人誉为“华夏第一人杰”,他就像划过黑夜的天空中的一颗璀璨的流星,照耀着追随者不畏一切地向前。

1898年9月28日,史称“戊戌六君子”的谭嗣同、康广仁、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等六人于在北京菜市口遭杀害。

纵观维新变法,导火索是《马关条约》,序幕是公车上书。激进的改革派向清政府提出了革新政令、学习西方文化中的科学技术和经营管理制度,发展资本主义,建立君主立宪政体,使虚弱的国家变得富强。

何为“君主立宪制”? 君主立宪制又称立宪君主制,或称“虚君共和”,是相对于君主独裁制的一种国家体制。君主立宪是在保留君主制的前提下,通过立宪,树立人民主权、限制君主权力、实现事实上的共和政体。

中国2000多年的帝制,都是“家天下”,实行君主立宪制慈禧不干,清朝遗老不干,甚至很多愚昧的国民也不干。

因此,温和的变法在当时的中国是行不通的,只维持了103天便遭到血洗而以失败告终。

谭嗣同面对失败的维新,他悟出了真理,中国的美好前途,非改良所能达到,必须通过流血的革命才能使中国真正强大起来。

于是,他决绝地走上刑场,希望以自己的死唤醒中国:改良行不通,只有革命。谭嗣同只想证明这个。

他不是为一人的江山,而是为天下苍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千万人,我往矣”!

谭嗣同的很多观点,叫今天的我们感到羞愧。请看下面:

一、“二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二千年来之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惟大盗利用乡愿,惟乡愿媚大盗。”啥意思呢?二千年来,实行的都是秦朝始皇帝的那套制度和管理模式,统治者都是强盗,被统治者是奴才;二千年来,中国遵循的学术体系是荀子学说,是乡愿学说。大盗利用乡愿学说愚民并统治奴才,乡愿学说也甘于为大盗政体服务统治奴才。这段话实质是说强盗和儒家合伙骗老百姓、坑老百姓、榨老百姓血汗、使老百姓心甘情愿地被统治的意思。

二、“君也者,为民办事者也;臣也者,助办民事者也。赋税之取于民,所以为办民事之资也。如此而事犹不办,事不办而易其人,亦天下通义也。”他是说,领袖也好、官员也罢,都是给老百姓办事的人,税收是老百姓雇佣你们办事的钱。你看,这思想多新!直到现在,谭嗣同的这个美好愿景都还没有实现。

三、“幸而中国之兵不强也,向使海军如英、法,陆军如俄、德,恃以逞其残贼,岂直君主之祸愈不可思议,而彼白人焉,红人焉,黑人焉,棕色人焉,将为准噶尔,欲尚存噍类焉得乎?故东西各国之压制中国,天实使之。”这段话的意思是,暴政越强大,危害性就越大,幸亏“中国之兵”实力不强,否则,人类都将受“君主之祸”,与准噶尔人的下场一样,各国压制中国,乃老天有眼。你如果将此番话理解为卖国,说明你没看懂,谭嗣同抨击的是仍然是当时的“君主”家天下的社会制度。

不一一列举谭嗣同的观点了,有兴趣你可以到网上搜索,他的很多话闪耀着历史的光辉。

谭嗣同与康有为、梁启超相比,是最伟大的。一是他能舍生取义;二是他的思想前卫,他的有的理论放到今天都很前卫;三是他为推动国民的觉醒和革命的早日到来打了一支强心剂。

康有为是个尴尬的人物,从清朝的角度看,他推行君主立宪制,是祸害,是洪水猛兽;从革命者的眼光看,他维护帝制,是思想的落伍者,是今之古人。这不禁又叫我想起了袁崇焕,从清朝统治者的眼光看,袁督师是明朝人,从明朝人的角度看,他是清朝人。两个人的地位在当时都够尴尬。

但历史是公正的,今天的我们看清楚了,他们都是中国人。

被行刑后,谭嗣同的尸体静静地卧在菜市口,他的头颅滚到一边,家人胡理臣为他料理善后。谭嗣同的遗体被放置了北京法源寺停放。经辗转,最后,谭嗣同被葬在了老家浏阳县城南8公里的牛石乡小水村石山下,现在这个村叫嗣同村。

谭嗣同卒于1898年,他死后的第13年,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历史大踏步前行。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历史证明了,只有通过革命才能救中国,谭嗣同理应含笑于九泉了。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五)

1256年,有一个与文天祥同科考取进士的人叫谢枋得,这个人很了不起,和文天祥一样,是南宋有名的气节功臣之一。

当时,文天祥取得的名次是一甲第一名。谢枋得在殿试时因实事攻击当朝丞相,被贬为二甲进士,性格刚直的谢枋得愤然抛弃功名,给啥官也不当了,回家隐居为乐。

在“精通世故”的人眼中,谢枋得这种人持才,却是头脑简单、意气用事、棱角分明,令人不屑。但我说,这种人干啥都不累,率性而为,活得真而轻松,我喜欢,世界上还有比真更美好的吗?尖(东北话,意为聪明)大劲儿的人,才真正是傻子,你看下历史,那些奸臣,那些靠玩嘴儿、玩虚无飘渺的圆滑之辈,哪个有好下场?即使能顺顺当当苟活一世,也终留个千古骂名。

历史上像谢枋得这样的才子能臣,从来都是爱国家的,当国家面临危难,能挺身担当重任的终究是这些人。

1258年,蒙古集结浩浩荡荡的大军分三路出兵南宋,蒙古大汗蒙哥攻四川,其弟忽必烈攻鄂州,第三路由云南入广西攻湖南。

谢枋得出山,被任命为礼兵部架阁,招兵集饷,保卫饶、信、抚三州。大汗蒙哥于当年9月在四川中箭身亡,忽必烈亦没有攻下鄂州,至11月,蒙古无奈撒军。

南宋长舒了一口气,威胁暂时解除。此时,昏聩的宋理宗赵昀不管朝政,荒淫无度,右丞相贾似道得以专权。

贾似道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奸臣之一,除了祸国殃民,贾似道还是个文化人,那时候,奸臣都是有文化的,他写了一本书名曰《促织经》,是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蛐蛐的专著,可谓地道的“蟋蟀专家”。

耿直的谢枋得看在眼里,大胆预言南宋“兵必至,国必亡”。为此他被贬官、流放,直到8年后的1267年,谢枋得才回到家乡。此后他闭上家门,讲学授课,拒不出仕。

1271年,休整后的蒙古大军瞪着血红的眼睛再次进犯中原。谢枋得再次扛起保卫的大旗,率部抵抗蒙军,却因寡不敌众惨败。

朝廷腐败,皇帝无能,佞臣专权,民不聊生,虎狼环伺,南宋风雨飘摇,呼啦啦如将倾的大厦,谢枋得感到失望至极。

对于一个英雄而言,最悲情的是无用武之地,眼睁睁地看着国土一片片地沦丧,生灵一个个地被涂炭。

历史从来不会同情弱者,元朝最终埋葬了南宋,统一了中国。

谢枋得隐姓埋名,在蒙古兵震天的追杀声中逃亡到了福建,以摆摊算卦为生。他的妻子、次女和两个婢女面对元军,自尽而死。他的两个兄弟和三个侄子亦被元军杀死。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可以想象,当时的谢枋得是什么样的心情和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元世祖五次派人诱降谢枋得,他断然拒绝,并写下《却聘书》:若逼我降元,我必慷慨赴死,决不矢志。这不禁叫我想起了商朝末期孤竹君的儿子叔齐、伯夷,孤竹君遗命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不愿登位,两人先后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谏阻未遂。武王灭商,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若降元,毋宁死,谢枋得的抱节守志虽与叔齐伯夷相比差了一个档次,却也不失英雄风范。

1288年,谢枋得被元朝逼着北上都城大都,拘禁于悯忠寺,即今天的法源寺。

在悯忠寺飘绕的钟鼓声中,谢枋得手把窗户上冰冷的铁条,度过了一个个难眠的思国思家之夜。

悯忠寺内伫立着一座曹娥碑,“(曹盱)为水所淹,不得其尸。娥年十四,投瓜于江,存其父尸。曰:父在此,瓜当沉。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自投于江而死,三日后抱父尸出。”人们为颂扬曹娥的美德,纪念她的孝行,立曹娥碑,蔡文姬之父蔡邕初书此碑,后由王安石的女婿蔡卞临摹,一直保存至今。

曹娥成为尽孝道的楷模,曹娥碑亦成为中国书法的一座熠熠闪光的丰碑。

谢枋得感泣,小女子犹能如此也!他由此坚定了必死的决心。5日后,谢枋得绝食而死,时年64岁。

西汉有臣龚胜卒,闭口不食十四日。我今半月忍渴饥,求死不死更无术。

精神常与天往来,不知饮食为何物。若非功行积未成,便是业债偿未毕。

太清群仙宴会多,凤箫龙笛鸣瑶瑟。岂无道兄相提携,骑龙直上寥天一。

这是谢枋得的绝命诗,字里行间,风骨毕现。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六)

毋庸置疑,袁崇焕、谭嗣同、谢枋得都是中华民族的豪杰,他们各自受到了所处的时代的残酷迫害,刚正不阿、视死如归,他们在大是大非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民族气节必将永垂华夏青史。

三位人杰离开人世后,都与法源寺深深结缘,他们的魂灵在法源寺得到了安慰,法源寺送了他们最后一程,千年的叹息中,历史记住了他们,也记住了法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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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

下面,我再说几位与法源寺有缘的几位历史人物。

问个问题,中国历史上346位皇帝中,最有才的皇帝是谁?答案是宋徽宗赵佶!

多有才呢——独创“瘦金体”;尤其擅长花鸟画,形神并举;他是工笔画的创始人,提倡诗、书、画、印结合。直到今天,他的书法和绘画仍备受顶礼膜拜和竞相模仿。

不过,大艺术家赵佶却不是做皇帝的料,看看他身边的那些人,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个顶个是大奸臣,这个国家能有好吗?没好!

1125年,金国大举进攻北宋,徽宗吓坏了,他传位给儿子赵桓,即名声更臭的宋钦宗,自称太上皇,扭头玩艺术去了。1127年3月,汴京失守,金帝将徽、钦二帝掳掠,北宋灭亡,事发靖康年间,史称“靖康之变”。

当年,宋徽宗、宋钦宗的先辈宋太宗赵光义在逼死南唐后主李煜时,可曾想到自己的后裔中也出现了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皇帝(徽宗),又可曾想到自己的子孙又有这一天呢?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李煜的词,不也是靖康之耻时的生动写照吗!

徽钦二帝先被金国掳至燕京,即北京,钦宗被关押的地点便是北京法源寺。之后他们一路被押往北方,直到老死他乡,他们也未踏上南归的旅程。

彻夜西风撼破扉,

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

目断天南无雁飞。

徽宗的这首诗,孤独,凄凉,思乡之情跃然纸上,读后令人心酸,唏嘘不已。

公元1156年6月,宋徽宗病死北国的21年后,宋钦宗亦病死异乡。另据《大宋宣和遗事》记载,金主完颜亮命钦宗赛马球,钦宗孱弱,患疾,且不善马术,自马上摔下,被乱马铁蹄踏死。

徽钦二宗父子没有节气,被俘虏后,苟活于金国淫威之下,实在令人不齿。“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南宋名将岳飞的《满江红》一词中饱含的悲伤与豪迈,不知会使徽钦二宗的地下阴魂情何以堪。

法源寺内的丁香树据传是明代种植的,四月开得最盛,每年丁香花开季节,来此吟诗作赋者甚多,被誉为“丁香诗会”。

诗会始于明,至清盛。纪晓岚、龚自珍、林则徐等大儒都在法源寺留下过美丽的诗句。

我到法源寺的时间是5月,满院的丁香花刚刚落下,无缘看花,无缘诗会,甚觉遗憾。

当年的毛泽东也曾到过法源寺,他曾把亲手制作的一本花册送给杨开慧,上面记着“丁香花——法源寺,迎春花——颐和园,柳——什刹海”的说明。

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在徐志摩、林徽因、梁思成的陪同下,于1924年4月26日到法源寺赏丁香。时值丁香盛开之际,芳香扑鼻,美不胜收。大诗人心情大好,诗兴大发。

你把我的心纠缠在一百条爱的绞索里,

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我的心不过是个微弱的生息,

为什么用这么多的绳索来把它捆起?

每时每刻和每个回合,

你都用你的诡计把我的心窃去,

而你却什么也不前给予,

窃心者呵,你!

呵,残酷的造化天地!

我到处流浪把你的心儿寻觅;

那么多的花朵,

那样的光芒、芳香和歌曲,

可是爱又在哪里?

你躲在你那美的富裕里纵声大笑,

而我则独自哀哀哭泣。

我是诗盲,读了好几遍泰戈尔的这首诗,才稍微意会了些。

泰戈尔、徐志摩、林徽因曾在法源寺合了一张影,人称“岁寒三友“,松、竹、梅分别指的是谁,估计都能知道。照片中,泰戈尔长长的胡子,穿着清朝的长跑马褂,不像大文豪,我看倒像个云游四方的道士,有点滑稽。


袁崇焕超度的地方,走进李敖大师笔下的千年古刹——北京法源寺

(七)

上边一个“田”字,下边一个“比”字,你知道念啥吗?在法源寺的一个殿堂前挂着一块匾,上书第一个字便是田比的上下结构,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分别是卢、殿。

我才疏学浅,站在大殿前端详了这块匾半天,也没整明白咋念。问大殿里面一个打理事物的青丝女子,估计是虔诚的佛教笃信者,她回答念pi(二声)。我用手机查这个字,却无论如何也显示不了。这就奇怪了!

一位僧人见我疑惑,补充了一句:这是毗邻的毗,毗是左右结构,匾上的字只是变换了结构。

亚麻跌!明白了!

毗卢殿供奉的当然是毗卢佛,法源寺中的毗卢佛铜塑像高5米,佛像共有3层,下层千佛莲花宝座,中层为四方佛,面向东、南、西、北,毗卢佛居最高层。

我查了资料,《佛学大辞典》记录,毗卢佛是“毗卢遮那佛”的简称,“毗卢遮那佛”是释迦牟尼的法身佛,佛教中经常会提到法身“毗卢遮那佛”,应身“释迦牟尼佛”,报身“卢舍那佛”。法身毗卢遮那佛,像天上明月,应身释迦牟尼佛像月亮映在水中的影子,报身卢舍那佛是水干了,月亮的影子不见了,但月亮依旧存在。法身毗卢遮那佛是永恒存在的,在佛教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毗卢殿廊下有两块石碑,都是明朝万历年间刻制的,上面分别刻的是观音和达摩。

在毗卢殿的院子中摆放着一个大石钵,刻有海浪、八宝(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法轮,是天子八种印玺的总称)、海马等图像,底座是元初的,钵体是乾隆年间的。

给我的的感觉,毗卢殿是法源寺文物最多、文化底蕴最深厚的殿,处处散发着自古至今对佛教的敬仰。

观音殿,在众多观音像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千手观音,殿堂的上方挂一匾额,上书“存诚”二字,寺院的僧人介绍说,此乃康熙御书,告诫我们,做人,要在内心保存一颗真诚的心,才能不愧于天地。

观音殿的后面是卧佛殿,供奉的是释迦牟尼涅槃时的遗像,俗称“睡佛”,神情安然。

向后走,便是藏经阁,是寺院的“图书馆”,是精神基地。法源寺的藏经阁是一座两层五开门的木结构,两侧是楼院。历来,藏金阁都是佛家的禁地,非本院僧人绝对禁入,即使是僧人,也需要有资格进入和办理庞杂的手续。

至此,中轴线的所有殿堂都已看过。

寺院的侧房有禅堂(参禅的地方)、五观堂(饭堂)、客堂(会客的地方)、卧房等。

“钟鸣板响常将生死挂心头”、“粥去饭来莫把光阴遮面目”,这是五观堂的一副对联。正值中午,随着开饭的“如意”声想起,僧人们齐聚五观堂用斋饭。用饭之前要念佛经,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

吃饭的地儿为何叫五观堂呢?资料里说,五官是指:计功多少,量彼来处;忖己德行,全缺应供;防心离过,贪等为宗;正事良药,为疗形枯;为成道业,应受此食。

禅堂门上的木牌上写有两个字“放参”,意思是说禅堂晚上坐禅,坐禅前须敲钟三下。另有一张“游客止步”木牌醒目于门上,佛门圣地,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贸然进去的。

用餐的大多数僧人很年轻,是中国佛学院的学生。中国佛学院于1956年设立于法源寺,是培养佛教专门人才的院校。

那些和法源寺密切相关的历史人物都已逝水而去,他们生时舍己救人,舍生取义,和佛教中的救世精神不谋而合。他们的历程告诉我们,佛教的真谛并不在于有多少清规戒律要人遵守,而在于一种伟大的宽容的慈悲情怀。

有些人一生未信奉过佛教,却有一颗慈悲之心,用自己的正义、诚心自然地践行了佛法的大慈悲大境界,或许,这便是“法海真源“、”内心存诚”的真谛吧。

暮鼓晨钟中,法源寺走过了一千多年,送走了一个一个为我们这个伟大国度奉献一生甚至生命的仁人志士,依然以慈悲的胸怀迎接着虔诚的香客和膜拜者。

我慕名前来,又流连而去,夕阳斜照,法源寺已消失在我的身后。

自我进入山门,法源寺的历史和现在都使我的心灵产生强烈的震撼感,我完成了一次彻底的精神洗礼——足矣。

赵朴初有言:语法源寺,是史,是文,是诗,更是一本“式今监古、昭告方来”的书。借为结束语,再见,北京法源寺,若有佛缘,一定再去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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